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位老母親

常常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在遛狗，時間基本上固定，我也幾乎每天在這個時段通行。

起初，我會放下窗戶跟老太太打個招呼，而她那條威猛無比的狗總是象發現敵情一樣嚴陣以待，老人必須非常吃力地拽著狗索，以防她那凶神惡煞的寶貝向我衝來。這以後每次看到老人和狗，我隻是放慢車速，如果老人正好麵向我這邊，我會揮揮手示意，盡量不讓狗狗察覺。

大約兩年前某次暴風雪來臨前，我匆匆忙忙到鎮上的雜貨店打貨，結帳的時候正好排在老人後麵，等待中我上前跟老人搭話，告訴她我就是那個天天看到她遛狗的人。老人伸出雙手將我的手緊緊握住。外麵的天好冷，但老人的雙手格外的暖和。

結完帳自然是各走各的。老人還是日複一日地遛狗，我也每天對他們短暫地注目。她家的車道上從來沒有停過車，院子裏剪草掃樹葉的活一概都是外人在做，我幾乎肯定老人是一個人生活，狗狗是她相依為命的夥伴。

母親節我去給龜兒（女）買吃的，很意外的，在寵物用品處碰到老人。我上前跟她打招呼，老人茫然。於是我又自我介紹一番，老人明白了我是誰。

“How are you?”我關切地問。沒想到她長歎一聲：“我很鬱悶”！ 我上前握著她的手，不知道說什麽好。我端詳著老人家，發白如雪，鼻梁被眼鏡框壓得皮膚變型，象長著老繭一樣。她的神情，是憂鬱的。

沒等我開口，老人家就開始數落起來，“她隻知道喝酒，她酗酒啊！”

“她是誰？”，我小心翼翼地問老人。

“我的女兒”。

“您女兒跟您一起住？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沒有，她從不出門。周邊的人她都認識的，她現在很胖，出門怕碰到熟人。我喊她跟我一起出來買東西，她不來。”

老人接著又告訴我她是德國人，六十二年前移民美國，“62 年啊！”她自言自語地重複著。

想起我還有個德國“女兒”亞莉克斯，2007年橋妹上高中時的德國交換學生。這孩子第一次來我們家住了幾個星期，跟橋妹同吃同住同上學，如此便結下姐妹情誼，兩年後她又跑來跟橋妹一起暢遊美東。之後橋妹去德國做暑期工，也跟著亞莉克斯一家在阿爾卑斯山度假。

我想老人可能是念舊，於是告訴她我有個德國小朋友，並且對她說，“等亞莉克斯來了，我們帶她來看您”。

沒想到老人家連忙推辭，“你別來，別來，我家裏很亂”。

。。。。。。

臨別時我想到今日最應景的話“母親節快樂”，可是麵對這位對自己年過半百的女兒憂心忡忡的高齡母親，我最好閉嘴。

今天的太陽跟昨天的沒什麽差別，陽光底下也並無新事。當千千萬萬的母親接受兒女們愛的回饋和祝福歡喜快樂的時候，還有多少母親默默無聞地守護著她們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網絡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