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的公司是一個管理全省醫療設備的非盈利組織,由於加拿大是全民醫保,所以我們這個公司經營情況相當不錯,屬於那種頂級非盈利組織,員工各項福利都比照省政府公務員,甚至比他們還好。所以七年前當我被這個公司財務部錄取時,簡直是欣喜若狂。然而華麗的外表往往掩蓋著醜陋的內在,沒想到小小的沒幾個人的財務部,內部爭鬥堪比宮鬥,我被整得死去活來差點抑鬱。
我們的皇上是CFO,他管理著幾個大部門,所以對內部爭鬥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在關鍵時刻才出來說兩句。而皇後則是Director,她總領財務部和Payroll,內宮全她說了算。最可怕的人物出場了,貴妃Tracy, 我叫她“鬼”,她在這個公司工作30多年,雖然沒有學曆和Destination,但她工作兢兢業業,對所有的崗位和工作細節都倒背如流,所以皇上和皇後都非常依仗和離不開她,而且她有強烈的控製欲,什麽都想抓在手上,對她想打擊的對象是毫不留情,往死裏整。其它人物小A,小B,小C分別是Accounts Payable, Account Receivable, 和 初級會計,他們三個全是“鬼”的跟屁蟲,小C還好點,因為她來公司也有三十多年了,資格在那裏擺著,而小A,小B簡直為“鬼”馬首是瞻。 而我(Lisa),因為有學曆和CPA證, 所以進公司時職位跟“鬼”差不多,都是中級會計,但因為活都被“鬼”抓著不放,我隻能撿她的漏,看她的臉色,所以我在公司地位跟“鬼”相差十萬八千裏,隻相當於宮裏的十八子,小答應,小常在。
因為“鬼”有強烈的控製欲,所以她的奮鬥目標當然是財務部經理,然而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學曆和CPA證書就是財務經理的臉,象我們這樣級別的公司,沒有學曆是萬萬不能當經理的,所以即使皇上皇後對“鬼”萬般寵愛,也不能扶她上位,隻能在別的方麵盡量滿足她的欲望。而不幸的是我恰好有學曆和CPA證書,所以一進公司就被“鬼”視為競爭對手而被當作眼中釘肉中刺。而幸好我是包子型的,也沒有太多野心,多次明示暗示我不想當經理,所以還能殘存在公司。每天早上我上班都要經過“鬼”的卡位才能走到我自己的位置,每天她都在那裏象女皇一樣大聲說笑,旁邊兩個應聲蟲小A和小B則一唱一和,出於禮貌我對她們說“Good Morning”, 而“鬼”得意洋洋的象沒聽見一樣,繼續自說自話,我則尷尬跑回自己的位置。這樣每天的工作都在黑暗的絕望中繼續,直到部門新經理的到來為我帶來了一絲光明。
其實公司裏比我更慘的當然是那些個財務經理了,他們是“鬼”的直接敵人,從我進公司開始先後有5任經理被“鬼”和皇後沆瀣一氣整走,而這次新來的經理居然也是個中國人,叫吳勝利(你說你叫什麽不好,叫個無勝利,這樣我們的勝利還有希望嗎),他一看就是個精明強幹的職業經理人,更象個戰士,據說他原來在“四大”幹過,也在別的公司當過經理,屬於職場老江湖了。他一來就看清公司的形式,要勵精圖治,首先要把屬於經理的權利從“鬼”身上奪回來,而這是“鬼”最忌諱的,以前有個啥事不管的大混子經理還能在“鬼“的“手下”苟延殘喘時間長點,而象勝利這種真想幹事的經理,絕對不容於“鬼”,勝利在工作上是叫不動“鬼”的,甚至都叫不動她的跟班小A和小B,隻能叫動我和小C了,我也意識到即使我給“鬼”舔鞋,她也不會對我和顏悅色的,所以我也願意為勝利幹活,時間一長,我就被貼上“和勝利是一夥”的標簽,山雨欲來風滿樓,在勝利耍完他的新官上任三板斧之後,“鬼”要開始行動了!
一開始隻是開會時“鬼”和皇後各說各的,故意說些咱中國人插不上嘴的話題,後來幹脆有些重要會議都不通知勝利參加,等於把勝利完全架空。不僅如此,開始使用各種最折磨人的無中生有的“人身”攻擊。
一天,“鬼”居高臨下的跑到我的桌前,說,你能不能提醒一下勝利,以後用點mint , 這是說勝利有口臭,這招已經不新鮮了,幾乎會用在所有被打擊對象身上,我剛來的時候,她們還到人力資源那投訴說我有口臭,人力資源還為此找我談話,向我推薦各種市麵上最流行的mint和牙醫,搞得我下班後哭著去買了一大包各種口香糖。
某一天,小A也跑到我桌前,假裝跟我套近乎,然後小聲的說,那個勝利怎麽不換襯衣?天啊,對於天天換襯衣這件事,我們哪個中國人不是必修課,人家勝利明明換了,他們怎麽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呢,但出於好心,我還是暗示了勝利,建議以後襯衣的顏色可以反差大點,比如今天穿白襯衣,明天穿黑襯衣,後天穿花襯衣,這樣讓她們找不出借口拿這個說事。
又某一天,小B悄悄的來到我跟前,抱怨說,勝利好像不換褲子? 我直接暈倒了,難道還有這規矩,長褲也得每天換?我心虛的瞅了一眼自己的褲子。。。。
不僅穿衣穿褲她們要管,後來即使勝利退讓,啥權利也不要了,想當一個大混子時,也不放過他。皇後要求勝利的電腦屏幕偏向走廊,這樣大家都可以看到,就不會幹私活了。。。。
勝利奔潰了(其實我早已奔潰了),他開始找工作了,同時也提醒我也應該找別的工作,離開這個鬼地方,但我沒出息的表示,我已經在這裏熬了八年了,不想換了,而且外麵的公司也肯定有鬥爭,而福利卻沒這個好。勝利聽後若有所思的說,好吧,我會幫助你的。
普通會計想在短期內找工作都沒有那麽容易,何況市場需求沒那麽大的經理。最後勝利終於拿到一個小得多的非營利組織的offer。這個組織是在我們這個城市最亂最差的區幫助妓女和流浪漢,職位是CFO,但隻管理三個人。跟我們現在的公司比檔次相去甚遠,但勝利還是義無反顧的離開了。
勝利離開後,我好像突然時來運轉了似的,皇上CFO開始介入我們部門內部分工,把“鬼”的一部分重要工作分給了我,以後我跟“鬼”的工作互不幹擾,我不用看他的臉色了。而且還調整了我的座位,我不必經過她的卡位才能走到我的座位,每天早上尷尬的“Good Morning”也省了。後來小C告訴我,勝利走之前給皇上做了很多工作,讓皇上明白部門不能讓”鬼”一支獨大,得平衡,否則以後招不到經理,也沒有其他人願意幹活。而且勝利還專門給小C寫了長信,誇讚她的工作和為人,感謝她的支持,同時希望她多幫助Lisa(我)。小C看後很感動,本來就早已不滿“鬼”的所作所為,在後來的日子裏,她跟“鬼”漸行漸遠,反而和我更親近,我們經常一起出去吃午飯,一起shopping,最後成了好朋友。
我也終於明白了,勝利同誌是犧牲了自己,成全了我,讓我得以能成功的繼續潛伏在這個水深火熱的“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