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的平平

我是平平我感性,我是感性的平平
正文

圍城一月!

(2020-02-24 11:29:37)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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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封城一個月了,我想寫點什麽,卻又不曉得該寫什麽?我不在疫區,我無法感同身受,可是我的家人朋友都在武漢,我天天和他們交流,城中情況基本了然於心。
用成都七中老師的開課致辭中的幾段話作為本文的開篇吧:
“已經立春了,但今年的冬天卻似乎長得沒有盡頭。新冠肺炎還在肆虐,不知還有多少人正麵臨著生離死別,還有多少家庭從此沒有 明天。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對現在還掙紮在痛苦中的人們,談生活太奢侈了,有些時候,光是活著,就已經拚盡全力。
“苦難必將過去,但我們不能把喪事當成喜事,不能把質疑換成讚歌,不能把追責偷換為免職。不能把冬天唱成春的開始,有些人已經埋在了冬天,還有些人應該埋在冬天。

“災難麵前,最容易看清人性;一場瘟疫,撕下了誰出將入相的遮羞布?又有哪些媚骨在嘩眾取寵中撿拾著人血饅頭?
“我們不是局外人,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是。因為,“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以下的記錄,是這一個月來我和家人朋友同學發小插友的聊天記錄,我將這些談話整理出來,就是為了給曆史留下真實的記錄。

1月29日是武漢封城的第一周,我在好幾個微信群裏發了如下的文字:
說到預防疾病杜絕隱患,我想起一個真實的事情:
我曾經在美國的超市工作過,美國的預防疾患意識和效率讓我驚歎!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話說那天我去上班,隻見超市的所有部門都在處理:菠菜!
我工作的超市是個食品超市,在北卡屬於規模較大的中高檔超市,(有點像whole food),美國人吃菠菜通常是生吃,做沙拉或者加上其它調料做成dip (蘸醬)等等,所以菠菜上架之前就已經通過了各種衛生檢疫消毒。菠菜是美國人餐桌上的日常菜蔬,消耗量非常大,超市每天的進貨也相當多。

