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回家過年--走回去!又快要過年了!年是中國人心裏的一根線,細細的一根卻非常結實,總是牢牢地係在心底。年近了,線就繃緊了,年到了,這根線就把你牽回了家。16歲那年我插隊到湖北天門,四個人的知青小組,三個女生一個男生。我們從到生產隊的那天就開始盼望回武漢,於是就天天巴望著快點過年,因為過年我們就可以回去了。誰知道快到過年的時候天不作美,江漢平原揚揚撒撒下起了罕見的大雪。"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年來到"。聽起來很美,對於盼望回家過年的我們,其實一點也不美。 我們插隊的小村莊叫沙口,緊靠著天門河,村裏人出門靠行船,撐著竹篙劃著槳可以從天門河到漢水,再從漢水到長江,那就叫"下漢口",行船下漢口大概總得要幾天幾夜吧?現在從漢口到天門開車走高速大概就兩三個小時,在家裏過了早出發,到天門吃午飯都不晚點!但是那個時候我們從漢口到天門的路線是這樣的:先從家裏坐一路公汽到終點站漢西火車站,然後坐火車(有時是拉煤的貨車)到新安渡,然後在漢水邊的麻河渡碼頭轉小汽船"突突突"顛簸七八上十個小時後到天門淨譚鎮,然後再步行一個多小時(我們叫步奪)到沙口。這樣算下來,足足要折騰一天一夜甚至有時還要更長的時間,比現在的人出國還要麻煩。 可想而知,那場雪下得多麽的不是時候,是多麽的討人嫌!天門河結冰船停開,問當地人幾時可以開船他們都說不曉得。有老農說十幾年都沒見過下那麽大的雪,可能要等到開春才有船了。我們看著結冰的天門河,一籌莫展。當時還有一個知青小組的三個男生跟我們組的那個男生是表兄弟,本來我們是分到一個生產隊的,但生產隊長說我們人太多了不肯要,就把那三個男生分到另外一個生產隊去了。他們比我們要大一些,大概十八歲左右,總到我們隊裏來玩。他們中有人提議說我們可以走回去,走到新安渡就有火車回武漢了。 這個提議非常有煽動力,得到大家的一致讚成,回家心切說幹就幹!我們馬上就去跟生產隊長請假,表明我們一定要回武漢過年的決心,沒有船我們就走回去。生產隊長開始還有點猶豫,但看到我們非常堅定,也就同意了。貧下中農們聽說知識青年要回去過年了,還紛紛送來年貨,檽米糍粑,雞蛋鹹魚,好像還有母雞。第二天清早我們打著背包帶著年貨就出發了。從沙口到新安渡火車站大概有七八十裏路,我們的計劃是一清早就出發,然後晚上找個地方過夜,第二天去火車站可以趕上下午的火車,晚上就可以到武漢了。 雪皚皚野茫茫,太陽照在雪地上一片刺眼的白光,寒風吹在臉上很疼,我們一行七人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腳印。感覺背包越來越沉重,而且我的胃也開始不舒服,早上在淨譚鎮上小餐館裏吃下去的燒餅和水餃這時候都翻湧上來,我一邊走一邊吐,一邊吐還要一邊堅持走。回家過年的信念支撐著我們,想到第二天晚上就可以回到溫暖的家裏,躺在自己的床上,這個巨大的誘惑實在是太強烈太鼓舞人心了。我默念著毛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我們那天跌跌撞撞在雪地裏一直走到天黑,總是停下來問路,每個被問到的人都告訴我們說不遠了不遠了就在前麵,給我們很大的希望。我們的鞋子被雪弄濕了,衣服也汗濕了。我們走到我也記不清楚是在哪裏的一個縣城小學校裏,一個好心的老師收留了我們。他把自己的宿舍房間讓給我們三個女生,四個男生不知道如何打發了一夜。總之我們勝利在望,我們離家越來越近了! 第二天下午我們找到了新安渡火車站,爬上一輛運煤的貨車,我們都小心翼翼地護著背包生怕裏麵的雞蛋被磕破了。貨車哐哧哐哧哼哼唧唧終於把我們運到了漢西火車站,我們臉上滿是煤灰,手也是烏漆麻黑的。當我們看見一排電線杆子和昏黃路燈下的一路公汽起點站,心裏那份激動興奮真是難以言表!