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特科行動記 權謀中的密友 (七)
命運多舛,戴笠在上海打流,戴笠的母親藍月喜有一位同胞妹妹,嫁到江山縣三卿口村王家。這位姨媽生有一女,比戴笠小一歲,名叫王秋蓮,童年時因拜年見過幾麵,母親也常提及有人為表兄妹提親,但因姨父聽說戴笠秉性而不同意。她後來嫁了一個丈夫,據說就在上海一個印書館任職員,這就是上文提到的張冠夫。
張冠夫雖是“表妹夫”,但比戴笠還大幾歲,江山縣保安人,早年畢業於杭州商業專科學校,在印書館謀得一個校對工作,收入不是很高,夫妻倆隻租了一間八平方米的亭子間,安了一張床後,就沒有多少地方了。
張冠夫為人厚道、隨和,很重親情,王秋蓮對於自己的表哥,開始也有幾分感情,戴笠自是滿心歡喜,暫時在表妹家有了住處。
但是他總是一早出門,夜晚才歸。戴笠有了棲身處,膽子也大了,底氣也有了,又開始在上海浦東遊樂場、大賭場遊蕩,因此結識了一些社會閑散人員,開始做一些不要本錢的生意。
由於他講義氣,又不時地往自己臉上貼金,合適的時候大吹大擂一番,又有樂善好施、打抱不平的秉性,逐漸在圈子裏小有名氣,得到一些江湖人士的認可。
時間一長,這些人中有人提議戴笠應去結識一個人,此人姓杜,名月笙。杜月笙幼年父母雙亡,家境十分貧窮,從小好賭博,十多歲時出來打流,坑蒙拐騙,專做無本生意。杜月笙一向以善出主意而出名,很受這些幫會人員們的尊重。戴笠也聽聞杜月笙有如些能耐,便動了結識他的念頭。
此時的杜月笙,雖然是在黃金榮手下做事,但骨子裏卻有要在上海灘開創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的想法。
因此,廣結善緣,對社會上的三教九流多有交往。戴笠此時雖不名一文,但杜月笙也聽坊間道上一些人經常說戴笠講義氣,有魄力。杜月笙也有意交這個朋友。
杜戴兩人本來經曆相近,人生家庭境遇又多有不幸,因此第一次見麵,就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於是兩人焚了香,對天立誓,今後相互提攜,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兩人換了帖子,杜月笙比戴笠大八歲,戴笠就稱杜月笙“三哥”,然後一起去街上吃酒。
酒足飯飽之時,杜月笙善於待人接物,他想戴笠平時雖出入些風花雪月場所,但也隻是占點小便宜,手頭緊,很難大肆瘋狂。
現在既然稱兄道弟,就要讓他過夠癮,以彰顯朋友的情義。於是安排妓院老板多找幾個年輕漂亮的花魁供戴、杜一塊享用。
自此,杜月笙便經常關照戴笠到這些地方來快活一番。
戴對杜三哥感激萬分,心裏也在想,如有朝一日得以發跡,對杜三哥一定加倍報答。
杜月笙對戴笠說:“我有個朋友叫虞洽卿,在金園路開了一家規模很大的證券物品交易所。凡是去買股票、證券的股東,大都是有錢有勢的人。你如有空,不妨去那裏走動走動,多結識幾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說不定將來會對你的前途有幫助。”
戴笠抱著趨炎附勢的念頭改天便徑直去了金園路,來到了交易大廳。他在杜月笙的事先安排下,規規矩矩在股東休息室為這裏的“貴人”服務,以尋找結識的契機。
一位在貴賓室搓麻將的先生見戴笠聰明幹練,主動與他搭話,這個說話的先生也姓戴,名季陶,江山縣吳興人(此人便是前文提到的蔣緯國的生父)。
當他得知戴笠不僅是同鄉,還是本家時,歡喜不已。戴季陶指著旁邊高個子對戴春風道:“這位姓蔣,名中正,浙江奉化人,也是同鄉,他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呢!”
