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山
無意邀眾賞，一心追殘陽
美國總統選舉居然沒用一顆子彈。花了不少銀子，卻沒用聯邦“財政部”撥款；到處是群體性集會，又沒勞警察維持秩序。明明是國運之傳承，怎麽看都是美國版的“超級女生”。
曆史的另一端，政治權力更替，代價觸目驚心。異族爭峰，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即便同胞骨肉，權為我所係，刀為親人所用，從來都在所不惜。東方的隋帝楊廣殺兄弑父，唐王李世民刺兄逼父；西方的羅馬皇帝尼祿幹掉窺視權力的母親，東羅馬皇後艾琳廢了自己的兒子自立為女王。一樣的勾當，用當代中國磚家的話講，我國古代不乏其例，武媚娘是也。
權力對每一人來說，誘惑都是一樣的，沒什麽東西方的差別。100多年前，英國思想史學家阿克頓勳爵就說過:“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其實沒有約束的權力何止導致腐敗，權力導致生靈塗炭是常有的事。這些不是西方價值觀，是普世道理，四海放之，顛簸不破。
西方那些上帝的子民，在經年累月的政治流血教訓中，逐漸學會以批判的理性思想，代替長槍武器的批判，最終實現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國家權力的交替問題。
登峰造者，舍美國其誰。
作為當今世界最重要的國家，改朝換代，政治力量有爾虞我詐，卻沒有你死我活，軍事力量有觀戰閑暇，卻沒有戰鬥之慮，連宣布緊急狀態都無此必要。“儲位”之爭的失敗者，不存在性命不保的擔心。非但如此，美國人儼然將“國之大事”演變成全球最受矚目的娛樂運動節目，這節目每4年1個賽季，每個賽季連續播出時間18個月。
回顧曆屆美國大選，總統競選的過程，與風行全球的美國娛樂運動節目，有異曲同工之妙。情節跌宕起伏，劇情尖刻，狗血不斷，非到最後關頭，勝負謎底絕不揭開。不論是《越獄》裏的麥克，還是NBA聯賽裏的公牛隊---每每都有新看點，場場都有舊懸念。娛樂電視的導演，聯賽的商業安排，過程均比結論更重要。
不娛樂不美國。美國人至死的娛樂精神，總統選舉也不放過。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裏，希拉裏女士和特朗普先生，像極了好萊塢的娛樂明星，被扒光了生平履曆，被揭穿了平生的每一句謊言、下流舉動，準大國領袖斯文掃地。
競選到最後，特朗普成了不靠譜大嘴巴的江湖混混，希拉裏成了代表精英利益階級的謊言騙子。讓我國人民難以接受的是，就這麽兩個人，終有一人要成為美國的下一任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可能還會有人糾結，無論哪顆菜，將來與社會主義領導人站一塊都是讓人不舒服的事情。難怪一些政治完美的國家主流媒體，斥美國大選“醜態百出”、“缺陷民主”---不一而諸。
圍繞美國總統大選話題，不乏理性客觀的聲音，但網絡上最大量的品頭論足仍然是：美國民主病了，美國政客墮落了，美國民眾瘋了。
得出美國民主病了，隱含著認為以前沒病。可是鮮見主流媒體表揚它不病的時候。此外，民主生病說的言外之意，當然是認為民主就是含有濃濃褒義的人民當家作主，那是一種完美政治願境。不知道沒生病時候的美國民主，是否就是完美政治典範。而我國人民民主曆來作為完美政治代表當之無愧。問題來了，完全不同於西方富人民主的中國特色民主，怎麽說都在邏輯上有些暈。政客墮落、民眾發瘋無不存在邏輯上的悖論。
