每次回國,立即開啟慢生活模式,和年過八十的父母在一起,想快也快不起來。在這樣的作息中,我最盼望閨蜜玲約我出門放風。玲追求時尚喜歡獵奇,有她領著,吃吃喝喝之外,我見識了不少新地標,也打卡了很多新景點。玲是我的初中同學,真正在一起的時光,不過短短的兩年。之後的四十年,我們各自成長蛻變,很多方麵漸行漸遠,甚至到了南轅北轍的地步。不過,那源於少女時期的情誼,卻如經年的陳釀,保持了最原始最純粹的芬芳。
那天,玲問我,你在博客中寫過我嗎?我說,提到過,沒有專門寫過,真寫的話,一定要經你的同意的。玲說,我現在特開放特高調,喜歡被關注。你放開寫,不用有顧慮。好吧,有她的首肯,就寫寫我眼中的她和我們的閨中軼事。
初中的時候,我和玲坐前後座。玲比我高不少,依照那時排座位的規矩,她應該坐在最後幾排。為了和我坐一塊,學期開學調座位的時候,玲都故意縮脖子駝背,讓她自己變得矮一點。我們上課時找機會交頭接耳,課間也常常膩在一塊。除了我們當時都有點文青之外,現在一點都想不出了,我們為什麽那麽樂意在一起。
高中,我去了另外一所學校;大學,我更是去了外地。我們保持著寒暑假的走動,不是很熱絡,不過,沒有錯過彼此生活中的大事。大學畢業不久的一個周末,玲來找我,說是準備結婚了,未婚夫畢業於軍醫大學,在烏魯木齊服役,滿足了她對軍營的向往。玲邀我陪她去買婚禮用品,她選了紅色的頭花,紅色的胸花,還有紅色的婚鞋,我在一旁不懂裝懂地幫她參謀,確切地說,是給她壯膽。兩年之後,我如法炮製,買了若幹紅色行頭,在碩士畢業的前一天,簡簡單單把自己嫁了。
本想邀玲參加我的婚禮的,去單位找她,卻被告知生娃了,許久沒有上班了。玲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孩,當時差不多一歲的樣子。不記得怎麽找到她的新住處的,她租著郊區農民的簡陋平房,屋內酷熱難耐,院子裏的水池周圍汙水橫流。玲一個人在家帶孩子,她疲倦消瘦,早已不是兩年前那個嬌美的新娘了,但是,最最讓我驚訝又感動的,是她眼中沉沉的母愛。想不起來我們聊了什麽,隻記得孩子特別鬧,吵得我心煩意亂,曾經驕縱任性的玲,卻始終不急也不惱。我心疼她,幫她提水,幫她做飯,還幫她做了幾個接線板,接上台扇,讓悶熱的屋子通點風。
一年之後,我也當了母親。玲來看我,帶著給孩子的禮物和給我的補品。我沒有問過她,我當媽了,她怎麽會知道的那麽及時。玲的丈夫已經調回來了,孩子也好帶多了,她的狀態明顯改觀。剪裁合體的夏裝,勾勒出她高挑有致的身材;高高的發髻,平添了一份少女時沒有的高貴和優雅;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玲,甚至美過了她的青春年華。相比之下,我穿著睡衣,鬆垮垮的身材還來不及恢複。同樣不記得聊什麽了,隻記得那次,我特別自卑,特別羨慕她。
然後,我出國了。第一次回國,五年之後了;玲的女兒們進入了青春期,我又添了一個兒子;我們倆,依然年輕。之後,我頻繁回國,我們頻繁約會,密集程度超過了年輕的時候。我們幾乎無話不談,老公,孩子,時尚,八卦;我們見證了孩子們長大,也看著了我們自己慢慢老去。
玲一廂情願給我兒子當幹媽,兒子不領情,直到最近成熟一點之後,才認了幹媽。其實,玲早就不在乎了,她的寶貝女兒們,每人給她添了一個外孫,她已經愛不過來了。大一點的叫貝殼,小一點的叫海螺,小哥倆虎頭虎腦的,饞得我都想要孫子了。下麵是玲發給我的看圖講故事。
哥哥重心長地說:小海螺,聽哥的,以後跟著你殼哥混。弟弟心領神會:大哥說得是。
哥哥摟住弟弟:弟弟,看大哥表演哥過肩摔給你看。
這一次,玲帶我去了高新區一家網紅書店。在圖書區逛了一番之後,發現我們的讀書興趣也是南轅北轍了,於是,我們索性點了兩杯飲料,去休息區坐著聊天了。玲問我,你喜歡趙雅芝嗎?我說,還行,她駐顏有方,氣質也非常不錯。且慢,我怎麽覺得你有點像她呢?無論是身材發型還是裝扮。玲特別得意:我一直以她為我的時尚標杆,我的女兒們也說我和她像。