且說那天所有的工作人員包括各部門的經理還有公司的總經理,都停止了手頭的日常工作投入了清理菠菜。剛剛進貨的成箱成袋成盒的菠菜用大垃圾袋封好,放進了垃圾箱,已經製成了成品的各種菠菜產品也緊急下架放進了垃圾箱。
我打聽原委,經理指給我看公告欄張貼的北卡衛生局的緊急通知。原來前一日在北卡某個鎮的中學,有學生可能(!)是吃了菠菜產品,出現了上吐下瀉症狀,經過醫院檢查之後,懷疑(!)是菠菜中有某種病毒,衛生局立即下達了緊急通知:全北卡州(!)的菠菜包括含菠菜的各種產品全部要銷毀,不得出售!在那幾天買了菠菜的顧客可以憑收據悉數退款。
同學們,北卡是個蠻大的州呀!僅僅我們一個超市,那天銷毀的菠菜以及製品就不計其數,如果北卡整個州算下來,那損失慘重可想而知,可是米國人就是毫不猶豫的都扔掉了!
那天我也參加了把菠菜扔進垃圾桶的行動,我一邊扔一邊心疼一邊想:人的生命重於一切,其它都是浮雲!這樣的政府才是對人民負責的政府!
這篇不到千字的短文,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在某網站轉發之後,點擊率居然過萬!其實我想說的不過是:一個政府如果真的重視老百姓的生命,而不是口頭上的信誓旦旦,那麽從一些細枝末節便能看出來,比如菠菜。
接下來的幾天,有一些不好的消息陸續傳來,我的小學同學,我的發小,不斷有人中槍,他們的求醫經曆,他們的住院感受,他們的無奈,他們的驚恐,在我心裏引起的衝擊力無法形容,那些媒體的報道和評論,和他們的敘述相比顯得非常蒼白。
記得那幾天裏我隻想罵人!
我的一個發小,她叫碩,染病住進了醫院。那天打開“珞珈山街發小群”,碩的一段文字讓我驚呆了。
“我4點20就起了床,這個點整個醫區都是靜悄悄的。可憐那些個陪護病人的家屬,歪斜在輪椅上腿也伸不直,就這麽卷曲著一直坐到大天亮。肺部感染病重的病人,肺部發出的哮鳴音,在寂靜的淩晨,顯得是那麽的刺耳。勞累了一宿的小護士們,有的在打盹,有的還在辛勤記錄著什麽, 這一切這麽平靜有序,好像武漢市,醫院裏從沒發生過什麽!我給自己從裏到外做了個徹底的個人衛生,己經快6點了。我穿上外套,換了隻幹淨口罩戴上膠皮手套,溜到我們病區門口。啊!太爽了,我想要的自由,渴望的新鮮的空氣。我盡情的伸開雙臂。大口的呼吸著,呼吸著。人!最基本的需求,也不知被誰,無情的剝奪了。個個都成了囚徒。我做了會操,走了幾圈,回到病房,量了體溫37度。今天已是保持不燒標準的第四天了,我和病房的病友約著在禁閉之間取回CT的結果,我充滿著信心,等待著一個好的結果。”
“今天是元宵節。我第一個祝大家元宵節快樂。我發的這個笑臉不是大笑,我知道沒有一個人會快樂。因為好多個家庭,整個城市乃至整個國家都籠罩在瘟疫和恐怖之中,怎麽又快樂得起來呢?”
“我之所以知道今天是元宵節,是因為食堂給我們一人加了一碗湯元,一個饃,一點醃菜,一碗稀飯。我很感恩醫院對我們的關愛和全社會好心人的相助。我的心中隻有感謝和感恩。感謝我的兒子兒媳婦,感謝我的老伴兒,感謝我所有親人,朋友…”
“上帝又帶走了一個!到現在家屬一個沒來。擔心會不會又要和屍體同渡一個晚上。上帝,上帝啊饒恕人類吧。”
“就我們這一層樓,別的還有沒有我不知道。我說的是我們這一層的事。我覺得沒多少呀,一層並不大。“
“要家屬簽字,到現在家屬還沒聯係到。現在一家人分別住幾個醫院的多了,這醫院裏發生的一切,是你們大家都想像不到的。”
“今天是我進院第8天了,在這與世與親人隔絕的8天裏,我每天記錄著醫院裏所發生一切,並將這裏的點點滳滴分享給大家。珍惜生命愛護自己,不出門好好呆在家裏,戰勝瘟疫,迎接明天的曙光!”
“今天上午9點20分,殯儀館的車又來了,我才知道昨晚又走了一個。一次比一次安靜,安靜得一點哭聲都沒有了。人們都麻木了,我也麻木了。居然我今天一滴淚也沒有了。”
“謝謝大家關心,鼓勵。我一定不辜負大家的希望好好吃好好睡。增強兔疫力,放心我一定會戰勝病魔。等到春暖花開我請大家團聚。”
碩在病中還記掛著也染病的發小,她關切詢問:
“瑞生和夫人呢?現在怎樣?這次瘟疫無情地把我們圈在了一個“戰壕"裏。所以特別牽掛柏年和你們二位。願我們共同努力戰勝病魔。迎接美好的明天。努力加油!!”
“你們不知道我現在住的病房裏的狀況是什麽樣。我慢慢講述給你們聽。可能隻有17平米的病房裏有7張病床,還有3個重病號的家屬陪護,小小的空間塞了10個人。有發燒的有咳嗽的,還有呻吟的,而且窗戶都緊閉著。”
“一個衛生間男女混用,衛生間裏汙水橫流,還有不拘小節的人把便便都拉在了地上。我拿起盆接滿水把衛生間裏邊用水衝了衝,把衛生員找來把裏麵打掃幹淨。我一遇到機會,就想溜出去透透氣,我太渴望空氣了,太渴望。不過我溜出去,也是全副武裝。口罩膠皮手套防護鏡護身服一樣都不少,這個道理我明白。我不能妨礙別人,這是硬道理,也是每個公民應該做到的。”
“這些東西全都是兒子給我準備的。我真慶幸我有這麽個好兒子。我真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兒子,這次表現這麽細致入微。”
