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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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150年前,西餐進入中國,吃個飯竟然促進了男女平等 2016-03-20 劉誌琴 中華讀書報

(2016-04-30 17:23:51) 下一個
中國人接受西餐的過程
 

飲食在中國文化傳承中是較穩定的領域,國有盛衰,代有興亡,用筷子吃飯數千年不變,與宴飲相聯係的某些禮儀程式也很少變化,盛行在西周的鄉飲酒禮,上可追溯到三代遺風,下傳至清朝道光年間,其敬老、尊長、谘詢、議政的古風一脈相承,連酒會的程序:謀賓、迎賓、獻賓、旅酬和送賓的禮儀也大同小異。

 

這種情況到晚清為之一變,一種完全不同於中華民族飲食習慣的西式餐飲開始進入中國。對這陌生的飲食風俗,人們起初是以好奇、獵新的眼光看待,一一記錄在案。同文館的學生張德彝是中國最早的譯員,他在《航海述奇》的日記中詳細記述吃西餐的程序:每日三次點心、兩次大餐。早茶,午飯。清代筆記中屢屢記有怎樣用西式餐具刀、叉、勺;入席的座次,男女主人必坐於席之兩端,賓客坐兩旁,以近女主人之右手為上;進餐的程序,主人執杯起立,相讓而飲,繼而進肴,終之進點心等等。這說明國人對西餐由陌生、好奇,到喜聞樂道,主要是從菜肴的口感、異味、新鮮著眼。

 

當時,能嚐到西式餐飲的大都是官員、商人和士大夫階層。追求美味、美食本是中國官場和士人的嗜好,食無禁忌,嗜好異味,是中國飲食文化的一大特色,西餐首先是在他們之中流行開來。

 

中國人對西式飯菜,初稱為番菜,這是沿用“番邦”的傳統稱謂。到清末國力衰微,吃西餐的多是中外顯要人士、巨商大賈和富家子弟,這西餐成為權力、金錢、地位的象征,因此番菜又稱為大菜。

 

其實,西餐進入中國比中國人吃西餐還要早。19世紀中葉廣州、上海開埠後,為外國僑民服務的西餐館即已開設,主理者也是外國廚師。在中國人看來,這餐具好像刀槍武器,並不欣賞。同治十二年(1873),上海虹口的生昌番菜館在《申報》上刊載一則廣告,廣徠顧客,這才意味著西餐進入中國的飲食市場。

 

西式餐飲從為洋人服務到接待中國賓客,逐漸為國人熟悉,西餐業也隨之發展,孫寶瑄在《忘山廬日記》中自述吃西餐有七八次之多。光緒二十一年(1895)上海的番菜館有吉祥春、萬家春、一品春、張園等多家。西餐館還兼營遊樂,正餐、便餐,都很紅火。

 

1897年上海最早的西餐廳德大西餐社

 

北京的西式餐館幾乎和八國聯軍一起踏進這古老的都城,當年數萬聯軍聚集在東交民巷和西什庫一帶,供應他們吃喝玩樂的場所也相應而起,在兵營的對麵就有法國人邦劄和佩拉開設的西式小酒館,不久即擴大門麵並命名為北京飯店,後來又被意大利人盧蘇收購,把酒館改成有吃有住,酒吧、餐廳、娛樂俱全的新式飯店,其菜肴、酒水和服務完全按照法國標準,光緒二十九年(1903)遷往王府井新址,這就是當今北京飯店的前身。

 

西餐業真正麵向中國市民,那已到20世紀初年。宣統二年(1910),上海德大西餐社開張,這是為洋人兼為華人服務的德式餐館,其當家菜“德大牛排”以外焦裏嫩、鮮生適口的美味,享譽上海灘。

 

西式點心和糖果比西餐更早為中國平民接受。道光二十年(1840),上海徐家匯的德昌順南貨店按照洋人的配方,製作杏仁餅,供應教堂,成為招待賓客的上品。鹹豐八年(1858),首家麵包店在上海開張,為適應中國人的習慣,名為埃凡饅頭店。糖果本是國人喜愛的小食品,西式糖果用機器生產,包裝精美、衛生、芳香,便於儲存攜帶,受到人們的讚賞。

