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和張國燾是毛澤東登上中共頭號交椅過程中遇到的兩個勁敵,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兩人彼此之間的鬥法,也持續了長達十年,,他們之間的敵意,比他們分別和毛的敵意更強。張國燾所以要逃離投敵,不是受到了毛的威脅,而是王明的威脅!
1924年5月,湖北督軍肖耀南出動軍警,包圍漢口德潤裏23號,抓捕了領導“二七大罷工的”楊德甫、許白昊等共產黨員。楊德甫隨即叛變,在肖耀南的軍法處錄口供,說出大批共產黨員和工人運動領袖的名字、住址以及聯係方式。那份名單裏,其中一人就是張國燾。
北洋政府交通部收到名單後,命令京師警察廳按名單抓人。五月下旬,張國燾和楊子烈在臘庫16號杏壇學社被捕,一起被查到的,還有中共三大以來的重要信函:
“趙醒晨由九江來函,報告黨部仍需設在南昌。並嗣後通信若有重要話,可用白礬水寫字,免被查獲。”“實庵由上海來函,太平洋運輸工會會期不出陽曆六月,人選望速定。”..............類似的信函共有20多件,記錄了黨組織的工作的秘密,可見意以多麽重大。發現張國燾和楊子烈是實錘的共產黨員,警察廳便把他們押回去審問。
去警察廳的路上,張國燾害怕極了。早年間在北大讀書的時候,他就是學生裏的風雲人物,振臂高呼,便能動員起大批天之驕子,每天晚上,同學們都要到他的宿舍裏,聽他高談闊論吹牛逼。後來由學生運動走上革命道路,陳獨秀和李大釗都非常欣賞他,尤其是李大釗,基本把他當作親傳弟子來培養,根正苗紅到沒邊了。
1921年建黨之後,張國燾又一直處於核心領導地位,比如一大的中央局成員、二大的中執委委員,論黨內職務,比李大釗都要高一些。張國燾一路順風順水,前程不可限量。但問題也出在這裏。
因為實在太順利了,張國燾根本沒有意識到,革命是要死人的,政治活動是可能被捕的,一不小心,大好前程和性命都沒了。張國燾慌的一筆,於是在被捕後不久,承受不住軍警的嚴刑拷打,把知道的黨組織秘密全招了。
這是張國燾第一次做叛徒。1924年6月2日,京畿衛戍總司令王懷慶提交了一份報告,如實記錄了張國燾的叛變行為:
“經派員將張國燾等提訊明確,據稱,伊等私組鐵路總工會,即為實行共產主義之通訊機關。陳獨秀為南方首領,李大釗為北方首領。”“黨員甚多,大半皆係教員、學生,姓名一時記憶不清。輔助黨務者,南方有譚銘三等,北方有張昆弟等。各鐵路均有工人在黨,日前搜捕名冊,即係各路工人通信地點。”
也就是說,張國燾把恩師陳獨秀、李大釗,都給供出來了。而李大釗正在北京到處奔走,準備營救張國燾。1924年10月,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囚禁直係軍閥曹錕,李大釗通過馮玉祥的關係,把張國燾和同時被捕的同誌營救出獄。
出獄後的張國燾,隱瞞了叛變的細節,反而說自己英勇不屈硬抗到底,和北洋直係軍閥做了深度鬥爭,並且在1925年1月舉行的四大上,重新當選為中執委,回到黨的核心領導崗位。直到1934年的六屆五中全會,張國燾都沒有離開過,始終是說話最算數的人物之一。
而就在2年後,記錄在冊的北方領袖李大釗,被占領北京的張作霖抓捕殺害。
1928年6月,張國燾在六大上被選為政治局委員,隨後和瞿秋白留在莫斯科,出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代表,共產國際通過代表團來指導中國革命。張國燾的身份,相當於欽差大臣,而就在莫斯科,張國燾遇到一生中排名第二的對手——王明。
雖然王明在六大的身份,隻是翻譯科主任,但王明的背後,是共產國際東方部的部長米夫,這份來自共產國際的背書,給了王明極大的支持。
王明和米夫是在中山大學認識的。1925年10月,入黨不足一個月的王明,被湖北黨組織選派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由於形象好、俄語佳、口才流利,素人王明被時任副校長的米夫賞識,迅速提拔為黨支部局小組長,第二年又在米夫的支持下,當選為學生公社主席。不過僅僅是這樣,遠遠不夠,王明想繼續向上爬,需要一些特殊的機緣。
曆史沒有讓王明等待太久,機會很快就來。1927年,王明陪同米夫到中國出差,回到莫斯科之後,正好趕上中山大學的派係鬥爭。俞秀鬆、董亦湘等人支持校長拉狄克,形成中山大學的“教務派”,而中山大學支部局的人,支持黨委書記西德尼可夫,號稱“支部派”,這兩派相當於黨和政的矛盾。教務派說學校的黨務工作很爛,支部派罵學校的教學工作不行,兩派爭論很多天都沒有結果,鬥的不可開交。
王明發現機會,便和米夫說:與其坐山觀虎鬥,不如由你這個副校長出麵,拉攏兩派之外的學校師生,聯合支部派,打擊教務派。一旦校長職位空缺,那得到校長職位的人,大概率是副校長米夫。
米夫想想也對,便著手操作,果然趕走校長拉狄克,正式升任中山大學校長。王明做為學生兼功臣,自然得到米夫的支持。不久後支部書記西德尼科夫被調離,米夫便支持王明,控製中山大學黨支部局,至此,以黨支部局為中心,形成王明為首的“二十八個半布爾什維克。”成員都是近代史特別有名的人物:王明、博古、張聞天、王稼祥、楊尚昆、陳昌浩、張琴秋、凱豐、李竹聲、盛忠亮等等。
其實說白了,這個小團體不是成熟的政治團體,隻是米夫控製學校的爪牙。但是在那個年代,蘇聯和共產國際的支持至關重要,尤其米夫成為校長之後,兼任了共產國際執委會委員、東方部部長,更是決定中國高層去留的關鍵人物。米夫是王明的老師,那麽在狐假虎威之下,誰能和王明抗衡?
