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50)
2019 (55)
子喬今天發了一篇文,關於人性的善與惡。這篇文讓我聯想起幾個和孩子有關故事,它們讓我覺得,人性的善惡交織,也許是與生俱來的,是在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漫長進化過程中,牢牢刻在人類基因中的生存密碼。
我女兒是在五歲時和我一起到美國的,她有過一段在中國上幼兒園的經曆。那是一所高校的附屬幼兒園,女兒班上有一個女孩叫劉豆豆,她的個子比大部分孩子高出一截,有著白淨的皮膚和伸展的五官,她是孩子們的中心,也是老師眼中的小紅人。
我女兒那時大約三歲的樣子,無論是個頭長相,還是受歡迎程度,在班上都屬於中不溜的那一類,她的膚色應該算是健康的小麥色。女兒是一個敏感害羞的孩子,有一天她很傷心地告訴我,媽媽,劉豆豆不願意和我玩,她說我髒,讓我洗了手再和她玩。
我經曆過的Bully,是在我小學的時候。我好心疼我的女兒,她居然在更小的年齡就要麵對人性的醜惡。那時候我還沒有反對歧視的概念,以我自己的經曆,覺得孩子的事情大人也不好介入。我摟著她,給她講《醜小鴨》的故事。講故事的時候,我的心在流淚。
女兒十歲的時候,已經成為一個自信陽光的半大姑娘了。我們拿到了綠卡,第一次回國。在校園裏,我們遇到過她幼兒園的老師,也遇到過一些她幼兒園班裏的同學。有一天,她問我,媽媽,劉豆豆家還在這嗎,我想見劉豆豆。我欣慰地笑了,我的醜小鴨,已經成長為美麗自信的小天鵝了。但是,三歲時的那道傷痕,一直都在她心裏啊。
在我以前的博客裏,我寫過兩篇回憶我自己幼兒園生活的文。我五歲的時候,做了一件讓我後悔不已的錯事,給我的好朋友向陽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我把相關的那一段摘錄在下麵。
我在幼兒園有兩個特殊朋友,向陽和建英。我們住在同一個筒子樓裏,並且共用一個廚房。由於父母的年齡和經曆相仿,小孩年齡接近,我們幾家成了莫逆之交。向陽是一個比我小五個月的靦腆男孩子,建英是一個比我小八個月的活潑小姑娘, 而且我們都是家裏的老大。大人們用紅樓夢中的人物形容我們,我小心眼像林黛玉,建英沒心沒肺像史湘雲,向陽,也許是因為有點呆萌,成了賈寶玉。
我開始上幼兒園時,向陽已經是老學生了。我和他同時分在飯量最小的組裏,但是過了沒多久,我在班上的朋友就比他多了。建英來得更晚,給我們倆當了幾天跟屁蟲後,她就和其他孩子玩成一片了。
當時我們的大學有一個農場,用於提供知識分子的再教育,夏收時節,大部分職工都必須下放參加麥收,我父母因為爸爸身體原因而幸免了。平時我們在幼兒園全托,周末,向陽和建英就由我父母接回來照顧。
有一晚,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拌嘴,我和向陽是一夥。不記得爭執的原因了,勢單力薄的建英處於劣勢,隻好搬出她認為厲害的人作為她的後台。她提了幾個人,我和向陽都說不怕,我們可以把他抓起來。最後建英說她要告訴毛主席, 向陽回答說我們也可以把毛主席抓起來。這下我知道不對了, 我說我們不能抓毛主席,並且趕緊告訴了在一旁的我父母。父母警告我們千萬不能亂說。
本來這個小插曲已經結束了。可是我在周一又告訴了幼兒園的老師,我不記得這麽做的動機, 但是後果卻是災難性的。老師把向陽叫到院子裏,當著許多孩子的麵批評了他。接下來的局麵就徹底失控了,在幾個孩子頭的帶領下,一群孩子開始了對向陽的批鬥。向陽迅速躲進了班裏的臥房,並把門從裏麵插上了。
我後悔恐懼卻無能為力。孩子們在門外叫嚷了一陣,發現對鎖在裏的向陽奈何不得,開始改變戰略。我看到孩子們突然靜了下來,過了一會,更讓我震驚的一幕出現了。一個平時不起眼的安靜孩子開始對向陽喊話了,他說,向陽你開門吧,他們都走了。信以為真的向陽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候在一邊的孩子們一擁而上,又開始了一輪新的批鬥。可憐的向陽嚇壞了,除了哭泣,什麽也做不了。現在回憶不起來這個狀況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老師當時在哪裏。
即使四十多年後的今天, 那些畫麵依然讓我心痛。以我現在對孩子的了解,我不能相信不到五歲左右的孩子會有那樣的成熟與計謀。在那個階級鬥爭為綱,人人自危的年代,孩子也早早地開始有樣學樣。兩年前,我見過向陽,和他提起這一段,他完全沒有記憶。謝天謝地,但願這場噩夢沒有影響他的成長。讀了子喬的文,我不得不審視我自己,我猜我當時多半想討好老師,得到一個表揚吧。這其實也是我自己人性中的“惡”。
好吧,輕鬆一點,寫個我做的好事吧。這是關於我和建英的故事。在幼兒園裏,我和向陽在一起的時候比較多,活潑好動的建英似乎有更多的選擇。有關她的記憶卻與一次恐怖的經曆有關。
那時的幼兒園裏有一個正在施工的小亭子,亭子外麵撒落著不規則的磚頭和木塊。我和向陽坐在亭子外麵的地上玩泥巴。建英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了亭子的欄杆上。我仍然記得她快樂的聲音:迪兒向陽,我和你們說個悄悄話。話音剛落,建英已經頭朝下栽了下來。她趴在那裏一聲不響,一塊磚頭的一角似乎紮進了她頭部靠近太陽穴的一邊,一塊木頭的一角似乎紮進了另一邊靠近太陽穴的地方。接著,血從那兩個創口湧了出來。