武漢,我們回來過年啦! 當年的知青照之二:回家過年--飛回去!如果拿中國的節日比較西方的節日,中國的春節相當於西方的聖誕節。春節雖然不是宗教節日,但是很多的習俗比如祭神祭祖送灶王爺上天等等又是和宗教有關係的,這一點和西方人在聖誕節之前的許多活動其實很相似。最相似的一點是:聖誕節和春節都是家庭團聚的節日。來了美國以後,每年回國過春節是最大的一樁事情,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從夏天就開始策劃回國過年的事情。查航班時間比較機票價格,還要反複考慮從哪裏飛回去最合適最不折騰(武漢話叫板沙)。 我住的地方是美國北卡靠海的一個漁港小鎮,常住人口隻有六千多,根本就沒有機場,離小鎮最近的New Bern機場開車要將近一個小時,而且那個機場也小得可憐,隻有一個很小的候機室兩個登機口。我如果從New Bern出發,就要先飛到北卡最大的機場夏洛特。夏洛特雖然號稱國際機場,實際上沒有直飛中國的飛機,我還要飛到芝加哥,或者底特律,又或者紐約,再或者華盛頓,總而言之要飛到一個真正的國際機場,才能飛到中國的北京,或者上海,再從北京或者上海飛到武漢,也就是說我回國一次要飛五個機場才能塵埃落定。而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每個航班都銜接得天衣無縫,每趟飛機都要正點起飛正點到達,轉機時間不能太短要剛剛合適,同時天氣也要非常配合,不能下雪下暴雨下大霧。第一年回國過年我就是走的這條線路。淩晨三點就起床了,因為第一班飛夏洛特的飛機5點半起飛。飛機到了夏洛特被告知因為底特律正在下大雪,所有飛底特律的航班全部取消!我隻有將已經托運的行李又取出來,然後去找美聯航谘詢。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笑容可掬地遞給我一個大信封並告訴我信封裏是一張電話卡,可以打美國國內長途電話五分鍾,一張麵值25美元進餐券,可以在機場內的任何餐廳進餐,一張酒店入住登記卡,免費住宿一晚上,裏麵還有一封道歉信,道歉信裏當然都是廢話連篇,航班都取消了,道歉再誠摯有什麽用? 我拿著信封楞了幾秒鍾,第一個反應就是我要第一時間通知國內的家人,但是五分鍾隻能打美國長途。於是我趕緊撥通了一個美國好友的電話,告訴他們我急需一張電話卡可以打中國長途,他們很快就幫我搞定了。接下來我就給姐姐打電話說我的航班取消了,什麽時候到武漢還不知道。再接下來就是更改航班,我又去美聯航的訂票處改簽,工作人員還是滿麵笑容服務態度非常好,查了一通航班後問我是否願意乘坐明天的同一航班飛底特律然後飛北京或者我希望乘坐更早的航班,她會在所有美聯航的航班裏為我爭取到最早的班次,我不假思索地說我希望乘坐最早的航班。她笑眯眯地又在電腦上狂查一通後說,第二天清早有夏洛特飛夏威夷的航班中途停舊金山,我可以在舊金山轉乘去北京的航班,我真的很想早點離開夏洛特,於是趕緊同意了。 事情如果就到此結束,也不算太糟糕。第二天清早我重新托運行李,從美東的夏洛特飛到美西的舊金山,然後轉機到北京。到北京後我去取行李,等到望眼欲穿也沒看到我的行李箱。我又去行李查詢處查詢,北京機場的一個小夥子要緊不慢地接過我的行李票簽,慢吞吞心不在焉地去行李房查看了一下然後告訴我裏麵沒有我的行李。我說就是因為沒有才來查的,他又說我也不知道你的行李在哪裏呀你得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查。我被他們指使著上躥下跳到處跑來跑去,最終他們告訴我說我的行李被運到夏威夷去了,美聯航又將我的行李從夏威夷運到日本的大阪,大阪的飛機第二天下午三點才能到北京。我的神經都快要崩潰了!神啊救救我吧!除了等我還能有別的選擇麽?