坐在戴季陶旁邊的高個子向戴笠一笑,表示答禮。以後,戴笠天天來此侍奉這些人等,這也是戴笠與蔣介石結識的開始。
戴笠與杜月笙天天廝混的消息不久便傳到王秋蓮耳朵裏,她再也忍耐不住,對丈夫張冠夫道:“我表哥不務正業,成天和杜月笙在一起,還焚香結拜兄弟,如果讓他長期這樣下去,會越變越壞。”
杜月笙
張冠夫把這事看得很淡。王秋蓮見丈夫不願站在她一邊,便當麵找戴笠勸說。
戴笠表麵應承,實際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出,背地裏仍然我行我素。
王秋蓮無奈,隻好來硬的。一次,趁戴笠深夜晚歸,便閉門不開,任憑戴笠在門外低三下四說好話,也無濟於事。
戴笠隻得站在門外,任夜風吹拂,傷心至極。最終,妹夫張冠夫不顧妻子的反對,給他開了門。
戴笠事後也覺得在上海灘上,整天和流氓、妓女、賭棍打交道,畢竟不是長久的事情,自己難成氣候,再加上表妹的橫加指責,便有些心灰意冷,於是決定回老家江山去。
戴笠日後發跡,始終沒有忘張冠夫的恩情,將其安排在軍統局管外匯、管金庫的崗位上,並提升他為陸軍少將。然而對自己的表妹王秋蓮則視為仇人。
上海打流期間,戴笠曾闖過幾次杭州。在那裏結識了胡宗南。
在外打流了數年的戴笠再回到家鄉,漂泊的經曆讓他變得成熟起來,特別是上海那樣一個泥沙俱下、魚龍混雜之地的經曆,以及跟隨三哥“打天下”的日子,磨去了他身上的浮躁和衝動,增添了幾分沉穩。
不久,他被推薦到仙霞鄉政府任學務委員,做一些社會事務。他雖對此不滿足,卻也隻得先接了下來,三心二意地做著工作,平日則繼續讀些史書消遣。
戴笠準備過平靜安穩公務職員的生活,時局卻越發動蕩起來,軍閥之間派係爭鬥愈演愈烈。
上海自然成了眾人眼中的風水寶地,盤踞江浙兩省的直係軍閥齊燮元和皖係軍閥盧永祥更是千方百計想要將上海攫為己有。然而二人勢力旗鼓相當,齊燮元的親信徐國梁是淞滬警察廳廳長,盧永祥的妹夫何豐林擔任淞滬護軍署護軍使一職,一時間誰也沒能得逞,就這樣僵持下來。
一日,戴笠正坐在竹椅上懶懶地喝茶,突然外麵有人喊:“有你的信!”他心中覺得奇怪:誰會寫信給自己呢?他抽出信一看,頓時喜出望外:“哈哈,真乃天助我也!”說罷拔腿就往家跑。
這是誰的信呢,戴笠的好運開始了嗎?
中央特科行動記 權謀中的密友 (八)
一日,戴笠正坐在竹椅上懶懶地喝茶,突然外麵有人喊:“有你的信!”他心中覺得奇怪:誰會寫信給自己呢?他抽出信一看,頓時喜出望外:“哈哈,真乃天助我也!”說罷拔腿就往家跑。
原來寫信的是他在上海的故友胡抱一,想請他到上海做王亞樵的左膀右臂。
早在上海打流時,戴春風便聽到杜月笙和黃金榮的一次偶爾談話。黃金榮說:“在上海,其他幫會沒必要理睬,唯有王亞樵的人來,萬不可小視,你一定得好好招待,免費讓他們吃喝遊玩,並且挑最漂亮的女人供他們快活。”
當時,戴春風好生奇怪,王亞樵是什麽人,怎麽連黃金榮都如此怕他?