 

與西餐配套銷售的西式酒水、飲料也進入中國民眾的生活。早在十九世紀中葉,上海即已有外資公司經銷汽水、啤酒、香檳、蘇打水。啤酒、香檳初臨中國市場時,被人們視為與傳統白酒不同類型的別一種酒類,因此稱為“別酒”,香檳為“香冰”,汽水則稱“荷蘭水”。“吾國初稱西洋貨品多曰荷蘭,故沿稱荷蘭水,實非荷蘭人所創,亦非產於荷蘭也。”隨著市場的擴大,中國人對西方商品的了解,對洋貨的品牌和出產地才有所分辨。酒水的名稱也逐漸規範,分別譯為啤酒、香檳和汽水。

 

這些洋品牌一進入中國就大肆運用報紙刊登廣告,廣為宣傳。光緒三十三年(1907),站人牌啤酒商因為市場上出現冒牌貨,不得不在《大公報》上刊登“緊要告白”,給假冒者以上法庭的警告。

 

西餐習俗對國人的影響
 

 西餐無論從形式、內容到進餐的禮儀都與中國人的飲食習慣全然不同,它能順利地打進中國市場,並不僅僅是崇洋思潮的影響,也因為它對中國人具有特殊的吸引力。

 

在古人的心目中,以吃喝為主要內容的宴飲,它的意義遠在吃喝以外。用宴飲聯絡賓客,敦睦親屬,親善友誼是中國人的傳統,遇有婚喪喜慶、聯誼、冊封、慶功、結盟,無不以吃喝為特色。以吃交好,以吃釋怨,以飲消愁,都以吃喝為高潮,吃喝成為中國人聯絡親朋,整合關係的重要方式。

 

然而以中式宴飲為交往方式,除了三、二知己小酌以外,大宴賓客都是群體性的活動,尊卑有序的程式,拘守進退的禮儀,並不便於賓客的自由交往,有什麽私密話也很難避開別人的耳目,而西式冷餐會、自助餐比傳統中餐的宴請提供了自由寬鬆的氣氛,更便於交談,增進聯絡。晚清以來社會交往擴大,外事活動增多,吃西餐成為待客的新方式。從清末開始逐漸成為中外官員,權貴顯要聚會、談判的重要形式。官場借助西餐酒會進行交際,民間也爭相效法,由官員士大夫和富商大賈帶頭,西餐館很快在中國立足、生根。

 

西餐是對西方餐飲的統稱,其實法式菜、英式菜、德式菜、俄式菜等各有千秋,無一不反映不同民族的喜好和特色,這對中國人又是見所未見之事。法國人對什麽酒配什麽菜都有講究,海味要配白蘭地,清湯需品葡萄酒,野味要與紅酒相伴,色拉非得用甜酒,一道道酒配以一道道菜。西餐的口味、製作與中式餐飲大相徑庭,但嗜好美食的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有兼容各種美食的包容度,對西餐也是這樣。西式菜很少用油鹽醬醋烹飪,大多是原汁、原味上桌,調味品主隨客便,油鹽、果醬、胡椒、芥末、檸檬等都由個人的嗜好取舍使用,進食的賓客各不相謀,更無相互夾菜的習慣。

 

對這種分食製人們由陌生而認同:

 

 

番菜館為外國人之大餐房,樓房器具都仿洋式,精致潔淨,無過於斯,四馬路海天春、一家春、一品春、杏林春皆是也。人各一肴、肴各一色,不相謀亦不相讓,或一二人,或十數人,分曹據席,計客數不計席數…….向時華人鮮過問者,近則裙屐少年,巨腹大賈,往往攜姬挈眷,異味爭嚐,亦沾染西俗之一端也。(池誌澂:《滬遊夢影》,《滬遊雜記、淞南夢影錄、滬遊夢影》合印本,第158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更重要的是,從人各一肴,肴各一色,不相謀也不相讓的食俗中體會到西方人尊重個體自主的生活方式。這種進餐方式還帶來了社交中的平等意識,即使貴為王公貴族,在茶點會上也和賓客一樣,都是站著進餐,來的都是客,不分貴賤,這在中國是前所未有的事。

