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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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火者之野(十一)

(2020-10-09 11:54:08) 下一個

(十一)

張誠接了程旻的電話,臉色非常不好看。坐在旁邊的秘書菲菲,很善解人意地拍拍張誠,把小手伸到他的襠中,為他輕輕地安撫那個因為暴怒而崛起的小家夥。在前座開車的謝正,和副駕上的劉鐵城,知道是什麽事惹得張誠不高興了,正你一言我一句地說著。

“張總,別和這小子生氣,別理他就是!”“就是,不理他,他能怎麽辦?”

隨著公司業務的迅猛發展,張誠和胡立誠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胡立誠幾個月前多次電促張誠回美國一趟,除了談談公司發展的事,胡立誠也提示張誠,為了維持美國綠卡,也得定期在美國待上一段時間。

很多人以為有了綠卡就是美國人,這是一種誤解。綠卡是美國的永久居民證,擁有者仍然是其它國家的公民,但可以在美國永久居住,享有除政治權利(選舉權)以外的所有權利。綠卡對張誠的好處是,他回中國拿中國護照不用簽證,回美國憑美國綠卡,也不用簽證。那時候中美之間沒有十年無限往返簽證,每簽一次證都是很大的麻煩。

但維持綠卡是有條件的,如果長期住在美國之外,美國政府就可能剝奪其綠卡。像張誠這樣長期在國外的,需要定期回去作個報告,履行一些程序。張誠也想回美國找律師安排一個長期的解決方案,來維持他的綠卡身分。

闊別了快兩年,張誠又重新回到了休斯頓,當他著陸,重新看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不由得產生了一種回到家鄉的感覺。呆久了的地方,就會產生感情,感情無色無臭,但你能感覺得到她。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不知道為什麽當張誠看到來接她的安娜時,腦子裏會閃現出徐誌摩描寫日本女子的詩句。其實安娜一點也不嬌羞,但確實有日耳曼女子特有的溫柔,使張誠感到一種安靜的力量。

到美國的第二天,張誠就應約來到了胡立誠的家,因為離得比較遠,安娜開車把張誠送了過來。這是幢麵積一萬呎的大房子,有6個臥室,三層樓,處於山頂上。安娜沿著一條專為這一家建的盤山路開到山頂,停在一幢豪華的別墅前。

胡立誠和夫人已經迎到門口,”歡迎,歡迎“,胡立城看上去黑黑的,很健壯,”在這個洋鄉下,每天打網球,高爾夫球,曬得成了黑人!但你看來不太鍛煉,酒色過度啊!“

“哪裏哪裏,非常累啊!”,張誠跟著胡立誠夫婦,參觀了他們的豪宅。兩人走到三樓的露台上,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鄉間景色,美不勝收。這時方是二月,但處於美國南方的休斯頓,溫度開始回升,曠野已經披上綠裝,天空中一排排的大雁北飛,那些去墨西哥過冬的加拿大雁,已經開始回來了。

“我們談談吧”,胡立誠讓夫人陪著安娜去別處參觀,然後鎖上了陽台門,寬大的露台上,隻剩他倆。

胡立誠首先回顧了自從兩人的公司成立以來,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也表揚了張誠所作出的巨大貢獻,言語中對張誠盡是褒獎之詞,讓張誠很是受用,這也符合他對自己成就的評價。人總是這樣,會對自己的評價過高,而不自覺地低估別人的貢獻。張誠的心中一直對胡立誠很不以為然,認為他隻是坐在美國享受,靠著自己在前方的拚殺,坐享其成!

還沒等張誠陶醉夠,胡立城就話鋒一轉,“但是,公司發展到了這個程度,也必須作出一些改變了。我在北京的一位朋友,願意擔負在華推銷的事務。雖然你做得很好,但已經無法滿足公司發展的要求,我需要一個更專業,更有背景的合作夥伴!”

“什麽!”,張誠聽到這句話,跳了起來,“你要過河拆橋?”

“這話就說得難聽了!”,胡立誠也翻了臉,“如果沒有我的貨,你跑個鬼,那麽多的錢,都是我給你賺的!你不感恩戴德,還自以為是,想清楚,到底是誰養著誰!”

聽了胡立誠這席話,張誠像被燜火棒打在頭部,一下子醒了。胡立誠說得確實不錯,沒有那些貨,張誠的社交能力,性交能力有鬼用。以前政治課講剩餘價值理論,說資本家剝削工人,但如果沒有資本家提供的生產工具,發掘的市場,那些工人的體力有什麽用?這麽說,張誠還真是靠胡立誠發財的!

