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殘陽
曆史，是過去的現實， 現實， 是將來的曆史， 我們不糾纏曆史，我們創造曆史！
一次神秘的出差和十年後發生的事
七五年早春的一天，我和平時一樣出車回來，剛進調度室交單，就被保衛科的領導叫住，這真的嚇了我一跳。 在那個年代，大家都對保衛科敬而遠之，但是， 今天保衛科的領導叫住我， 還很嚴肅的對我說，走，我們到保衛科去，我有事找你。我看看周圍，別人都在忙， 好像沒有人在看我們。
我跟著他走進保衛科，也就是他的辦公室， 他把門一關， 示意我坐下，我當然有點緊張，盡管我知道我什麽壞事都沒有幹過， 也沒有和幹壞事的人在一起。有什麽事會找到我頭上， 最近，單位裏也沒有發生失竊和偷盜的事。
坐下後，這人首先問我的問題，還真的把嚇了一跳。他問道， 你知道，你熟悉和認識的人， 是否有被關被判刑的？ 我一聽覺得奇怪，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我立刻回答，沒有， 一個也沒有。這領導笑了說，我當然知道你的情況，隻是想問一下你同學或者他們家裏中有沒有， 好了， 是這麽回事， 明天你和另一個人要出車外地， 去哪裏我也不知道，早六點到，公安局的人會來帶你去哪裏，這次去外地來回要二三天，你要保密， 今天回去和出差回來後， 不能對任何人說，這是規定。
我問他，另一個是誰, 他說你明天早上就可以看到了，這人也已經知道了明天的事，你們當然相互認識。現在不能說，是因為這也是規定。他又補充道，你回去做些準備，明天一定要準時到。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什麽事這麽神秘，還有會是誰，明天和我一起出車去外地，到底去哪裏？當然，是想不出什麽結果的。回家後，吃過晚飯，抓了本書看了幾頁，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我準時來到單位，在門口看到了她， 她到的比我還早，已經把出車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了。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等公安局的人來。 趁著當口，我問她，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昨天被保衛科叫去談話，在沒有見到我之前，你也不知道是誰會來。 她笑著說，雖然不知道， 但猜測和希望會是你，因為，是我向保衛科說推薦你。
明白了， 這位團幹部希望路上能有個聊天說話的人。正說著， 隻見二個公安局的人來了。這位團幹部立刻下車和他們說話， 不到三分鍾， 這二個警察上車。她問警察去哪裏， 一個歲數大的警察隻說了，第一看守所，南車站路！
這下，我知道了，為什麽這麽神秘， 原來是去哪裏！
這麽早 ，路上沒有車，十五分鍾後，車就停在看守所門口， 這時， 還是那個警察對我們說要宣布一下注意事項。 第一， 隻有貨裝完後，可以下車檢查 裝載是否牢固， 在此之前不準下車，不準把頭探出看車外。 第二，不準問任何有關情況，不準和執勤戰士和其他人說話。他說完後，我說， 我要上廁所怎麽辦。 他說這可以，你等一下，我叫人來陪你去。說完，他下車從邊門進去了，一會兒大門打開了，我們車開進去了，車一進去，大門立刻關上，他朝我招手，要我們二個下車，下車後，來了個人把我們帶到他們的食堂，十分鍾後，我們手裏各拿著四個包子和二個雞蛋回到車上，這警察又上車了， 繼續朝裏開。
我們聽從他指揮， 車最後停在一幢樓前，他對我們說， 你們就在車裏等著，不要下車。
這時天早已亮了，我透過車窗看著外麵天空，太陽已經升起。轉過頭來問她，今天會去哪裏，到了這一刻，我們都知道會去二個地方， 蘇北大豐和安徽白茅嶺， 但具體那個就不知道了。
半小時後，車就裝好了，還是那個警察對我說，你可以下車去檢查了，我聽了， 立刻下車檢查包紮是否牢固，忙了十分鍾，確認一切妥當，我看著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那個警察， 對他說，好了 沒事了，我們可以走了麽？說完，我回到車上，他卻告訴我， 等他回來。
我們在車裏聊天，看著這免費的包子和雞蛋，這是給我們預備的午餐，她說，大概晚上之前可以到目的地的。我把腳擱在引擎蓋上，問她， 為什麽要抓我去？ 她說，因為有事要和我說， 這次機會太好了。問她什麽事， 她說回來的路上說吧。
半小時後，我們談得正起勁，那個警察回來了， 說走吧。她隨著警察的指引，我們車緩緩的朝前， 一個轉彎看到前麵有輛公交車停在那裏，警察要我們跟在公交車後麵，這樣，我看到最前麵的是輛吉普車接下來是公交車， 最後是我們的車。