我隻得在北京找旅館住下第二天又去等行李謝天謝地行李第二天到了,然後又去訂回武漢的機票。這麽一番折騰如果算上時差足足用了三天三夜我才回到家裏。回家之路漫長遙遠障礙重重,這真像是歌裏唱的"走四方路迢迢水長長迷迷茫茫一村又一莊,一路走一路望故鄉。" 第一次飛回去過年我就遭到如此重大的打擊,接下來的許多年我一直在研究怎麽從美國的小鎮飛回武漢過年。從哪裏飛?飛到哪裏?哪一條線路最好最合適最不折騰?我探索了十幾年反複比較反複權衡到現在還是沒有最佳方案。我試過從北卡的州府羅利起飛,那樣我隻需停留四個機場轉機三次就可以到武漢。但是從我住的小鎮開車到羅利要三個多小時,如果是上午的飛機,我得提前一天出發在羅利住一晚,需要的時間要多一天但保險係數要大一點。最完美的就是直飛不用轉機,那麽我就得從一個真正的國際機場起飛,比如紐約,芝加哥,底特律,洛杉磯,華盛頓,這些機場都能直飛中國的北京和上海。但是從我住的小鎮開車到紐約要十二個小時,到芝加哥要N個小時,到底特律或者洛杉磯則需要N天。唯一可行的是開車去華盛頓,大概要六個多小時。我選擇了幾次從華盛頓回國,其實這樣還是很折騰人,武漢話就是蠻板人,來回開車路上就要用兩天兩夜;也折騰錢,旅館費汽油費等等加起來並不便宜。"兩害相權取其輕",之所以這樣選擇,是因為我不用提心吊膽擔心某個航班會晚點,直接從華盛頓就到了北京。 有誰會不記得07年底08年初中國南方的那場大雪災?那雪下得真叫一個轟轟烈烈,悠悠揚揚,持久永恒,連綿不絕。一連下了一個多月,最後下到人人叫苦不迭。那場雪下得飛機停飛,機場關閉,鐵路被冰雪壓垮,火車停開。數以百萬計的民工在廣州火車站滯留,不能回家過年,最後釀出人命。那場雪驚動了全國老百姓,驚動了中國國務院總理,驚動了美國的大腕電視新聞台,CNN,ABC,CBS,NBC都播報了中國的大雪,播報了中國要回家過年的農民工,新聞中甚至出現了一個新詞:中國的候鳥群。 我就是當年候鳥群中的一隻候鳥。那年我回武漢過年時雪還沒停,在北京首都機場差點被困住。當我到達北京首都機場時,有許多乘客已經在機場苦苦等候了3天,有人打出橫幅抗議航空公司:我們要回家過年!隻聽廣播裏不停播放:長沙機場關閉,南京機場關閉。我不停地祈禱上帝祈禱菩薩祈禱各路神仙:千萬不要關閉武漢機場,千萬不要關閉武漢機場!因為那天跟姐姐通電話時姐姐說武漢也在下大雪。最終我是有驚無險的回到了武漢,全家人都為我捏了一把汗。混跡美國各類各地機場多年,我已儼然是個老江湖並練就了一身絕活。我能穩準狠地掃描機場航班顯示屏幕,一眼就鎖定我要乘坐的航班和登機口;我能拉著行李箱在機場狂奔有如中國功夫片裏的獨行大俠;我能在最後一秒鍾登上飛機聽著機艙門在我身後沉重地關閉而如釋重負;我能想方設法將機場的座椅拚湊成行軍床因為航班臨時取消我不得不在機場熬一通宵。 我到過美國東西南北的許多機場:北卡州夏洛特,紐約,華盛頓,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加州洛杉磯,舊金山,棕櫚泉,佐治亞州亞特蘭大,賓州費城,伊利諾伊州芝加哥,路易斯安那州新奧爾良,明尼蘇達州明妮艾珀妮絲,德克薩斯州達拉斯,阿拉斯加州安克雷奇,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華盛頓州西雅圖……我後來甚至有了一個收集癖好:收集我到過的機場所在城市的鑰匙鏈,然後掛在家中牆上的一麵美國地圖上 。法國作家儒勒.凡爾納在他的科幻小說《地心遊記》中說地球是圓的,中國在地球這一邊,而美國在地球另一邊,如果能找到一個正確的點將地球挖通,那麽從美國到中國隻需要一部電梯!!!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2014年回國的時候我在機場發了一條短信: Raleigh—NewYork—Shanghai—Wuhan,一路向家!