王亞樵,字九光,安徽合肥人,早年攻讀經史,辛亥革命時積極響應孫中山,在合肥組織軍政府,宣布獨立,公開反對清王朝。
在南京參加了社會黨,任安徽支部負責人。社會黨安徽支部被安徽督辦倪嗣衝宣布為“亂黨”,遭到鎮壓,王亞樵逃亡上海,加入無政府主義小組,樹起打倒社會上一切強權的旗幟。
王亞樵在上海用五十把利斧強行接管安徽旅滬同鄉會會館(李鴻章的遺產),專門從事接待旅滬的皖籍窮人,並積極在皖籍上海工人中開展幫派活動,由此而形成安徽幫,在上海灘上聲名鵲起,威懾力極大。
在安徽幫的基礎上,王亞樵組織了一支敢死隊,凡有打架鬥毆之事,這幫人往往一轟而上,掄起利斧,橫劈豎砍,凶猛異常,令人聞風喪膽。
由此,上海“斧頭幫”名聲鵲起,王亞樵也成為上海灘上的名人,手下門徒激增至數千人,他所控製的“上海勞工總會”會員有十萬之眾。
王亞樵在上海灘得勢的時候,戴笠還在過著打流的漂泊生活。杜月笙曾建議讓他參加斧頭幫,一來是讓他有個根基依靠,二來也可以借此打通自己與斧頭幫的關係。
戴笠對斧頭幫已有所了解,王亞樵的地位固然是自己所追求的理想,但是想到整天和一些無業遊民在一起為了雞毛蒜皮的利益打打殺殺,也成不了什麽大氣候,戴笠就沒有參加。
但是,現在戴笠又聽到自己的江山同鄉胡抱一在王亞樵手下做事,頗受信任,又受他的舉薦,便又來投奔王亞樵。
王亞樵見戴笠麵色微黑,雙眼炯炯,一看就是個經過風浪的人,又通文墨,比那些草莽之徒多了份穩重和謙遜,心中暗暗有了好感。
戴笠早把王亞樵的背景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痛恨北洋軍閥政府,性情剛烈,俠肝義膽,不拘小節,於是按照這個套路,戴笠挺胸昂首說道:“當今曹、吳當道,奸臣橫行,戰亂不已,民不聊生,不才唯有跟隨先生,執一利斧,鏟除豪強,效命疆場而已。”
王亞樵聽後十分高興,當即收他在身邊做些抄寫的事務。戴笠自然千恩萬謝地應了這差事,過上了悠閑自在的生活。
日子久了,戴笠漸漸知道斧頭幫是屬於洪幫的幫會組織,心中有了悔意,加之看不慣幫會不講策略,隻憑拳頭的行事作風,於是便又萌生了退出的念頭。
一天,戴笠在上海外灘的碼頭旁無所事事,偶然看到一篇題名為《蔣介石其猶龍乎》的時事評論。
由於他與蔣介石有過幾麵之緣,便認真讀了起來。原來,孫中山先生在北京逝世,國民黨在南方的廣東頓時失去中心,矛盾重重的廣東國民政府內的各派政治力量開始了重新組合。
蔣介石因為擔任黃埔軍校校長,手中有槍,因此被很多人看好,而蔣介石也借此機會,大力擴充自己的勢力,排擠胡漢民、汪精衛等。勢力逐漸壯大,所以文章最後評論說,蔣介石最有可能繼孫中山之後主政。
想不到如今蔣介石這麽發達,竟然成了政壇上一顆璀璨的新星。
回頭想到自己已經而立之時,還一事無成,自己平生的“抱負”無法施展,“英雄無用武之地”。
戴笠看過報紙後,心裏一陣振奮,遂產生了投奔蔣介石的想法。
王亞樵得知他的想法後,不但沒有發怒,反而很開明地說:“春風啊,你是個有前途的人,以後要幹大事的,我這小泥潭雖然日子過得去,畢竟不是你的長久之地。你就去吧,若是日後有什麽難處盡管來找我,我絕不會撒手不管的。”
王亞樵的慷慨和大度讓戴笠頗受感動,他深深鞠了個躬:“先生的知遇之恩,春風沒齒難忘,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加倍報答!”,兩人此後分道揚鑣。
戴笠轉念一想,不知蔣先生是否還記得他這麽一個小人物?如果貿然前去投靠,會不會被拒絕呢?顯然,僅憑這一麵之緣還不能穩操勝券,況且目前形勢還不明朗,誰坐這把交椅還有待觀察。
戴笠在家密切地關注著時事的變化。
有一天,忽然,戴笠在街上聽見身後有人喊:“哎呀!這不是春風兄嗎?”戴笠轉過身,就看見店門口站著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青年。
此人身著長衫,手提藤條箱,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他那雙不大不小,眼角微微向上翹著的雙眸和那見棱見角的四方形厚嘴唇,戴笠是那麽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對方的姓名。
“春風兄,我是毛人鳳!你認不出我啦?”來人正是戴春風高小時的同學毛人鳳。
“人鳳兄!十多年沒見啦,你變化可真大。過去你是又瘦又小,現在竟這麽高大啦!”
