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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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在西去蘭州的軟臥包廂裏的見聞 (2)

(2016-03-24 06:18:10) 下一個

大約一 個小時 過後, 這年輕人又來了,我 姑且稱他為警衛員 吧,他進來 時, 這 老者還在睡。於是,我 和 這年輕人坐到過道窗前的小翻椅上開始聊天了,我們說話聲音很輕。我問他,你那家夥呢, 還掛在身上?他說 是的, 我又問, 那你們 為何買票不買在一起, 他說 走的很 急,沒有 票了,隻有一張。我說,你看到了那二個 華僑,他們哪裏買的呢 ,可能鐵路局為了多賺錢, 把票都賣給老外和華僑了。他說,首長這張票還是 上海方麵 從 國旅那裏 要來的, 就 一張。首長急著要回去,所以就這樣了。我一想,又問,為何不坐飛機,既然有急事,要趕回去,坐飛機更快呀,當天就可以到,哪像火車要四五天時間呢,他說,首長身體不適宜也不喜歡坐飛機。 好,明白了,不問了,他坐什麽與我沒有什麽關係,我隻是覺得好奇問一下。

這時,我們聽到這位老者醒了,走進去, 我說,我們 說話把你吵醒了?老者忙 說,沒有沒有,是應該醒了。老者問我 , 南京過了沒有? 我 說,還沒有 呢,他看了表, 笑著說, 是應該沒有,才二個多小時, 哪有這麽快。說完 ,他眼睛朝 上鋪看了看 ,接著, 這警衛員 馬上對 老者 說,這 二個華僑 一直在 餐車坐著。突然, 我有種感覺,這位警衛員專業素養太好了, 他關注著和他首長任何有關聯的人和事,馬上明白 他首長的意圖,點滴不漏 的立刻報告 給 他 首長, 大概 他會關注 這二個華僑也許包括我在在內,直到下車為止。 我說 那最好,我們 說話方便 些。

這位老者去了洗手間,這時 送開水的來了, 他替他首長的保溫 杯滿上,我也 拿出 自己 的杯子泡好了一杯茶,換了一個 暖水瓶放在 靠窗的 小桌下。一會兒, 這老者回來了,對那個 警衛 員說, 等 南京到了,你下去 看看 買點 水果瓜子什麽 的,我們 走的 是 太急了 ,在上海 什麽 都沒有 買。我問那個警衛員,在上海時,去過什麽地方, 他說 隻去了人民廣場和 外灘, 還 差點 迷路 , 南京路 隻是 在 車上 往外看, 上海 真 繁榮啊。

老者 轉向我 ,開口說到,你去 蘭州開 什麽會?還有你學什麽 專業的? 他們 二個 ( 指那二個 華僑) 不在, 這不保密吧。我說, 他們 在也聽不懂,這沒有 什麽 保密。去蘭州是 參加中國國際共運史學會的年會和組織的蘇共 二十七大的改革研討會,我 學的就是 這專業,世界史, 方向 是蘇聯史和現在的專業就是馬克思理論研究。我剛說 完, 這位老者二眼 放光,精神 來了,看著我 ,笑著說,好吧,我 也一 直關心蘇聯的 改革,周圍沒有 人說的清楚, 蘇聯現在的改革,那個 戈爾巴喬夫到底是 怎麽 回事, 你給我說說, 今天碰上專家了,我想聽聽 你是 怎麽 認為 的 。

我打開 隨身 帶 的包, 取出 一大疊資料,對這位 老者 說,

“我一時也說不清, 你先讀一下 這些 材料, 然後,你提問,我們討論,說不定 你還有高論,我 可以帶到年會 去給專家和教授們 去討論呢。”

這老者笑了說, 你們 都是 這方麵的專家,我說不上 什麽,隻是 有興趣 想了解 一下, 現在形勢變化 這麽 快,我們 也要學習啊。他說完後,我拿起那本 我 看的書,朝他揚了揚,

“這本書在 這次年會上也要 討論, 有人還寫了論文呢,你去的話, 他們 絕對把 你當 寶貝,你可以 說說,我們 中國的情況。真的, 他們 想請你來,都不知道 怎麽 找到 你 。這本 書, 一直是 西方 研究 蘇聯 的 主要方向,寫這書的人 為此還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呢 。我的意思是 這本書在西方影響很大。你說 你已經 讀過了,如果你 去 我們 的年會,一起討論,那有多好啊。 ”
 