“今天是2月11日,住院已經是第11天,這11天是我這輩子有生以來,想都想像不到的11天,更別說見過的奇聞怪事都發生在這短短的11天裏。這件事發生在昨天下午4:01分,7個人的病房裏有一個重病號被上帝給帶走了,因為住進來11天了,每天都有同樣的事發生,剛進來的頭幾天,每天隨著死去了的人,我都會莫名其妙痛哭流涕,難過好一陣子。後來漸漸地我也像其他病友一樣沒有眼淚,麻木不仁了,這是怎麽了?我不明白。是見多了,見怪不怪?還是真的冷血了。如果"人”都冷血了,那這世界就太可怕了。”
“醫生忙碌一陣後,再也杳無音信,病死的人的靈魂被上帝帶走了,他的軀殼——屍體卻一直陪伴著整個病房所有其它的病人。我已麻木的心,再次被喚醒。心髒開始在體內劇烈的跳動,越跳越利害,漸漸地感覺呼吸急促呼吸困難。啊!難受,難受。病區門又掛著大鎖,我想深呼吸,可惜沒有空氣,真的沒有。病房裏人多,大家談論著屍體又該呆多久,屋子亂作一團。”
“忽聽見窗外有人叫“媽媽”,沒想到兒子出現在窗外。兒子來了,全副武裝的兒子,給我送耳機耳塞,黑眼罩,還有一瓶酒精和濕紙巾。兒子是為了保護我怕我感染細菌,送來了及時雨。我接過東西,讓兒子快走,快快走。這時晚餐也送來了。我拿著晚餐快步走進病房,還遠遠不斷傳來兒子的囑托聲。我邊吃飯邊流淚,兒子從來言語不多。這次溫情像涓涓的清泉,流進了我的心窩。”
“離昨天下午4:01分到現在已經整整十九個小時了,屍體居然還沒人來拖走。好在屍體現已被護土轉入一個兩人間的小房間裏了,我們再也不會被他恐嚇和陪伴。總算鬆下了一口氣,唉...”
“小寧,你們都不知道醫院裏是怎麽個情景?死者的家屬聯係不到,一個家庭好幾個住院,而且分別都不知道在哪裏,這樣的事情太多了。那個屍體已轉入兩人間,還沒拖走。到現在已經不是19個小時,而是24個小時了。就在剛剛又走了一個。”
“那死屍已經放了40個小時了,好吧,就說我們這些病人死了沒關係。那這些年輕的醫生,護士呢?那些鮮活的生命也沒關係?你們到底是麻木了?還是怕影響到自己的前途?我是一名病人,我已壓抑好多天了。今天我不得不為全部病人以及在此工作的醫護人員呐喊!40個小時的屍體到底還要陪我們多久。???”
“昨天聽說我同學去了殯儀館做誌願者,說那邊也缺人手,怪不得沒有殯儀館的車子來,完了沒希望了,唉...”
“啊!上帝!殯儀館的車終於來了。心終於放下了。”
“一具屍體,送走如此艱難,真是匪夷所思!”
珞珈山街的發小們都鼓勵碩,要她挺住:
“@碩
?既來之則安之,現在你隻能安心治療。你也知道在過去的幾天裏,好多人還在找關係托人情想住進醫院呢!雖然醫院是這種情況,但我們自己就要堅定信心。為了不傳染家人,不給社會添麻煩。好好的養病,爭取早日康複回家!”
“平平。謝謝你。我終於等到了雲開霧散,鋒回路轉,戰勝了病魔,取得了勝利。在此我感激〈難忘的珞珈山街〉所有的親人朋友的鼓勵和支持,謝謝大家。”
碩的運氣是好的,她終於硬扛到了出院的那一天。
我的另一個也染病的小學同學,卻沒能挺過去,倒在了封城的第二個星期。
那位同學姓高,我們喊他“高把”,是個戴著眼鏡的文弱書生,言語不多,總是很靦腆的樣子。
第一次他發給朋友的消息,還是蠻樂觀的:
“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們的情況都比較樂觀。我昨天在醫院(市中心醫院後湖分院)看病,上午10點掛號,等到晚上9點半才坐到醫生麵前,後查血化驗、CT拍片直到今日淩晨二點半才看完,檢查結果一切正常,醫生開了2合中藥一合西藥,並說把藥吃完就會好的,其實我本來就是一般的受涼感冒,為什麽非要往“疑似”上靠,不是有試劑嗎?給每個所謂“疑似”病人當時測試一下結果不就出來了嗎?”
“最後才知道,“疑似”病費用由本人承擔,確診後的費用由國家來出,也難怪有那麽多的所謂“疑似”。在醫院的16多小時饑寒交迫,連水都沒喝的,而離開醫院連交通工具都沒有,有病的人要步行一兩個小時才能到家,想想是多麽淒慘的景像,所經曆和看到聽到的,在我這一生中刻骨銘心,永身難忘。尤其是對當下政府有了更新的認識。精神欠佳,不想說話,故以短信告知,再次感謝大家!”
2月4號,小學同學馮發來信息說:
“高昨天入院,迄今未服任何藥。昨晚發燒到40度,還是他兒子開車送藥。”
馮還說:“我們17號還舉行了團拜會。主要還是他夫人先感染再傳給他的。夫人先住金銀譚,高住協和分院。”
“剛剛給他去了電話,他接了電話,聲音低沉且嘶啞,一直在發燒,情況不好。今天換了藥,他希望有改善。”
最後一次得到高的消息,是在他入院的第3天,他說謝謝小學同學的關心。
之後手機無人接聽,始終聯係不上,同學們都感覺不妙,但是仍然不願意往壞的方麵想。
馮一直試著聯係他,早上就給他發了兩次微信,但都沒有回複。
轉機沒有到來,2月7號,高終於走完了他一生的路,一個人在隔離病房裏孤獨地離開人世。
“高少林同學沒有躲過新冠肺炎,於2020年2月7日逝世,沒有鮮花,沒有家人親友的陪送,靜悄悄地走到另一世界,願他一路走好!
高少林安息吧!我們永遠懷念你!”
馮是高的摯友,他在第一時間寫了情深意切的悼文,也寄托了我們小學同學對他的哀思。