哥哥郭小寧在一分鍾後發來回複:回家啦!離小鎮最近的New Bern機場開車要將近一個小時,機場也小得可憐,隻有一個很小的候機室兩個登機口。我有了一個收集癖好:收集我到過的機場所在城市的鑰匙鏈,然後掛在家中牆上的一麵美國地圖上 。2014年回武漢過年(北卡羅利國際機場)之三:回家過年--機場驚魂華盛頓驚魂(2月14日)2015年的春節特別晚,大年初一是2月19號。我訂下了2月15號的機票,從華盛頓到北京,不用轉機。北京到武漢的機票也訂好了,從網上查華盛頓的天氣說是14號晚有零星小雪,據我的理解:"零星"就是"幾乎沒有"的意思,於是心安理得的等待出發。2月14號是情人節,瑞克說到華盛頓後我們就去早已訂下的機場附近的酒店吃情人節晚餐,第二天中午12點的飛機,我們可以從容不迫的吃了早餐去機場,聽上去一切都很美好。 出發那天雲淡風輕,出了北卡進入維吉尼亞天氣也不錯,將近黃昏時到了華盛頓,天上飄起了細雨。我問瑞克:that’ s it?瑞克說:that’ s it!到了機場酒店安頓好以後我們下樓去酒店餐廳吃晚餐,我們選了一個靠窗的桌子。服務生送上菜單,我們點了牛排加配菜和紅酒。等待上菜的時間裏,瑞克瞟了一眼窗外然後說:偶賣糕的! 我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真的,我的上帝!不過短短的半個小時,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地上的積雪也差不多有2英寸厚了。不!會!吧?不是說零星嗎,怎麽變成瓢潑了?我頓時有了一些驚魂的感覺,開始擔心明天的飛機能否正點起飛,是否會取消航班?我把圖片發到微信朋友圈,馬上就引起了一片質疑:雪地上的腳印為什麽是凸出來的?難道是外星人幹的?平平你有特異功能麽?我再仔細看看,雪地上我踩下的腳印果然是凸出來而不是凹下去的!我有特異功能?!更有朋友說平平你用特技PS過圖片吧?我這樣的菜鳥會搞特技會玩PS?我就是會,難道在那種驚魂的感覺中我還有閑情逸致去鼓搗那玩意??隻有一個朋友的留言讓我感到一絲安慰,他說:別擔心,國際航班一般是不會取消的! 第二天雪停了,北風一陣緊似一陣且奇寒無比,裹在身上的棉衣好像一片薄紙,頂著寒風從停車場走到候機大廳的路既漫且長。到了候機廳首先搜索航班時刻表,機場航班顯示屏幕上說美聯航華盛頓飛北京的807航班將正點起飛。華盛頓機場酒店外,平平神奇的雪地腳印。同學們睜大眼睛看看,腳印是凸出來的!華盛頓國際機場華盛頓國際機場大廳回家過年的中國人北京驚魂(2月16日)飛機下午3點半正點抵達北京,我心中一陣竊喜。老姐幫我訂好北京飛武漢的航班7點半起飛,我有足夠的時間出海關取行李然後再托運領登機牌去登機口,我特意訂了國航的航班,所以我都不用出T3航站樓。老哥會去機場接我,飛機預計是晚上9點10分到武漢,10點鍾之前我就可以到家了,老姐說她已經給我煨好了排骨藕湯。以前回武漢總是要搞到半夜12點甚至淩晨1點才到家,今天可以這麽早!我腳步輕盈美滋滋地拖著行李箱去辦理行李托運並領取登機牌,辦理登機手續的那位先生遞給我登機牌然後說:你的飛機10點半起飛。10點半?!我懷疑我的聽力似乎出了問題,我告訴那位先生我訂的是7點半的機票而不是10點半的。他審視了一下電腦然後說:由於武漢的天氣原因,你的飛機將延遲到10點半才能起飛。 我看了一下時間:4點半,那就是說我還要在這裏混6個小時!我無精打采慢吞吞往登機口走,我現在時間多得不要不要的!接下來我想我應該告訴家裏人飛機要晚點而且不是晚一點點是很晚很晚。於是我拿出我的ipad想要上網給姐姐發微信,北京機場的WIFI好像無法連接。我去登機口詢問,工作人員告訴我首先我要輸入手機號碼然後我會收到一個驗證碼然後我才可以連上WIFI,我剛從美國回來我如何去搞國內手機的驗證碼?氣得我一句粗話差點就脫口而出了:What The Fuck!WIFI不能連接,隻有打電話了。