玲的退休生活充實多姿。年輕時不運動的她喜歡上了登山,在我看來,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友中一票嘴甜又養眼小鮮肉。玲也是舞蹈隊和旗袍隊的台柱子,和一眾愛美的姐妹一起,天南地北的參加比賽。受她鼓舞,我也逼著自己參加了一個社區舞團。可惜,我是越跳越沒了自信,不是動作慢半拍,就是姿勢太難看。
玲鍾情中醫,崇尚黃帝內經,用她自己的話說,有中醫方麵的天賦和才華。她曾經用刮痧和艾灸,治愈過健身教練的肌肉拉傷。玲的老公是執業醫生,但是,她排斥西醫,更不把老公放在眼裏,有點小病小災,都是自行用中藥解決,據說還是藥到病除。她老公無奈,又樂意慣著她,尊她為半仙。別的我不敢說,玲這些年的中醫養生,確實讓她的狀態好過同齡人。
玲問我,有人叫你奶奶嗎?我說,應該有了,好在美國人習慣於直呼其名,多數時候,我用不著麵對這樣的尷尬。玲說,帶著孫子在小區玩的時候,有時被孩子叫奶奶,氣的她怒目而視。我大笑,你這是雙重標準,自己的孫子叫你姥姥時樂滋滋的,憑什麽其它孩子就得叫你阿姨。感謝這個多元寬容的時代,讓我們這些不甘老去的女人,任性恣意地做自己。
玲問我,咱倆站一起,別人會怎麽看?我沒好氣地說,能怎麽看,八成要把我們當兩代人了。玲樂了,你要保養和打扮呀。其實,玲一直都挺想著我的。我的冰箱裏,塞著她專門為我準備的紅棗桂圓和枸杞;我的床頭櫃裏,有她給我的刮痧板和刮痧精油,有沒敢嚐試的艾灸條,還有敲敲打打的經絡錘;我的梳妝台上,擺滿了她送我的各種護膚和彩妝用品。總結起來,我屬於天生不麗質,後天也不努力的,可憐我的玻璃心啊,得找個地方哭一會了。
玲的老公來接我們,去吃我想嚐試的安徽臭鱖魚。感慨啊,我和玲認識超過四十年了,和她老公都認識超過三十年了,從青春到白頭啊。
那年暑假,我和老公剛結婚,我隨他去甘肅天水出差。公務之後,我們一路往西,沿著河西走廊,從蘭州,嘉峪關,敦煌,吐魯番,一路玩到烏魯木齊。我們還想接著去南疆玩,可是,已經囊中羞澀了。我們倆的本事挺大的,為了借錢,居然去了玲老公的部隊,可惜,得到的答複是他回家探親了。慶幸的是,我們給自己留著後路,不至於回不了家。我們買了兩張回程的火車票,剩下的錢,隻夠買了一大瓶可樂和兩個饢,勉勉強強熬過了那時三天兩夜的綠皮火車。
玲老公也記得這一段,他說,你們臉皮太薄了,開口的話,戰友們一定會解囊相助的。我猜,軍營中戰友的情義,一定也不輸閨蜜情吧。玲老公提議,等我們都有空的時候,他當導遊,再來一次舊地重遊。希望,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這是玲發給我的臘梅花,看到了吧,春天在不遠處微笑呢。
鏈接:我兒子和他的幹媽
我大學也有一個非常要好的閨蜜,這次去重慶還見她了。還沒有想好要不要也寫一篇。
你不是也寫到,年輕時去新疆遇見喜歡吹牛的男生嗎?我們年輕時貌似都貪玩,還有點傻大膽。
你倆夠能玩的啦,都玩過新疆了
我也有一個從小到大的閨蜜,現在還有來往,但是大學同學反而很少了解了。
寫完這篇我想,這麽長久的友誼,某種意義上來說,比夫妻之情都難得。夫妻之情有刻意維護的成分,我和玲的友誼,更多是水到渠成。現在,我們也很珍惜它,把它當成一輩子的友誼。
這就是你上次在我文章裏留言說的閨蜜嗎?能有這樣的朋友是一生一世財富。
知根知底的發小就像親情一樣感人。
也祝冬妹妹節日快樂。
喜歡迪兒寫生活中的點滴,友情親情,濃濃的。已經聽你提起過她好幾次了,真是難得的同學情。迪兒節日快樂!
不過,因為我們很不相同,不同的國度,不同的生活觀,不同的時尚感,這樣的友誼拓寬了我們的視野。
南轅北轍的情誼也是一種別樣的風景。迪兒在現實生活中一定是寬厚隨和的。人,要具備欣賞他人不同的閃光的能力,善於捕捉別人的亮點,才能享受到南轅北轍的情誼。寫得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