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兒
用文字留住歲月的芬芳
淘淘是一個比我女兒大幾個月的中國男孩，他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臉，還有圓圓的會說話的大眼睛。認識以後才發現淘淘來到美國也隻有幾個月，他的爸爸媽媽在爸爸完成學業找到工作後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從中國接來。淘淘媽媽蘋正在利用假期幫助他適應全新的美國生活， 這樣一開學他就可以比較輕鬆地和同齡的孩子一樣在公立學校上學了。
美國的義務教育是從五歲的幼兒園開始的，這一年的幼兒園生活想必是為了讓孩子們得以更好地適應接下來的學校生活。我來美國前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卻無意中給女兒選了最佳的赴美時間。來的更早的話就隻好把女兒關在家裏或送私立學前班，放家裏對她成長有缺憾，但是送私立以我們當時的狀況又無力負擔。來得太晚的話女兒的調試就會更困難一些。
先生找房子時做了很多功課，最後選擇了租金可以負擔學校不錯而且是在地鐵沿線上的位於皇後區的雷哥公園，這在當時已經是他能夠負擔的極限了。回頭看那幾乎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了。和我們後來居住的森林小丘相比，雷哥公園更接地氣。那裏有便宜的九毛九商店，韓國人開的蔬菜果品店和巴基斯坦人開的工具店。雷哥公園的居民主要是猶太裔和後來遷入的東歐移民，中國人也占一定的比例。從收入結構來看，有中產階層，也有勞工階層還有像我們一樣的新移民。這一切讓我們全新的生活相對容易了許多。同樣是看上了雷哥公園的綜合條件，一定數量的大陸留學生也選擇把第一個家安在這裏。淘淘家就是其中之一，巧的是他們的公寓樓就在我們公寓樓的馬路對麵。這更增加了我們的親切感。
蘋和她的先生赴美前在北京一所著名大學工作。先生來美後選擇攻讀MBA，畢業後供職於曼哈頓的一家著名保險公司。蘋學的是當時最熱門的計算機編程，淘淘的到來讓剛剛畢業的她暫時推遲了找工作的計劃。蘋是一個美麗優雅自信的女子。坐在她家的客廳裏，聽她娓娓講述幾年來和先生一邊打工一邊讀書的艱辛，可以感受到她對辛勤努力獲得的小資生活的自豪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蘋告訴我他們如何在長島的家具店以不多的錢淘到浪漫的臥房組和實用的客廳皮沙發組。看到我羨慕的樣子，蘋鼓勵我說他們剛來美國時也是一無所有，睡地鋪用二手家具都是家常便飯。在這片土地上，你隻要願意努力，不怕付出，過上有尊嚴的生活不是什麽遙不可及的事。相似的國內背景，相同的年齡和家庭結構，蘋一家的生活讓我的美國夢有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參照物。
蘋和我時常結伴帶兩個孩子去吃免費午餐或去附近的公園玩，印象比較深的是和蘋一起的兩次短途遊玩。蘋告訴我紐約的博物館和動物園等一些機構暑假期間每周的星期三免費對公眾開放，我們可以利用假期帶孩子享受這些福利。她計劃的第一個景點是遊覽中央公園然後帶兩個孩子免費參觀設在園中的一個小型動物園。臨行的前一天晚上，細心的她專門打電話來叮囑我需要給自己和女兒準備一個簡單的午餐。聰明的蘋也許是擔心剛從大陸來的我和她不分你我，不露痕跡地向我講明了她的交友原則。這更增添了我對她的敬重，同時也提醒初來咋到的我需要入鄉隨俗在人際交往中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們乘地鐵來到中央公園的南門。入口處的開闊地上停著載客用的中世紀風格的馬車，太陽透過樹蔭在園中的大道上灑下斑駁光影，給人一種很寧靜很歐洲的感覺。我們不用太擔心車輛，任由孩子們在林蔭道上雀躍前行。我們不時停下來觀看街頭藝術家的表演，欣賞路邊畫家的的現場肖像畫。說實在的這個畫麵更符合我腦海中關於美國的想象。進入動物園前蘋告訴我，入口處有一個自願捐款箱，她會捐一點錢而我則不必為難。蘋的細心和善解人意讓我可以較快地了解新的環境又避免了不必要的尷尬。動物園令人印象深刻。透過玻璃圍牆，可以看到活潑的海獅在水中追逐嬉戲。體型碩大的北極熊懶散地臥在水池邊的樹蔭下，周邊散落的冰塊用以為它們提供適宜的溫度環境。這次快樂的沒有先生陪伴的出行對我而言意義重大，我開始找回來美後丟得差不多的獨立和自信。
不久我們又一起去了紐約布朗士動物園。對園中的動物印象不深，隻記得園子實在很大，兩個五歲的孩子走了不到一半就走不動了。我們軟硬兼施再加上物質刺激總算和孩子們走完了全程。從皇後區到動物園所在的布朗士區，我們換乘了不止一次地鐵。蘋一路上耐心教我看地鐵圖和讀換乘站的指示牌。她告訴我紐約地鐵係統非常發達，標誌也很清楚，借助地鐵幾乎可以到達紐約幾個區的任何地方。她提示我說曼哈頓的街道是按數碼標誌的，從南到北數碼逐漸增加。在曼哈頓可以根據街名判斷應該往上城（北向）還是下城（南向）走。先生比較粗心，每次跟著他在密如蛛網的地鐵站裏穿行時，我總是一頭霧水並且心生畏懼。經蘋這麽一點撥，立時覺得豁然開朗。從此以後，包裏放一張地鐵圖，我就敢去大都會的任何地方了。
暑假結束後淘淘和女兒進入了公立學校的幼兒園，蘋和我也相繼找到工作開始了都市白領的職業生涯。後來我們陸續搬離了雷哥公園，我生了一個兒子，蘋又添了兩個小子。搬到加州後我們的聯係愈來愈少，依稀聽說蘋的先生升職後往來於中美之間。不必再為生計奔波的蘋決定追尋自己的夢想，考到了中學數學教師的文憑。聰明而又勤奮的淘淘進入了普林斯頓大學。
不知道蘋是否會記得我們一起的一些片段。進入中年以後漸漸發現有些當年以為微不足道的事情會因著閱曆的積累而變得愈發溫馨，和蘋的友誼就屬於這一類。不知道蘋是否會看到我的文字，想說一聲謝謝，道一聲珍重，更多的感受盡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