戴笠驚喜地跑過去,緊握著毛人鳳的雙手,一個勁地打量,並連珠炮似地發問道:“人鳳兄,你這是從哪裏來?這些年都幹什麽?還在邊嘉湖小學教書嗎?……”
毛人鳳知道戴笠是個急性子,索性等他問完,才微微一笑說:“說來話長啦,還是讓我放下行李,喝口水,慢慢談,如何?我這是才從船上下來啊……”“對!對!夥計,我就跟毛先生住一個客房吧。你幫我去買幾檔好菜,把好酒也快快端來!”戴笠從衣兜裏掏出兩張鈔票塞給夥計,又接過毛人鳳手上的提箱,就往樓上請。進了客房,戴笠忙不迭地為毛人鳳沏茶,端洗臉水。
毛人鳳邊洗臉邊告訴他說,他頭年去廣東投考了黃埔軍校的潮州分校。可是入學不久,他就得了場大病,隻好中途退學。病好之後,本準備重新報考軍校,不料又遇上老父病故,他此行便是回鄉奔喪……戴笠一聽他是從廣東來,就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問道:“原來你老兄是從廣東來的?快說說,那邊到底怎麽樣?”
毛人鳳正要說話,房門被推開了,夥計用托盤端著四小盤菜和兩壺酒走了進來,戴笠和毛人鳳忙抬過靠窗邊的長條桌,幫夥計把飯菜擺好。
席間談及將來,毛人鳳說自己剛從黃埔軍校潮州分校畢業的事,戴笠便說:“人鳳兄你可以啊!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不像我,一輩子就這樣碌碌無為。”
“別這麽說,你的才氣遠在我之上,日後定是前程似錦,眼下不過是未逢其主罷了。看如今局勢,‘革命朝氣在黃埔’,兄弟你何不前往廣東一試身手?”
對戴笠來說,毛人鳳算得上一個貴人。要不是毛人鳳,戴笠未必能想起來去投考黃埔軍校。
戴笠南下,毛人鳳還給了他金錢上的大力資助。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日後戴笠發跡了才沒有忘了這位老鄉,對其感恩、寵信有加。
戴笠聽得入神,連酒菜也顧不得吃。室內光線越來越暗,他卻渾然不覺,直到毛人鳳提醒,他才點著油燈,邊喝酒邊繼續問這問那。
毛人鳳以往是不太愛說話的人,這天他或許是多喝了兩杯酒,或許是老同學相見格外高興,突然變得能說會道起來。
戴笠近來一直在盤算著投考黃埔之事,所以格外關心報紙上的有關消息,現在經毛人鳳一講,心中主意已定。
戴笠辭別毛人鳳,又在縣城的熟人及朋友處籌集了八十塊大洋,便匆匆趕回保安村。
路費有了,但母親和妻子那裏尚無把握,尤其是母親那一關。戴母曾認真地告誡他說,她已日漸年邁,再也不許他出遠門了,更不許他再去當兵。
戴笠對母親還是極為孝順的,他怕母親藍氏勸阻,不敢據實相告,便將此事先與自己的好友柴鹿鳴商議。
柴鹿鳴原名柴萬喜,中等身材,粗識文字,係江山縣清湖鄉路村人。民國初年,任江山縣政府保衛團的什長,管轄十多名團丁,駐紮在保安村,與戴氏一族很熟識。
柴鹿鳴為人忠厚老實,且頗有俠義心腸。戴笠貧困潦倒、饑寒交迫之時,柴經常接濟一些衣食之物,說一些安慰鼓勵的言語,這使戴笠十分感激。
平時,戴春風胸中有什麽難以排解的積悶,也常找柴鹿鳴傾訴。這次,他又找到柴鹿鳴,感歎地說,柴兄,孔夫子說:“三十而立”,我可是一直無所作為,漂蕩江湖,一事無成。現在我決心到廣東去投考黃埔軍校,謀一晉身之階,唯母親必定死活不讓我出門,我也不想使母親過分傷心,如此下去,我難道就此老死鄉裏,一文不名嗎?
柴鹿鳴見戴春風這次決心很大,對前程也深信不疑,受其感染,也決定助其一臂之力。便想了想說,此事你果真有決心,我有一計,你願意聽嗎?