“ 2020年2月7日晚,高少林先生因患新冠肺炎,搶救無效,病逝於協和醫院蔡店分院。
少林,我們倆是六十多年的同學,同事,朋友啊!
未曾想到,2月7日早我們的微信交流,竟然是我們最後的訣別!是人世間與即將開啟天堂之門的最後一次對話!
"我想你們"是你躺在病床上唯一對我們發自肺腑的真情表白,這句話永遠的銘刻在我心裏。
回溯我們倆六十多年相處的心路曆程,曆曆在目,此刻都浮現我眼前。
黎黃陂路小學同窗六年,那裏有我們的歌聲,有我們童年的歡笑。
武漢市二十中學我們仍然是同學,一起經曆了文革,我們還同時接受了再教育的洗禮。
1968年12月2日東湖同學們的聚會,是我們下農村前難忘的記憶,因為你的初戀就在這個階段萌芽。雖然沒有結果,但你卻為此在蘭陵路麵館,多次請同學們吃二角四分錢一碗的牛肉麵。我清楚的記得,當時你臉上是帶著微笑的,還透著一份隱隱的得意。
你記得吧,在江灘,在蘭陵路,在黎黃陂路,勝利街,都留下我們的腳步。我們曾無數次漫步在中山大道,六渡橋,銅人像。我們一起談學習,談人生,談理想,憧憬未來。
回城後,命運的安排,我們倆又成了十多年的同事。
這緣份啊,是上蒼安排,天注定。讓我們這幾十年都分不開。
退休後,我們實際的往來更加密切,精神上的交流更加頻繁了。
生活,經曆,命運將我們更進一步的聯在一起,相互傾吐對生活的看法,敘說對人生的感悟……。
聚會,傍人都羨慕我們如此密集次數的聚會,座談,遊玩。我們在一起喝酒,暢談老年生活,回憶青春。倍加珍惜這久經考驗的友誼。
少林,相信你在天堂也不會忘吧。
怎麽能忘呢?我們曾一起登廬山,站在山頂,極目遠眺,一覽眾山小。
我們一同去山西,王家大院,壺口瀑布,五台山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
遊大西北,我們還是同住一間房。你不辭辛苦為大家拍照,給我們留下了在甘肅,青海,內蒙等地的無限回憶。
最令我遺憾的是,因種種原因,我們沒有一道出國,沒有實現你的願望。唉……。
相處了大半個世紀的同學,同事,朋友,竟然是一場可惡的疫情將我們永遠的分開了,讓我感覺到人世間與天堂竟那麽近,不再遙遠。
誰曾想到,二十天前我們還聚在一起為春節團拜。竟然是我們最後的一次聚歺。
在病中,從視頻裏看見你戴著口罩,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對我們說:“我感覺不妙"。我們看到你那無助的目光注視著我們,最後看著這個世界,讓我們感到了生命的脆弱,看到了你對生活的渴望!
少林,你自出生就失去母親,一生坎坷,為人節儉低調,長期受到疾病的折磨,曆經生活滄桑。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裏存放了很多很多東西,牽掛,耽憂,鬱悶,盼望,甚至是高興。但你卻很少很少對人訴說。你都藏在心裏最深處!
但你卻黙黙的忍受,頑強地應對,沒有向命運低頭,沒有向生活屈服。用堅毅的信念,一步,一步,走過來了。
我們沒有想到啊!你就這樣被無情的疫情,被可惡的病毒打垮了!病毒奪走了你對生活的全部希望!奪走了你對家庭,兒孫的眷念!奪走了對朋友的友誼!
沒有親人相伴,沒有鮮花在傍,沒有朋友送別。
你一個人孤獨的,絕望的,無助的,無聲的,痛苦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永遠的訣別了家人,朋友!
衷心願你在另一個世界沒有疾病,沒有憂傷,沒有煩惱,幸福吉祥!
高少林,通往天堂的路,一路走好!
我們想念你呀!