我飛奔著去找老師,我看到了幾個老師坐在一起說話。我說,老師,建英摔流血了,你快去救救她吧。一個老師起身跟著我。我在前麵一邊跑一邊催她快一點。老師說,我年紀大了,跑不動啊,跑快了摔了怎麽辦。我們跑回到了建英摔傷的地方,印象中建英還是不聲不響地趴在那裏,地上是一大攤紅得發黑的鮮血。老師把建英拉起來,鮮血頓時順著她的臉往下流。建英終於哭起來了,一邊哭一邊跳, 她一定是痛極了。
建英被送到了醫院,我們都擔心她是不是還活著。周末回家看見她包著頭躺在床上, 她媽媽說她得在家裏歇一陣了。我們的擔憂總算解除了。
我也一直堅定地認為,在一個人的身上是善惡並存的,不同的是,自律的人會把那個惡魔牢牢地鎖在籠子裏,讓它永遠不見天日,而那些沒有自律能力或自律能力低的人,會經不起誘惑,把魔鬼偷偷放出來
我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沒有你那麽樂觀。人的自律也是相對的,有時是抵擋不再誘惑的。
當然了,看看迪兒深度剖析自己的這篇文章,迪兒是什麽樣的人,不是一目了然嗎?:-)
我也一直堅定地認為,在一個人的身上是善惡並存的,不同的是,自律的人會把那個惡魔牢牢地鎖在籠子裏,讓它永遠不見天日,而那些沒有自律能力或自律能力低的人,會經不起誘惑,把魔鬼偷偷放出來。:-)
親愛的燕兒,你確認迪兒有那麽好嗎?不過從那以後迪兒接受教訓了,知道該怎麽做了。
燕兒,我基本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認為每個人心中有善也有惡。有些人善多一些,有些人惡多一些。同一個人,在某些情況下表現出強烈的善,但是在某些情況下又會表現出惡的一麵。
人性的善惡是一個哲學問題,爭了幾千年也爭不清。我也是借機寫出我經曆過的,因為我到現在都覺得震驚和無法相信。
對了,我的真名是不同的:-)
基於此,可以說人之初,性本惡。但這個惡會發揮到什麽程度,則是受後天生長環境和經曆影響的。
謝謝疏影,你總結的真好。我認為教育中平等博愛的思想,是引導孩子避惡揚善的有力工具。
問好若芙,我同意你的觀點。在美國,孩子從小就接受平等教育,這樣的事情相對少一點。
是的,讚同你的觀點。人性的善惡,幾千年都爭論不清。還是法製可以達到相對的公正。
王妃說得好,家庭熏陶,學校教育,其實正是對人性後天的塑造。我們看到即使邪惡的人,也往往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善良的人。
我不懂哲學。但以人類的進化來看,在物質條件極為匱乏的情況下,弱肉強食的本能會使得強壯的有更高的生存力,並將這種基因傳給下一代。
像那些拿起槍就殺死幾百個無辜者,這樣的人生來就是惡的。去年看了這樣一條新聞:一個姑娘和兩個小夥子在大山裏遊玩,姑娘失足滑落瀑布,一個小夥子馬上跳下去救她,另一個過了幾秒也跳下去了!這種大善是與生俱來的,因為沒有時間考慮,完全是出於救人的本能。這種大善不是後天能教導出來的。我認為後天教導出來的隻能是小善,後天能影響的也是小惡。
“剖析和批評具備清醒作用,而給予別人或者被給予重建的希望更為重要”
向你致敬! 展現了善的智慧和大胸懷
我回憶起我們小學一個哥們,收到全體男生的欺負,和全體女生的嘲笑,原因是,他是“二椅子”。
基於此,可以說人之初,性本惡。但這個惡會發揮到什麽程度,則是受後天生長環境和經曆影響的。
當然,把人性定義成與文化有關時,人性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思考這類問題很耗腦力,有點累了。:-)才女們喜歡用人性去評論某些文化產生的結果,不但文章顯得高深些,作者也有點高大上的感覺,但個人認為是不妥的,不能用人性去掩蓋文化的醜陋。
這兒討論的基本與人性無關,而是文化的問題,把文化問題作為人性問題去探討,隻能是泛泛而談的結果。:-) 小孩子們都沒有錯,不用內疚,錯的是文化,影響了大人,接而影響了孩子的行為。反思自己的文化,然後把好的文化傳給孩子,才是大人最該做的事情。
你的理論很深奧,但是人性和文化也是相互作用的吧。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信仰下的人性也有很大的不同,或者說人性受到文化和信仰的影響,有改變的空間。
你說得對:所以千萬要遠離那些可以煽動人性之惡的人和事。
孩子小的時候,是需要大人的引導和教育才能明白事理的,這可能就是教育的意義吧!
我覺得美國在這方麵做得好得多。一方麵學校還有媒體一直有公平正義的教育。如果真的發生什麽,家長的維權意識也比較強。
小孩子們都沒有錯,不用內疚,錯的是文化,影響了大人,接而影響了孩子的行為。反思自己的文化,然後把好的文化傳給孩子,才是大人最該做的事情。
“人性的善惡交織,也許是與生俱來的,是在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漫長進化過程中,牢牢刻在人類基因中的生存密碼。”
所以千萬要遠離那些可以煽動人性之惡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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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你女兒,我平生也是最痛恨bully 的人,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