究其實，完美的就不是政治的，民主從來就不是什麽無瑕之白璧。盡管有嚴謹的學者指出，美國民主政體的提法就不對，美國是共和政體，而非民主政治。不管是民主也好，共和也罷，都隻是社會治理的一種政治選擇而已。民主當然有缺陷，但民主政治是人類至今為止，最不壞的政治選擇。這也早已是人類共識。民主不僅不會完美，單純或純粹的民主，鑄成災難先賢早已預警。希特勒就是依靠選票走上權力頂峰。美國的建國者們，在建國之前就洞曉多數亦會出錯。多數人選出一個混蛋當總統不是沒有可能。多數人的暴政，即多數人也有可能對少數人實施最慘無人道的暴政，是隨時有可能發生的事實。
防止一個混蛋總統，或者是一幫無恥政客胡作非為，才是美國民主政治的重中之重，才是當今世界政治實踐的偉大創舉，其核心不在於一個什麽樣的總統，而在於美國憲法，在於行之有效的憲政體製。總統連同整個聯邦政府機器本身，都是美國憲政防範的對象。
在建國者心目中，政府是最有可能成為人民最大敵人的怪物，必須將其鉗製在不胡作非為的有限空間裏。不加防範，政府這頭龐大“怪獸”一旦建立，就會按照它特有的，先天就有犯規傾向基因的規律運行，從而侵犯人民的自由。二戰前德國法西斯政府，就是民主政治失敗的案例。
總統不但會犯錯，總統還極可能是混蛋。因此，總統的權力，除了受四年一次選舉的顛覆，日常還處處為議會所掣肘，依照議會製定的法律行事。多數表決製的議會，也不例外會製定一些侵犯少數人權利的法律。美國聯邦黨人采取眾議院議員按人口比例確定，參議院按州平均分配兩名，就是出於防止大州欺負小州利益的考量。美國一切重大權力均表現為議會法律，而解釋法律的權利卻不在議會，在法院。美國實行非常徹底的司法獨立，法官無過錯即終身任職，政府無權幹預法院的任何審理決定，法官可以宣布議會法律違憲而廢掉法律等等憲政架構，意在讓法院牽製行政與立法權力。政府、議會、法院會不會聯手暗箱操作？會。建國者們因此規定，新聞媒體自由，任何國家機關和黨派均不得自辦媒體。媒體姓黨，黨和國家的輿論喉舌這種事發生在美國，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包括導致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尼克鬆同誌下台的水門事件在內，幾乎全部美國建國以來的政治醜聞，無不是民辦獨立媒體的功勞。今天的美國，政府出資開辦的新聞媒體，隻有我們熟悉的美國之音VOA獨此一家。許多國人並不知曉，國家媒體VOA，是絕對禁止向美國國內民眾播出的。
美國人的思想意識裏，天然認為政府不是一個天然正確的組織，總統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除了上帝，就是他們的憲法。也因此，我們注意到，美國憲法深入民心，民眾每時每刻不在使用憲法，用憲法保護自己。有例為證，上世紀90年代，著名的世紀大審判辛普森案，被法庭審理折騰的狼狽不堪案件偵查人員，警察佛曼，在最終無言以對之時，搬出憲法修正案（又稱“《權利法案》”）第五條“人民不能強迫在任何刑事案件中自證其罪”，以不變應萬變拒絕回答法庭窮追猛打的任何追問。
早在二百多年前，美國的建國者們還擔心，即使有政府、議會、法院的相互鉗製，外加媒體的監督，國家權力結構仍然有可能異化成，各部門“精誠團結”同流河汙。憲政失效的此種情形出現，媒體也有可能一時失聲。那麽，建國者們在憲法修正案第一條開宗明義保護人民自由之後，立即奉上《權利法案》第二條，即人民擁有和攜帶武器的權利不可侵犯。建國者認為，當擁有裝備精良武裝力量的政府胡作非為時，手無寸鐵的人民將成待宰羔羊且束手無策，自由也就無從談起啦。槍，就是人民無所依靠之時，最後捍衛自由的法寶。二戰猶太民族的曆史悲劇，部分原因正是納粹德國政府首先“依法”剝奪了人民擁有武器的權利。