我問剛才另一個警察呢，怎麽就你一個， 他說那個在小車裏。我笑著問這警察，你是押我們還是押這車？ 警察笑了說，你真會開玩笑。好， 從現在開始，隨便你們說什麽，我不管。你們就跟著前麵的車，不要跟丟了。
半小時後， 車就在中山西路然後朝西駛去。我看了看警察，他二眼盯著前麵的公交車，我忍不住問他， 到底去哪裏， 現在可以說了吧， 他口裏 跳出三個字， 白茅嶺！
我問他前麵公交車裏是些什麽人， 現行反革命？ 流氓？他說全都是判了刑的刑事犯，沒有現行反革命，全是那些社會渣滓， 有貪汙犯，強奸犯，盜竊犯。我說我想想看看那些人的長得怎麽樣， 他說， 走在馬路上也分辨不出。你要看， 待會兒會有機會給你看。
接著，我們三人就一路聊天，這警察也是個話匣子，說起來也是滔滔不絕。中午時分， 車過了浙江長興之後，換了我開車。 看了看表，問什麽時候可以停下來吃飯， 這警察說，前麵車不停，我們也不能停，當下午一點多， 車進了安徽地界 後，開始起風了， 前麵的車過後把黃土公路上的浮塵吹得漫天飛揚 ，我說，不行呀 ，跟的太近， 我們吃前車的灰呀。 那個警察說， 可以遠一點，但前麵的車一定要保持在你的視線裏。
就這樣， 半小時後， 前麵的車在一個山坳裏停下來了，我們車也隨著停下， 我看了看，周圍都是山， 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車的右邊是山壁， 左邊是懸崖。當我們車剛 停好，這個警察立刻下車朝前奔去， 一會兒他回來了。 我問他，怎麽回事？ 他說， 休息一下，接著告訴我， 小車前麵有個廁所， 要我們先去， 待會兒公交車上人會下來。
什麽廁所，就是路邊 一個破草棚。但此時， 也是需要的。當我們回來， 上車後，我開始吃午餐時，我看到， 前麵的公交車門打開了，先是一隊解放軍戰士下車， 拿著槍站成圍著門站成二隊， 接著， 有人下車了，這很好認，全是光頭，清一色的穿著。我仔細看著， 那個警察說，現在你不是可以看到了麽？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 還是二眼盯著看，這些人年紀都不大，隻有七八個四五十歲樣子的。 還有幾個女的呢， 繼續看，突然， 一人進入我的視線， 我回過頭來問警察，
“這人是什麽人，好像和別的不一樣！ 走路的樣子和別人不一樣，好像有點怪異。”
這警察隨著我指點看了一看， 說，啊， 給你看到了，你眼睛倒尖。 想知道這人是什麽樣的人麽？
我還沒有回答，那個團幹部來勁了，搶在我麵前說，當然想知道，否則就不問你了。
那個警察笑了笑說，這人還小有名氣呢， 還有學生跟他學呢。這樣說吧，沒有進來之前， 也算是上海灘一個小有名氣的藝術家，現在呢就是服刑。
團幹部繼續問， 什麽藝術家：唱歌的， 表演的， 好像不可能吧。那個警察聽了之後， 悠悠的回答， 也算是藝術家吧，但是用手，用筆的那種？
我說那是畫家嘍，叫什麽名字，是什麽罪？ 警察說， 對，是畫家，接著說了他的名字，這人犯的罪。 這個罪名，在今天的美國是重罪，是那種即使刑滿出獄後，所犯的罪行仍然會顯示在社區的警察局通告裏， 會被標明在社區的刑事記錄裏，美國每個警察局都有這樣的告示，告訴新搬入的女性，這裏居住著多少這樣的人。
警察告訴我們， 這人犯罪情節相當惡劣，我問判了幾年？好像是七年，具體是幾年現在記不清了。
接下來，我們繼續趕路，下午五點左右，我們離開了白茅嶺農場。至於我們這車裝了什麽貨，我們一無所知。 當車進入廣德縣城時，天都快黑了，我們找了家旅館 住下。
晚上，我們在縣城一家像樣的飯店吃飯時，說起白天看到的那個人。 然後， 她和我說了她要說的事， 我一聽，連連搖頭， 告訴她，這個忙，我幫不上。第二天，我們順利回到上海， 按照規定，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她和我這二天出車去那裏， 別人問，我們隻說去了趟浙江安吉，這事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就這樣過去了。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人，那個藝術家，服完刑， 回到上海，又過了若幹年之後， 又發生了一件令他既難堪又高興的事。
明天待續！ 就會知道幾年後發生了什麽！
規定：裝車時，不準下車看，不準把頭伸出窗外，不準和任何人說話。隻有他們裝完後，可以下去看是否安全和牢靠。 真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麽。不可能是原子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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