馮家明
2020.2.7.

為此我難過了好多天,想到高孤獨地躺在醫院的隔離病房裏,一個人走完最後一程路,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心裏真的很難過。

不過,也有好的消息。
哥哥郭小寧的中學同班同學蘇大姐就是一個幸運的人。
蘇大姐為人爽朗,去年5月武漢二中同學組織美國西部自駕遊,蘇大姐也參加了,我們象一家人一樣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一個月,並且成立了“美國西部遊”微信群,從此關係更加密切了。
武漢疫情發生後,大家每天都在群裏互相報平安,卻沒人曉得蘇大姐在春節期間染病。她大約是怕同學們擔心,所以沒有聲張,隻是私下裏告訴幾個朋友,其中也有郭小寧,當然郭小寧告訴了我,我尊重蘇大姐的意願,沒有聲張。直到蘇大姐病愈出院,她發布了一個安民告示。
“同學們好!在這裏要向大家報告一下,我感染新冠肺炎二十多天終於要出院了!為什麽這之前一直沒有告訴同學們,主要是怕大家擔心,同時我也沒有精力去回複同學們的慰問和關心。現在我已康複準備出院,才將我感染新冠肺炎的經曆情況向大家作一匯報。
我是1月20號從天河機場乘飛機離開武漢到寧波小兒子家過年的,26日因發熱乏力去寧波市第二醫院檢查,被確診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立刻收進住院。
我為什麽會患上新冠肺炎?現在回憶多半是在武漢天河機場候機時感染上的。當時我在候機廳等待了三個多小時,當時武漢市疫情己經非常嚴重了,我出門還是戴了口罩的,可是當時機場工作人員都沒有戴口罩,機場內還有許多旅客也沒有戴口罩,其中肯定有病毒攜帶者。去天河機場時鄺能敏同學送我到地鐵二號線並準備跟我一起去機場,幸虧我堅持不要她送到機場,否則她也有可能被感染,那就太過意不去了。
從1月26日確診後就在醫院隔離治療,當時做的CT顯示肺部已嚴重感染,一直用吸氧機來改善我的呼吸。住院後我的精神狀態還好,也一直堅持多吃飯菜好好休息來增強自己的體質,以提高自身的免疫力。但治療一個星期後肺部炎症沒有好轉,血中的氧飽和度也較低,病情急速加重。因寧波市二醫院條件有限,怕我出危險,2月1日決定將我轉到位於杭州市的浙江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當醫生告訴我病情比較嚴重需要轉院治療時,我的心情還是有點緊張,但想到能轉到這個浙江省最好的醫院,也是李蘭娟院士所在的醫院,心裏也就踏實多了。
寧波市第二醫院的救護車把我送到浙大第一附屬醫院後,立即住進ICU重症病房監控治療,當時醫生把我手上戴的手鐲都取下來了,說是萬一有情況方便搶救。當時我都蒙了,看來我這條老命這次難保啊!經過幾天的救治,特別是用了李蘭娟院士推薦的阿比多爾片和達蘆那韋考比司他片等新藥後(用新藥我還簽了協議的),我的病情得到控製,並逐漸向好的方向轉化,現在我已完全康複可以出院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這次雖不幸感染上新冠肺炎而且比較嚴重,但我也是萬幸的。因為我發病在寧波,這邊的疫情比武漢市輕,發現感染後能立即住進醫院。當寧波市醫院治療不好時又能及時將我轉送到浙江省最好的醫院去,又用了有效的藥物,中間沒有一點耽誤。如果我是在武漢發病,現在又會是怎麽一種情況,真不敢想像。
因為我感染了病毒,兒子一家三口也分兩個地方隔離了十幾天,前幾天才解除隔離回到家,好在他們都沒有被感染。可能是他們年輕,抵抗力強,而我年齡大,並且春節前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太勞累,以至免疫力下降。所以我在這裏也告誡大家,我們都是七十歲左右的老人了,也該服老了,要多注意休息多注重鍛煉,多注意加強營養,不要太勞累,這樣才能做到長壽一點,同學們相聚的時間也會多一點。這是我感染新冠肺炎後最深切的感受。希望大家響應市政府的號召,宅在家裏不出門,祝同學們平安渡過難關!”