中央特科行動記 權謀中的密友(九)
柴鹿鳴為人忠厚老實,且頗有俠義心腸。戴笠貧困潦倒、饑寒交迫之時,柴經常接濟一些衣食之物,說一些安慰鼓勵的言語,這使戴笠十分感激。
平時,戴春風胸中有什麽難以排解的積悶,也常找柴鹿鳴傾訴。這次,他又找到柴鹿鳴,感歎地說,柴兄,孔夫子說:“三十而立”,我可是一直無所作為,漂蕩江湖,一事無成。
現在我決心到廣東去投考黃埔軍校,謀一晉身之階,唯母親必定死活不讓我出門,我也不想使母親過分傷心,如此下去,我難道就此老死鄉裏,一文不名嗎?
柴鹿鳴見戴春風這次決心很大,對前程也深信不疑,受其感染,也決定助其一臂之力。便想了想說,此事你果真有決心,我有一計,你隻要先做通你太太毛氏的工作,得到她的同意,暗中預做準備。
你就在半夜空手離家,由我到村口給你送行李,先瞞過你母親。事後再由我和毛氏向老太太稟明緣由,我想老太太深明大義,終會想通,你看如何?戴春風一聽大喜,說:“瞞天過海,乃三十六計之首,不想老兄亦用得如此之妙。去黃埔的事,我決心已下定,就麻煩你給我送行李了。”
戴春風回到家裏,向妻子毛氏說明決心赴廣東黃埔投考一事,毛氏感其奮發圖新之心,不但支持,而且拿出了自己的一支金簪,贈給戴春風權充路費。
當日深夜,柴鹿鳴拿著行李在保安村水口接應,戴春風告別毛氏,來與柴鹿鳴會齊。臨別時,柴鹿鳴勉勵叮囑,揮手告別。
一路上,戴笠時而乘車,時而坐船,無車無船就靠兩條腿走,日夜兼程,足足走了二十多天,才來到他心目中的聖地廣州。
戴笠由於多年坎坷經曆及在軍閥統治區長期受到壓抑,來到廣州,心情頓時變得格外舒暢起來。他找了家幹淨寬敞的旅館住下,然後穿戴整齊,就按毛人鳳告訴他的地址去找他介紹的熟人周念行。
遺憾的是,周念行帶領即將畢業的黃埔生,到野外演習訓練,做北伐的準備去了,這不能不使戴笠有些掃興。
更讓他意外是,黃埔第五期的招生考試剛剛結束,而第六期的招考時間尚未確定,這不能不使戴笠憂心忡忡。他擔心等候時間太長,旅費花光了怎麽辦?
即便堅持到考試,萬一考不上,又該怎麽辦?但是,戴笠決心已定,無論等多久,遇到什麽困難,也決不退縮,一定要考上黃埔軍校。主意一定,他立即前往宏興客棧,這是一家專供窮學生居住的便宜客棧,每日隻交三四毫錢即可付清食宿費。
進入黃埔,是戴笠一生中的第一個重大轉折。沒有黃埔生的經曆,也就沒有後來烜赫於世的戴笠。
戴笠後來回憶進入黃埔這一件事時說:“要說我倒黴嗎?也不算倒黴。要說我不倒黴嗎?論黃埔資曆總不如人而倒黴了。”這些話聽起來頗有無頭無尾之感。其實說穿了,說倒黴,是指到黃埔太晚,沒有成為軍校前幾期的老大哥,資曆不如人罷了;說不倒黴,是指假如沒有選擇入黃埔這一條道路,那就什麽也談不上了。
雖然是一趟末班車,但幸運的是有這趟末班車,才有以後的一切榮華富貴。戴笠第一次考試落榜,第二次才成功考中,成為黃埔軍校第六期學員。
戴笠考入黃埔軍校後,被編入入伍生部第一團第十七連。入連半個多月時間,從官到兵他都已經熟悉。他不吸煙,卻隨身帶著火柴、紙煙之類;他能喝酒,也因此常請人,蘭花豆、花生米、西瓜子等隨身帶。
在校晚上自修期間,他常常溜出校門,買花生米、老酒之類,請一些與自己談得投機的同學在宿舍裏一邊喝酒,一邊胡聊。
戴笠尤其對官長能察言觀色,通過其一言一行,分析其性格、心理活動、生活嗜好以至政治傾向,然後投其所好。
無論師生,凡與他接近的,都能有點好處。戴笠結交師生,皆能因人而異,北方人愛喝烈酒,廣東人愛抽強盜牌香煙,他就針對各人特點結交,頗得眾人好感。
但是,他對每個學生的談話都銘記在心,對每個學員的活動都注意認真進行觀察。