 

宴請中的平等意識對中國男尊女卑的舊風俗是一大衝擊。在西式酒會中男主人帶夫人出席,在西方是一種禮貌,可在中國卻為社會所不容。光緒四年(1878)中國駐英公使郭嵩燾偕同如夫人,宴請英國紳商仕女,在中國官場引起輿論大嘩,認為身為朝廷大員攜內眷赴宴,男女混雜,不成體統,指責郭公為違禮放蕩,為此《申報》發表專題評論《論禮別男女》一文,為其辯護說:“禮之所以別男女也,泰西未嚐泥之而能合禮之本,中人則無不知之,而徒存禮之末。”(《申報》1878年8月9日)然而群情洶洶,攻訐不已,關鍵是官員的家眷能不能出席宴會?《申報》又發文《男女相見禮節辨》,盛讚西方婦女的社交禮儀說:“中國男女之節至為嚴肅,以泰西風俗例之,幾疑其有小家氣,不若西人婦女落落大方也。”(《申報》1878年11 月15日)

直到19世紀末,中國還不斷重申禁止良家婦女出入茶肆酒樓,成都規定年青婦女不得進茶館,後來有開設女座的,但進出之門要與男性分開。光緒十一年(1885)上海頒布《示禁澆風》說:

 

 

欲正人心,首端風化。婦女入肆吃茶,本幹憲禁。……自此次曉諭之後,凡家有眷口者,務各父誡其女,夫儆其妻,毋得再至茶坊煙館,啜茗吸煙,上遵憲令,下肅閨門。該店主如遇婦女來肆,尤須引示相告,不令入門。倘敢陽奉陰違,一經查獲,定即追提該夫到案,從重懲辦。(《申報》1885年8月6日)
 

 

從該文對婦女呼朋引類出入茶肆的指責來看,婦女在餐館就餐飲茶已有相當多的人次,否則不會有此禁令。由此可見,西餐的引進對改進飲食風俗,衝淡餐飲中的女性歧視起了一定的作用。

 

 

晚清的上海婦女在吃西餐

 

與中餐的豐盛、靡費相比,西餐較為質樸,這對改進中餐的食風也有一定的影響。晚清的京師宴飲之盛行,吃請之繁多,已到了令人生厭的地步,有人以《京師宴會之惡習》為題,揭示:“京師為士夫淵藪,朝士而外,凡外官謁選及士子就學者,於於鱗萃,故酬應之繁冗甲天下。嘉、道以前,風氣猶簡靜,征逐之繁,始自光緒初葉。”光緒末年太史喻誌韶,不堪應酬之煩勞,特地張貼“謝宴會私議一啟”。

 

彬夏女士首先進行改良,以便餐招待親友,頗受世人的讚許。

 

隨著西式餐飲被中國人認可,與之相應的西方飲食的一套科學管理辦法也在中國得到推廣,光緒三十三年(1907)衛生局在《大公報》上通告居民:

 

 

為曉諭事:照得飲食中最要緊的是水。水不淨則病生,水不開則腹瀉。本局屢次出示,告知你們吃水的方法,想你們總曉得了。現在雨澤稀少,河水淺落,水中毒蟲甚多,最好是吃自來水。但是吃河水的也不少,不得不將吃水的辦法,重提一遍。凡吃河水,須用白礬澄清,過一晝夜,燒二十分鍾,方可取用。要是不燒開了,輕的鬧痢疾,重的鬧霍亂。就是自來水,亦要燒開了再吃,要緊,要緊。所有開水鋪的,做荷蘭水的,皆是賣水的生意,務要遵照前法辦理。如果用水不淨,或而不開,此是有心害人,本局隨時查驗。一經查出,從重罰辦。(《大公報》1907年6月6日)
 

 

裝飾華麗,服務周到的各色飯店,其兼營吃住玩樂的綜合經營在中國日益受到歡迎,西餐業的興旺有力地推動了中式餐飲的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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