我馬上回複蘇大姐說:“祝賀蘇姐姐康複出院,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抱抱蘇姐姐!”

蘇大姐之後還上了《浙江日報》,受到記者采訪,成為了新聞人物!

武漢疫情期間,有天給媽媽打電話,我說你老人家現在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大事件,你可以記錄下來,哪怕隻是個人的一點感受,那也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呀!
媽媽果真寫了,文章不長,卻也是真情實感,我將媽媽的手稿發到微信朋友圈,引來聲聲讚揚。

我說:94歲的老媽媽在武漢封城期間寫的一篇短文,(是在我督促之下寫的),雖然有些八股味道,但也不失一番心意。那天我打電話給媽媽,媽媽告訴我:你布置的作文我已經寫好了,要都都(我家老大)拍個照片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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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小留言:平平犀利,老媽也不弱!漢罵:武漢你跟老子站起來!都用上了!郭媽的老當益壯,思維清晰,表述層次分明,愛恨交織,哪象耄耋老人的文筆?健康的郭媽的肯定長壽無疑,百歲不在話下!
請平平轉給郭媽媽。拜托!謝謝
另一發小留言:郭媽媽對戴口罩那一段形容,非常生動!老人家不帶任何政治色彩,基本上把武漢市這一段時間的人間悲劇寫出來了!敬佩!
有朋友說:90多歲的老媽能夠拿起筆,已經打敗了百分之八十70歲以上的人!
還有朋友說:看九十有四的老人寫這樣的文章,心在滴血!他們本該在新年期間享受和子女孫輩的團聚,換上新衣,品嚐美食,樂嗬嗬地給孩子們派發紅包…… 。是誰,剝奪了他們過一次少一次的新春佳節和難得的團聚?!
我統一回複朋友:謝大家!老媽一定會高興,一高興就再寫一篇八股文!
我又打電話將大家的點評逐一讀給媽媽聽,雖然在電話中看不到媽媽的臉,但感覺到媽媽笑的合不攏嘴,她老人家說:我有時間還要繼續寫!

就在前幾天,武漢封城即將一個月,我又得到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郭小寧告訴我說:
“媽媽那個同事陳世信前天也因新冠肺炎去世了,他兒子告訴我的。在他之前不久,他的老伴先去世(不是新冠,但肯定是進不去醫院給耽誤了)。倆老口都在這場疫情中走了。十來天前他還要我把你寫的《百年封城》重發一遍給他看,十天過後人就沒有了。照葉!我告訴郭誌堅了,但媽媽還不知道此事,陳世信住院後媽媽還跟他打過電話的,說情況還好。先不要跟媽媽說。”
媽媽這個陳同事比媽媽小十幾歲,他和媽媽是忘年交,他們幾乎天天打電話討論時事,一談就可以談幾個小時,他還是個基督教徒。媽媽曾經說過他喜歡讀我寫的文章,說我文筆犀利,行文幽默風趣。這樣的人也遭難了,我除了錐心刺骨的痛還是錐心刺骨的痛。
武漢封城一個月,其實本可以寫得更多,那天聽到群裏有朋友調侃說:不指望煙花三月下揚州,隻但願煙花三月能下樓!我突然間就覺得心酸。我搜腸刮肚地想寫點鼓舞人心的話,諸如:大家要有信心,大家要相信政府,大家不要泄氣,堅持就是勝利!不就是宅在家裏不能出門麽?有吃有喝還有電視看,這比坐牢還是強多了吧?

思來想去,此類的話我還真說不出口,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得有多麽虛偽多麽沒有良知!
這樣違心的話不說也罷,就此收筆!

平平
2020年2月23日
美國弗吉尼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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