這老者沉默了一分鍾,對我 說 ,我 是不可能 去參加 你們的討論會, 不過,我 可 以說 點我知道 的事給你聽。我告訴你啊,我 讀完這本 書 時, 也 想了很多,但是沒有 從像你們 從理論和學術的角度 來 思考。你知道嗎,我們現在也在 談體製改革, 我們 這個 機構 也要 改革,我們 這個 單位的人現在是 越來 越少,規模也 越來 越小,我 再過幾個月,最多一年 也要 退休了。

他說中國的情況和蘇聯不一樣,但可以參考。哎,這老者說話真的是句句在理。我說這樣吧,我先說一下我研究和感興趣的課題,今年年初,也就是在二月份召開的蘇共二十七大,被認為是吹響了改革的號角,意義非同凡響。接著我介紹了蘇共二十七大的情況,在這次大會上提出的蘇共新的理論和新的路線方針。我說,西方輿論認為,如果戈爾巴喬夫改革成功,他將成為第二個列寧,這不僅是他和列寧有差不多的發型,而且也是出於蘇聯曆史的轉變關頭。 在他前幾任, 有的是想改革,但身體有病,有的是年老體弱,隻能維持現狀。現在出了這樣一個年輕充滿活力的人物,一掃蘇聯政壇上勃列日涅夫時代留下的死氣和暮氣,人們視乎看到蘇聯正處在變化的前夜。

還有,最重要的是,八月底,他跑到海參威,發表了一個講話,表示願意改善中蘇關係,認為舉行中蘇高級會談的條件已經成熟。 在某些方麵,他不再堅持原來的立場。 還有就是,在中蘇邊界的爭議中,他認為兩國在黑龍江和烏蘇裏江的邊界劃分,應以河流的主航道中心線劃分, 而不是像過去那樣認為的邊界是在中國的岸邊。我說,要知道,這俄國人吃進嘴巴裏的東西,是從來不會吐出來的, 這次算是講點道理。如果早是這樣的話,珍寶島就打不起來了, 因為珍寶島在江心主航道中國的一側。

我對他說這隻是簡單的介紹這一領域的研究現狀。我們開會討論,最多是給高層提供一些建議和理論依據。我說完了,看他還在像是思考的樣子。 於是,又對他說,現在,我能不能問些我感興趣的問題。 他說你想問什麽? 是不是問我們那裏和這本書裏是不是一樣? 我說先不談這個, 就是問你的工作,你的那個單位,這過去對很多人來說是很神秘和不敢去碰的話題。沒有人公開談論勞教勞改這個話題,也不知道你們這樣單位到底在幹些什麽。你們那裏的那些勞改農場到底有多少,裏麵的勞改的人有多少?都是些什麽人?怎麽進來的,還有 是不是比如在上海判了刑的人就往你們這裏送,那你們到底是監獄還是勞改農場。判了勞改三年和判刑三年有何不同?

那個警衛員大概覺得我膽子太大,一口氣問了這麽多問題, 他一聲不響的坐在旁邊看著我。聽完我說,這老者笑了, 說你問的太多太快,我也是一下子回答不了的。他說這樣吧,我先和你澄清一個觀點,讓你知道我們工作的性質。然後,我再和你說其他事。他說,我們那邊有多少人在勞改農場,人多人少不是我們決定的,與我們沒有關係。現在社會上有一種觀點,認為我們怎麽怎麽,他們個人的遭遇,氣要出在我們身上。比如, 你正在讀得那本書,說蘇聯的勞改營製度。但是, 人不是我們抓的,也不是我們判的,進來多少和為什麽會進來的與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我們這裏都滿了,我連放一個人出去的權力都沒有,如果我這裏是空的,那我連去大街上抓一個小偷來關他三天的權力也沒有。如果,他們一個都不送,也就沒有我這裏的勞改和服刑這回事,我們就隻能關門。我們隻是把送進來的人跟據刑期長短來決定怎麽教育和改造他們,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我們隻是整個勞改或專政機關的一個部分, 就是最後落實的部分,沒有被槍斃的都有可能被送來。現在, 不是要平反冤假錯案,但這些冤假錯案於我們無關,不是在我們這裏產生的。我先告訴你,我接觸過哪幾類人, 他們為何被被送進來服刑的,那個三門峽水庫知道嗎,東北幾個大的機械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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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一師是個好學校 回複 悄悄話 這帖子去年已經在wxc發表過的。search一下就讀到全部了。
yuan222 回複 悄悄話 喜歡。讀來很有味道。
老生常談12 回複 悄悄話 大作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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