隨著北伐戰爭的節節勝利,國共兩黨爭奪領導權的鬥爭愈演愈烈,黃埔學生中亦是壁壘分明。
戴笠表麵不動聲色,內心卻是從個人感情出發,本能地站到了蔣介石一邊,尤其聽說戴季陶是蔣介石堅定的支持者,對這兩人的好感,以及出於同鄉的觀念,完全左右了他的政治立場。
蔣介石為控製廣東局麵,控製他借以起家的大本營,特派胡靖安與陳超返回軍校,調查情況,聯絡忠實於蔣的軍校學生,為清黨做準備。
胡靖安、陳超到來後,由於不知其根底,戴笠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公開場合絕不發表個人看法。胡靖安找他談話,開始時他隻是恭恭敬敬地聽這位學長發表見解,或者提出一些較為敏感的問題,尋求答案。
當胡靖安談到“校長派我們回來……”時,戴笠驀然感覺,他離校長其實並不遙遠,從上海交易所偶然邂逅之日起,冥冥中似乎早有定數。
這一切都使戴笠感到政治鬥爭的嚴峻與嚴酷即將到來,他選邊站在了蔣介石的一邊。
戴笠自進入軍校後,總結屢次碰壁的教訓,一改過去的張揚與外露,開始韜光養晦,不露鋒芒。
他平日裏沉默寡言,處處謙讓,給人留下了樸訥敦厚的印象,甚至有人覺得他像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
實際暗地裏,他卻在密切注視著校園內的一切動靜,入校伊始,他便嗅到一場尖銳的政治鬥爭,在表麵紅火的訓練背後波濤暗湧。
胡靖安看上去不過二十四五歲,卻已是第二期的學長,成為校長身邊的人,令戴笠這位年屆三十真正的老大哥自愧不如,崇拜得五體投地。
戴笠開始敞開心扉,在胡靖安麵前暢所欲言,將了解的情況毫無保留地告訴胡靖安,然後按照胡的吩咐,留心搜集連隊黨員的情報,隨時上報。
連隊“清黨”,二十幾人的名單,就是戴笠提供給胡靖安的。之後,戴笠結束蟄伏狀態,開始積極參加政治活動,公開發表旗幟鮮明的政治言論。
這時主要領導已在“清黨”後調整,改由擁蔣的國民黨人士擔任,黃埔一期畢業、赴蘇留學歸來的鄧文儀為政治部主任,胡靖安任入伍生部政治部主任,各級黨部也重新改組,戴笠當選騎兵營黨部執行委員。
不久,騎兵營奉命開往蘇州駐防。一路北上中,戴笠已然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他是有理由對前途充滿希望的,營黨部執行委員雖不是什麽重要官職,但他畢竟邁出了第一步;他本人又極受營長沈振亞賞識與器重;他作為營黨部執行委員,又與蔣有著上海的淵源,加之胡靖安已赴南京,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副官,自然也會替他美言……天時地利與人和這種種的因素湊到一起,倘若在戰場上再小露身手,那結果豈不是: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戴笠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不料就在這時,營長沈振亞告訴大家一個意外的消息:“校長下野了。”
當時在戴笠聽來卻猶如五雷轟頂!“為什麽會這樣?”
中央特科行動記 權謀中的密友 (十)
當戴笠正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時,不料就在這時,營長沈振亞通報大家一個意外的消息:“校長下野了。”
在戴笠聽來卻猶如五雷轟頂!“為什麽會這樣?”