我的錢包裏有兩張電話卡,一張隻能在上海使用,還有一張是中國電信的,麵額100元,卡上應該有餘額而且電話卡上標明時間無期限。我把電話卡插進去,電話毫無反應,我又去問工作人員,她說她不知道怎麽用電話卡!驚訝加無語,我簡直不曉得該說麽事才能解氣了。 我繼續研究怎麽用電話卡,百試不得其解。突然看到電話機上有一條提示:可以免費打國內長途3分鍾,30分鍾之內不能撥打同一個號碼。我趕緊撥通了姐姐的電話,告訴她我隻有3分鍾的通話時間,我的飛機要晚點,要她通知老哥郭小寧不要太早去機場。姐姐說武漢的天氣根本沒問題,機場說天氣原因不能起飛是鬼話連篇,我們匆匆忙忙地在電話裏把航空公司大罵一通,3分鍾後電話自動斷了。同一個號碼30分鍾之內不能重複打,換一個號碼我再繼續打,我又給老媽打電話。老媽接電話以後興高采烈地說到北京了到了好呀好呀!我說好麽事好呀,我要在這個破機場等6個小時!老媽說那有麽關係,等就等吧,反正離家越來越近,總比在美國等要好多了!老人家就是胸懷博大,不管什麽都往好處想,那樣海闊天空的境界我一時半會怕是很難達到的啊! 老姐還有一部手機呢!我撥通了她的手機,我們在電話裏繼續罵航空公司,僅限3分鍾。掛了手機,我看到旁邊還有一部電話機,我又一次撥通姐姐家的座機號碼,居然通了,原來機場電話不是同步雲記錄,30分鍾限製僅在一部電話裏有效。於是我在機場的不同電話機之間跳來跳去,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給姐姐打了N個電話,把航空公司罵了個痛快淋漓。然後我去吃了一碗機場餐館的麵條,玩了一下糖果崩潰(Candy crush)的網絡遊戲,命玩光了以後看了幾集緩存在ipad上的美國電視劇《國土安全》,看到機場隨處可見的所謂社會主義價值觀標語,仔細推敲一下覺得每一條都空洞無物虛無縹緲。好不容易熬到了9點40分登機時間,突然聽到廣播裏說:北京飛武漢的XX航班將延遲到11點半起飛。我再一次被雷倒了,11點半!空蕩蕩的機場裏隻有我們這個航班的乘客還在等,工作人員也隻剩下那個一無所知的女孩。我又去問她到底是什麽情況,她說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起飛,我們隻能等通知,飛機還在武漢沒回來呢! 我又有了驚魂不定的感覺,我痛恨這種含糊其辭,我喜歡痛痛快快清清楚楚!但是機場就是一部令人驚恐的機器,你進去以後就由不得你,進進出出你都要聽它的指揮,它要你等你隻能等,你別無選擇。 飛機姍姍遲來終於來了,我們總算是登機了已經快要12點,謝天謝地謝菩薩我沒有在北京熬一夜。在飛機上才知道武漢清早有大霧,天河機場不得不關閉幾個小時,所有飛機順延而我乘坐的航班最後起飛。淩晨2點飛機到了武漢,前來接我的老哥說他在家裏睡了一覺之後才來。晚到唯一的好處是深更半夜武漢不堵車。等我們到家已經淩晨2點半,人和狗都沒睡,狗狗吉米衝我狂搖尾巴,老姐趕緊去跟我盛排骨湯,老媽也忙忙顛顛過來看我,真是人犬不寧。每次回家我總是高興而又愧疚,高興的是回家的感覺真好,愧疚的是我鬧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寧。深夜的北京機場,萬般無奈的乘客深夜的北京機場空蕩蕩武漢驚魂(3月17日)回程的機票訂在3月17日,因為我心有餘悸,所以我特別關心天氣情況。17號前武漢的天氣還不錯,沒有雨雪隻是偶有霧霾也不是特別嚴重。15號查天氣預報,武漢17號全天有暴雨,我的心沉了一下,但又想下雨不至於影響飛機起飛吧。17號清早天陰沉沉黑壓壓,遠遠看見有閃電還聽到雷聲。還是哥哥郭小寧送,姐夫也執意要送我到機場。去機場的路上下起了暴雨,之後雨漸漸小了。到機場後托運行李拿到登機牌,登機牌上寫著11點半登機,12點起飛。