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班,暴風雨。沒等到巴士,頂風冒雨走下去Bart(灣區捷運)站。傘被吹得翻過去,又被我逆風翻過來。這傘是那年在歐洲,從威尼斯小販手中所買,3歐元 。傘麵是淡蘭底色,繪有艾菲爾鐵塔,羅馬鬥獸場,威尼斯運河,以及運河上的貢嘎拉......十分浪漫的記憶載體,卻禁不起風吹雨打。也難怪,本應做太陽傘的命運,卻被改變成雨傘。
回到家,半截褲腿濕,鞋更不必說。進屋前,先脫掉鞋,從裏麵倒出半斤水來。因我在離家不遠處,不慎踏入水窪。
推開房門,暖氣撲麵,家裏真好:溫暖幹燥。浴室淋浴,舒服順熱熱水流而來。每次去YMCA遊泳,泳後進到"沸騰"的SPA池,幸福感便油然而生。想起台灣詩人瓊虹的詩:"...你是團團臉的媽媽/你的愛是滿滿的一盆洗澡水/暖暖的,幾乎把我漂起來......"
遂想到:一個人是否幸福,與肉身(也即感官?)----人的生物性感覺,密切相關。肉身舒服了,靈魂才能產生幸福之感; 若食不裹腹衣不暖體,或病痛纏身,靈魂肯定也不能輕颺。
雨天讀蕭紅,更是不一樣的感覺。"天色連日陰沉下去,一點光也沒有,完全灰色,灰得怎樣程度呢?那和墨汁混到水盆中一樣。"......"再過三四個鍾頭,又是燒晚飯。他出去找職業。我在家裏燒飯,我在家裏等她。火爐台,我開始圍著它轉走起來。每天吃飯,睡覺,愁柴,愁米......"
"他的衣服完全濕透,所以我到馬路旁去買饅頭。就在光身的木桌上,刷牙缸冒著氣,刷牙缸伴著我們把饅頭吃完。"然後互相問:'夠不夠?`雙方均答:`夠了'。其實是不夠的。
"到家把剩下來的一點米煮成稀飯,沒有鹽,沒有油,沒有菜,暖一暖肚子算了。"......"在那嗚嗚的響聲裏邊,我躺下冰冷的床去。"......
悲催的生活,正應了:貧賤夫妻百事哀。
這是舊金山的雨季,陰冷的天,我靠在跳躍火苗的壁爐邊,讀蕭紅。讀得感慨,讀得慶幸,為這種溫暖,幹燥,富足慶幸。一頁,兩頁,許多頁,讀著讀著,伴著雨聲,在蕭紅的愁苦中,我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