於是同在莫斯科的王明和張國燾,互相看不順眼!即便張國燾是政治局委員,但在共產國際大佬的眼裏,就是個要飯的。所以盛忠亮回憶,和王明較量的時候,張國燾被完全打垮了,遭到徹底的失敗。而張國燾在失敗以後,絲毫沒有節操,向王明跪地求饒獻上靈魂。
1930年,李立三“會師武漢、飲馬長江”的立三路線破產,共產國際東方部嚴厲批評了李立三,已經回國工作的王明瞅準機會,便公開反對李立三。這次表態站隊,王明和共產國際穿一條褲子,並且反對已經失敗的路線,那麽反過來說,王明就代表了正確的國際路線。於是王明在中國革命的層麵上,得到共產國際和米夫的歡心,撈到雄厚的政治資本。
1930年12月,位卑人輕的王明,被米夫任命為江南省委代理書記。短短半個月後的六屆四中全會上,王明火箭躥升,被米夫提拔為政治局委員,再過一個月進入常委會。那時的總書記是向忠發,但此人是傀儡,實權隻屬於王明。
此前張國燾也回到國內,判明風向,開始向王明邀寵獻媚,吹捧王明是“執行國際和黨的路線的最好同誌。”王明也覺得,反正是張國燾是手下敗將,不如收在麾下做個馬前卒。於是在1931年王明到處派人奪權的時候,張國燾被分配到鄂豫皖蘇區,出任中央分局書記和軍委會主席,成為以後權傾一時的四方麵軍總管。
1935年6月,紅一、四方麵軍在兩河口會師,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人親自冒雨迎接,毛澤東還親自寫了幾個歡迎標語:
一、四方麵軍是一家人。
會師勝利證明我們的紅軍是不可戰勝的。
歡迎張主席。
毛澤東和張國燾先後發表致辭,兩支紅軍進行了熱烈的聯歡,但很快張國燾就發現問題了,紅一方麵軍不足兩萬人,紅四方麵軍足足有八萬人。既然如此,憑什麽他們能代表中央?我兵強馬壯的四方麵軍卻不行?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張國燾再也收不住了,想把雙方兵力的比例,帶入中央委員會甚至是政治局。
可張國燾忽略了一個問題。毛澤東和周恩來等人能代表中央,不是因為他們掌握紅一方麵軍,而是他們本身就是中央,代替黨組織領導紅軍,恰巧跟著紅一方麵軍行動罷了。也就是說,紅一方麵軍是他們指揮革命戰爭的工具,不是說他們有了紅一方麵軍,才能指揮革命戰爭。
這是黨指揮槍的先後順序。
張國燾到鄂豫皖蘇區,一聲令下就能掀起大波瀾,不是因為張國燾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因為他代表中央領導鄂豫皖。大家服從的是中央,不是張國燾。
張國燾用黨指揮槍的方法掌握權力,現在又要用槍指揮黨的手段,要求更大的權力,左右橫跳,算是他一直以來的做法。
周恩來說向忠發的節操連妓女都不如,恐怕張國燾的節操,和向忠發也差不多。所以張國燾派人給彭德懷和林彪送牛肉、大米、銀元的時候,沒人理他。他想用兵力優勢挾持中央南下四川的時候,也沒人理他,毛澤東於9月9日帶著七千人北上陝甘。
最後張國燾直接“另立中央”,連合作多年的徐向前都不理解,說有問題可以談,總可以談通的,現在成立另一個中央算怎麽回事,你要置黨組織於何地?隨著南下四川的戰事不順利,一起去鄂豫皖的陳昌浩也不幹了,直接起來了張國燾吵架,要求帶部隊北上陝甘找中央。
權力和命令從中央而來,這才是黨組織內部的合法性來源,左右橫跳投機的張國燾,始終沒想明白。
而更高的合法性來源,屬於共產國際。毛澤東和中央、紅軍抵達陝北不久,便遇到回國傳達國際會議精神的張浩,他是林彪的哥哥,此時掌握著和共產國際聯係的密碼本。
也就是說,中央和國際重新取得了聯係。張浩負責處理張國燾的事,話裏話外都是一個意思,共產國際不承認你,你這個中央是冒牌的,趕緊承認錯誤回陝北吧。