機場廣播裏不停的播報XX航班開始登機,XX航班馬上起飛,沒有聽到任何航班延遲航班取消的通知,一切都有條不紊,一切都很正常。 到了登機口,看見等待登機的人群中有一個穿著淡灰色裙服披一件黑外衣的女子手撚一串佛珠,突然間就感覺得很安全。我不信佛也不信上帝,但是乘飛機時我會放一本袖珍的聖經在隨身的包裏,上帝一年總有幾次會派上這樣的用場。不知道這位著裝時尚的女子是不是也跟我一樣的心理?登機晚了半個小時,這也在我的預算中,一般來說飛機不會完全正點起飛,半個小時的誤差屬於正常範疇。12點所有乘客都登上飛機,起飛前的各項安全須知也演示了一番,空姐們前後巡視,一切準備就緒。 飛機遲遲不動,連滑行都沒有。20分鍾,30分鍾,40分鍾,我不停地看手表,心裏有點發毛。突然廣播裏機長說話了,因為機場交通管製的原因,飛機要延遲起飛,什麽時候起飛要等候通知。又是等候通知!在機場裏我最痛恨的就是這句話。這句話讓你覺得莫名的驚懼,覺得你的命運是不可知的,你完全無能為力,那是一種束手待擒的感覺。 已經1點鍾了,飛機還是一動不動,連廣播都沒有了。我算著時間,如果1點半飛機能起飛,那我時間還算充裕,如果過了2點起飛,那我就有點危險,如果過了3點還不起飛,那我就算交代了。我去問一個空姐,她的回答簡直讓我瞬間崩潰,她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起飛,我們這是無期限延遲。無期限延遲!那就意味著我們今天也許就不起飛了?從飛機的窗戶裏往外看去,白霧茫茫一片,能見度不是很好。我在心裏不停地念叨:上帝,求求你了,求求你讓飛機在1點半起飛!1點半,1點半! 1點20分,空姐們開始準備午餐了,推著餐車分發盒飯,我拿著發給我的那份發愣,心想這是要長期駐紮的架勢了,接下來是否要給每個人發一頂帳篷呢?我開始想應急方案。方案一:我無法趕上下一班飛機飛美國,隻能在北京住一晚。北京有一個哥們,但人家是有老婆的。還有一個鐵杆朋友的兒子在北京,但別人是在校研究生,無論如何也不能去投奔他呀!北京我就隻認識這兩個人,於是這個方案還沒成型就被我否定了。 方案二:還是在北京住一晚,我要據理力爭,要國航給我免費酒店,還要去美聯航改簽機票,還要想辦法通知瑞克,他要去華盛頓機場接我,在華盛頓機場附近訂下的酒店房間的錢就算白交了。方案三還沒想出來,飛機突然動了一下,我看看手表:1點半!廣播裏傳來機長的聲音:我們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大家係好安全帶,收起小桌板。剛才還在發盒飯的空姐又手忙腳亂地收餐盒,很多乘客隻吃了一半,我把我還沒吃的盒飯放到座椅下麵,收起我的小桌板,安靜地等待飛機起飛。 全能的上帝,我不信仰你還真是不行啊!I 服了YOU了!驚魂過後,接下來就是一路順暢,到北京機場托運行李,過海關過安檢,到登機口,時間正好5點。登機口顯示北京飛華盛頓的808航班5點半登機,6點25分起飛。我有時間給姐姐打個電話,免費的三分鍾機場電話足夠把一個濃縮的驚險故事告訴她。接下來我還有時間用手機QQ給瑞克留言說一切順利,華盛頓見! 再接下來簡直就太幸福了,上了飛機後居然發現我旁邊的兩個座位都沒有人,機艙門已經關閉,那麽這意味著我一個人可以擁有三個座位,把座椅的扶手收起來,我就有一張小床了,13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可以想坐著就坐著,想躺著就躺著,這真是比頭等艙還要享受啊!杯具變成洗具,正應了那句老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武漢天河機場北京國際機場美國北卡夏洛特國際機場等行李路漫漫其修遠兮! |
佩服你們的勇氣,為了回家過年走了一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