這些美國和美國人的常識，對於我們的民眾，還遠遠不是常識那樣簡單。藉此之上，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美國民主。整體看，今天的美國社會，其社會的基調仍然是全球最為健康的，包括它的民主。美國式民主，本身就意味著它是美國憲政體製的一部分。美國憲政體製在當今沒有生病，民主也沒有。而且，它的免疫自我修複能力還在發揮作用。1930年代大衰退時期，它可以授予總統過多的權力，過後它又適時的收回。1960年代民權風起雲湧，美國隨即廢除種族隔離製度。
今天也是一樣，美國人隻是需要一個不一樣的總統，而不是一個“完美”的總統，更不是華爾街精英喜好的總統。平心而論，筆者個人更喜歡希拉裏，但更驚歎於美國人自己的心有所屬而自由行之，這也是美國精神的一部分。
再來看政客的墮落與民眾的選擇。政客怎麽會有好名聲？除了建國者群體以外，美國人對後來的總統鮮有好評如潮的。就連在大蕭條與二戰中貢獻突出的羅斯福先生。許多年來，美國人對他正麵的評價，都趕不上中國人。翻閱名字文雅的《光榮與夢想》，上世紀30年代的美國媒體，沒少挖苦擠兌總統先生，甚至連總統老羅的母親都拉出來罵個遍。今天無數人因為特朗普先生逼格太低，就極低的評價本次美國大選極度不美。在這些批評者的意識裏，似乎總統候選人就應該是政治正確、思想深刻、道德高尚、領導力非凡的哲學王。誰曾想，出現在他們眼裏的準大國領袖，居然是跟山西煤老板無異的大嘴特朗普，謊言連篇的騙子希拉裏。什麽民主失敗、政治醜陋、流氓輩出等，一時惡評如潮湧。
先不說特朗普與希拉裏是否真就如此不堪。單就美國憲政體製而言，根本就不擔心總統胡作非為。不用說，一個是成熟政治家的希拉裏，一位是成功商界領袖特朗普。哪怕就是一流氓上台，兩百年運行良好，且不斷修正改革的美國憲政體製，也會使他不會太出格。而且，極有可能，“流氓”當總統反而不拘一格，作出一番別樣的改革來。
一個好的製度，不僅僅可以防止流氓耍橫，而更有可能的是讓流氓行善為。而這，在今天的美國憲政體製下，是大概率的事實。1980年代，充其量隻是一個二流演員的裏根，其在娛樂界的影響，遠遠低於後來成為加利福尼亞州長的肌肉男施瓦辛格。美國如今成熟的導彈防禦係統，就是裏根在位時提出“星球大戰”的現實版本。前兩年國內李克強經濟學提法的效仿先例，正是東施效裏根經濟學。演員出生的裏根，在美國曆屆總統的太廟裏，功過是非並不低人一等。
況且，麵對全球最挑刺的輿論鏡頭幾十年，希拉裏同誌，也僅僅是被抓住一些政治生涯裏所有政客都會犯的錯誤，我們難道不覺得希同誌是全球三好女生嗎？特朗普同誌，是久經考驗的商業奇才，成功人士。雖然被高雅之士認為逼格太低，特朗普先生也是正規商學院畢業生。雖然特朗普並沒有曆數他讀過的名著書單，但老普先生實實在在是N多暢銷書的作者，“優秀共和黨員”，“全國十大優秀”主持人，作為臭名昭著的房地產商，老普同誌的緋聞並不比王石先生多。
如果因為特朗普先生不夠高大上，就因此降低對美國民主的評價，這是對美國憲政體製下的總統不切實際的過高要求。在當今美國，其總統對於國家的重要性，相對於極權國家而言，顯得微不足道。總統固然也重要，但美國民主、美國憲法、美國憲政，甚至於美國聯邦法院，對於美國人更不可或缺。
當然，槍和子彈，也一個都不能少。
今天的美國人，敢於給特朗普一次機會，首先是美國人對自由美國，對憲政美國有信心。他們當然知道，特朗普有可能果真就是一個混蛋，但是他們根本就不擔心特朗普會變成三胖子，或者成為希特勒。
總統靠不住，美國人靠什麽？華盛頓不相信眼淚，相信法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