“那你打算怎麽辦?”,張誠耷拉著腦袋問。

“念在你對公司的貢獻份上,我給你兩個方案,第一,把你的股份減少到10%,我們繼續同樣模式合作,但我的朋友要在中國主事;另一個方案就是,我用100萬美元,買斷你在公司的股份,你和公司就沒關係了!”,胡立誠看著張誠,提出了他的方案。

張誠很憤怒,對他來說,兩個方案都是不公平的,他無法接受。“如果你無法接受,我就退出公司,和你結賬,那樣你隻能拿回幾張破桌子,沒有我,你也沒法再做這個生意了。我的條件,一分也不能減少,做就做,不做就拉倒”,胡立誠笑著說,他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券,笑容特別的燦爛。

張誠思來想去,好像自己沒有什麽要價的東西。他隻能提出,讓他考慮一下,這時剛好見到安娜和胡夫人出現在通往露台的房間裏,他就出去拉住安娜到另一個房間。胡立誠不放心,貼在牆上聽裏麵講話,但發現兩人在用德語談話。胡立誠有點心煩,就在走廊裏踱來踱去,他不知道當律師的安娜會給張誠出什麽主意。

十幾分鍾後,張誠和安娜出來了,張誠的臉色增添了一份信心。張誠和安娜一起,與胡立誠進行了談判。

在安娜的提醒下,張誠打出了他的牌:胡立誠所有的貨,都是偷竊自美國製藥公司的。張誠有這些供貨者的信息及證據。如果胡立誠剝奪張誠在公司的權益,張誠將向FBI舉報胡立誠。

“你將麵臨十年以上的監禁,和巨額的賠償,你的房子就算被沒收,也抵不上這些賠償!”,張誠的笑容也很燦爛,“當然我也要受到懲罰,但畢竟我隻是綠卡,還是中國公民,不到美國來就是了,而你是美國公民,癩痢殺頭沒降頭”,張誠用了一句杭州諺語,意思是逃無可逃。

胡立誠的臉色很難看,恨恨地看了眼安娜。

最後,雙方達成了妥協:張誠仍然擁有公司50%的股份,兩人維持既定的合作模式,但張誠的中國公司分部必須接受一個由胡立城指定的副總,任何交易都必須由這個副總共同簽署。張誠和胡立誠握手言和,但張誠明白,從這時起,兩人的關係已經不一樣,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張誠得到的教訓是,在任何合作關係中,必須讓自己成為有用的一方,才不會被拋棄。這種有用,有時候也包括脅迫,就像這次這樣。

張誠突然想起共產黨鬧革命時,總讓要求上進的群眾去殺個地主,這樣他手上就沾了血,隻能一根筋跟著黨走了。就算是黨在解放後當權了,誰要入黨也經常被要求告某個好朋友的狀,那也是異曲同工的。張誠慶幸自己平時多了個心眼兒,留了胡立誠的證據,否則這次不就被放鴿子了?

在談判中,張誠想把安娜放在胡立誠在美國的公司中對等監督,但私下和安娜用德語交流時,安娜不同意,因為她另有不錯的工作。張誠在美國沒有其他親信,隻能作罷,但他明白,再完全依賴胡立誠的貨源,這事沒法長久,他必須盡早獨立。

張誠在美國期間,委托安娜給他做了個合法維持美國綠卡的方案,以自己的名義和安娜合開了一家公司,買了一個房,保持了一係列能證明自己與美國有永久聯係的東西,然後就匆匆回國了。

張誠在回國的飛機上想了很多。自己已經30歲了,但還像一個浮萍沒有根。文君是合法妻子,看來不會或不願生育,而且外麵也有情人,雖然她不會來管張誠在外麵的情事,但感覺上不是親人。安娜都不願意和張誠結婚,而且是個外國人,能當朋友,成為在美國的利益代理,但也不是親人。

張誠設想,應該在國內找個情人,最好是那種涉世不深,自己可以控製的女大學生,讓她生幾個孩子,然後送到國外。這才是自己的根,和最後落葉的地方!

張誠知道,自己現在所從事的事業,在美國是犯罪,今天他可以要挾胡立誠,但真的出事了,自己在美國也別想混了。而張誠在中國幹的事,雖然客觀上有幫助中國科技發展彎道超車的作用,但也有犯罪的成分,如幫助官員腐敗,別說中國法律可以懲罰他,就是那些腐敗者要滅口,也可以很容易幹掉他。而且在中國,他也算有錢人了,碰到謀財害命的,自己也是個很容易被幹掉的目標。所以,中美都不是他能長待的地方。張誠看過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覺得如果自己最後能和肖申克一樣,呆在墨西哥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那就算是個不錯的歸宿了。他該開始準備了!

到了中國,按與胡立誠的約定,張誠接受北京人程旻為公司的常務副總,在北京設立了公司總部,程旻帶進來幾個自己人,差不多把持了北京辦事處的事務,關鍵的財務主管,也是程旻的人。張誠做任何事,哪怕是報銷一張發票,也需要程旻的簽字,反而程旻做很多事,張誠倒管不著。

在北京幾個月,程旻老是給張誠設套,兩人三日一大吵,兩日一小吵,結果什麽生意也沒談下來,矛盾上交到胡立誠那兒。沒錢賺,胡立誠也急,最後同意張誠可以在杭州或上海開一個辦公室,除了大交易需要程旻同簽,一般事務可以自行處理。

在杭州,畢竟文君在那兒,橫豎是老婆,做事不方便,張誠於是在上海成立了一個辦事處,把老同學劉鐵城,發小謝正高薪招去。另外,張誠招了五個女職員,都是他親自麵試,從300個麵試者中精心挑選的。張誠希望從這些女職員中,物色一個可以為他生孩子,成為他的親人的女孩。

菲菲,五個女孩中的一個,暫時脫穎而出,成為張誠的親人候選人,最近,菲菲告訴張誠,她已經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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