主張的路線失敗,意味著政治信用破產。至此,沒有得到共產國際承認的張國燾,連最後一點合法性都沒了。走投無路的張國燾放棄“南下”的路線,同意和部隊一起北上,一路上哭哭啼啼,猶如喪家之犬。
再加上不久後的西路軍失敗,張國燾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在延安被人罵的狗血淋頭。當然他也反駁了,但怎麽看都底氣不足。
也就在差不多的時候,常駐莫斯科的王明回來了。兩人在十年前就有矛盾,1931年的合作不過是互相利用,現在王明依然有共產國際的支持,而張國燾卻不是當年的青年才俊。
張國燾在回憶錄裏說:“王明儼然是捧著尚方寶劍的莫斯科天使,說話的態度,仿佛是傳達聖旨似的。”這樣的人,張國燾當然惹不起。
1937年底,王明剛到延安,就搶走張國燾住的窯洞,他嚇得趕緊搬到很遠的地方住。第二年初,王明專門上門拜訪,說你的親信黃超和李特,已經做為托派分子處理了。
“這是什麽意思,你明白吧?”
張國燾的親信,王明想殺就殺,那麽犯了重大錯誤的張國燾,王明有九種方法可以弄死他。張國燾越想越怕,原本可以在“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宗旨下,苟且偷生的活著,現在王明到處針對他,恐怕想好死都難。
一不做二不休,趕緊跑吧。1938年4月4日,張國燾代表邊區政府祭拜黃帝陵,期間和國民黨陝西省主席蔣鼎文說:“我想和你談談。”
一個共產黨的政府主席,和一個國民黨的省政府主席,悄悄的說談談,要談的肯定是不能為人知的話。那就隻能是叛逃。
張國燾跑到西安,被林伯渠追上,再跑。到了漢口被李克農追上,繼續跑。張國燾決意跑到地老天荒,死不回頭。半個月後,黨組織宣布開除張國燾的黨籍。
而捧著尚方寶劍的王明,隨後被補選為中央書記處書記,根據共產國際分工負責的意見,毛澤東負責軍事工作,王明領導統戰工作。
由於背靠共產國際,王明經常不服從命令,跳出來指點江山,甚至在“整風運動”的時候,他還想用電台向共產國際報告,說這是反對蘇聯。
但是俗話說的好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1943年5月,共產國際解散,王明的國際關係便沒有絲毫價值,畢竟共產國際和黨組織是上下級關係,蘇聯和中國是國家間的平級關係,在法理上,沒有資格領導中國的事情。於是在同年底,《關於研究王明、博古宗派機會主義路線錯誤的指示》發出,開始集中火力整頓王明留下的錯誤問題。
到這個時候,王明也就徹底靠邊站了。
1948年11月,解放戰爭進行到收尾階段,張國燾追隨國府去了台灣,因為沒有住的地方,生活艱難,第二年又離開台灣定居香港。1979年12月,移居加拿大多倫多的張國燾,貧病交加,被凍死在多倫多的養老院裏。
1956年,已經靠邊站十多年的王明去莫斯科治病,再也沒有回國。此後20年,他以替蘇聯罵毛澤東為生。師哲曾經問毛澤東:“我們和王明的分歧到底在哪裏?”毛澤東回答師哲:“他為別人考慮的太多了,為我們自己考慮的太少了。”
1974年,王明在莫斯科去世,蘇聯給他的評價是:共產國際的老戰士、蘇聯的老朋友。
這兩個鬥爭多年的人,沒有一個是最後的勝利者,曆史給過他們機會,但他們把自己活成曆史的過客。
本文部分內容來自於公眾號 溫伯陵的煙火人間
===========================
這個有意思。
如果知道這個,劉少奇就應該知道不要做別人的馴服工具。
大家都不做馴服工具,人人平等,中國就不一樣了。
老朱學生物的,把黨史搞得這麽明白,佩服!
--------------
+1.老閻也是一個,可惜過世了。
據此控告政府可以賠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