原來蔣介石在政治上遇到了危機,反共清共之後,蔣介石在南京建立政府,與汪精衛為代表的武漢政府相對峙,形成寧漢對立的局麵。
緊接著,汪精衛也開始反共清共,並主動提出寧漢合作,但蔣介石認為汪精衛是在與他爭奪國民領袖地位,拒絕合作,引起國民黨內各派政治力量的紛爭,鬥爭中蔣氏暫時處於被動地位。
而在南京政府內部,蔣氏與桂係李宗仁、白崇禧的矛盾爆發。桂係在平定廣西和北伐等戰役中屢建戰功,又幫助蔣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建立了南京政府,自認出力頗大,不肯對蔣稱臣。
蔣看到桂係日漸坐大,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密令第一軍何應欽執行剿滅桂係的計劃。
當時蔣、桂力量已不相上下,雙方均無必勝把握,加之何應欽與白崇禧私交頗好,不願執行此項計劃,蔣何關係也日趨惡化。李宗仁、白崇禧得知蔣的計劃後,遂加緊聯合各方的反蔣勢力,準備尋機對蔣發難。
麵對如此複雜的政治形勢,蔣的下野不過是虛晃一槍,蔣介石反思之後,決定加強情報工作,隨時掌握桂係及各方反蔣勢力的動向以及嫡係部隊各級將官的忠誠情況。
國民革命軍司令部成立密查組,派侍從副官胡靖安為組長,經胡推薦,戴笠、許忠五、成希超、東方白等為該組成員。
該組任務主要是調查異己分子的活動,以加強蔣氏對嫡係第一軍及雜牌部隊的控製。表麵上以調查各級部隊的軍容風紀情況做掩護,這是蔣介石成立最早的一個準特務組織。
戴笠在密查組裏很快顯示出其搜集情報的特殊才能,從密查組成員中脫穎而出。他的情報不但多,而且快,情報質量高。
戴笠搜集得最多的還是各方麵的反蔣言論和黃埔失業同學的牢騷。
有時得到一些較有價值的情報資料,經過胡靖安一轉一遞,往往又成了胡靖安的功績。戴笠此時人微言輕,當然不敢去跟胡靖安爭功。
相反,他為了感激和報答胡靖安,取得胡的信任,還經常跑到胡家,給胡做一些雜事,以取悅於胡。
後來戴笠回憶說,這是他一生最窩火的時期。窩火歸窩火,但是戴笠表麵,似乎毫無怨言,他已經學會在逆境中忍辱,並積極學習每一項技能,為的就是等待時機,將來有朝一日飛黃騰達。
戴笠當時以密查組成員的身份難以直接見蔣,但他又不甘心經胡靖安之手轉遞,把自己辛辛苦苦搜集到的較為重要的情報材料,為他人作嫁衣裳。
於是,每逢搜集到較為重要的情報材料,戴笠總是千方百計直接交到蔣的手中,以期引起蔣的注意。
為此,他常常守候在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或中央軍校官邸門口,當蔣的汽車到達時,戴先遠遠立正,敬一個軍禮,然後快步上前,雙手把材料遞過去。蔣開始對戴的情報不甚重視,往往粗略地看過一遍,就丟到一旁。
因為蔣深知下屬的心理,他認為戴笠這種人不經過常規傳遞手續,越級上送,無非是沽名釣譽之徒,企圖一步登天罷了。
雖然有這種認識,但蔣每次坐車看到戴笠站在路邊等候,還是吩咐停車,命令警衛人員接過戴笠的情報。戴笠也不問情報送上去有沒有引起重視,每當搜集到稍有一點價值的情報,就用攔車的老辦法送上去。
久而久之,蔣介石覺得戴笠這種精神著實可嘉,並且他發現戴的情報大都出於第一手資料,比較真實,也就逐漸重視起來,開始注意到戴笠的情報才能。
戴笠每天蹲在蔣介石駐地外麵等,找機會把情報送給蔣介石,為此,戴笠沒少挨警衛的揍,這就是故事前文開頭發生的情景。
在蔣介石身邊的侍從人員中,戴笠巴結最賣力的要數毛慶祥。毛慶祥又名宗驤,浙江奉化溪口人,是蔣介石發妻毛福梅的同宗族人,曾赴日本、法國留學。北伐時,由其父介紹給蔣介石任北伐軍總司令部機要秘書,凡軍政大員的任命、作戰命令的頒發,以及蔣介石與各方聯絡通信,各方麵遞送的情報資料或情況反映等,都要經過毛慶祥之手。
戴笠深知毛慶祥的地位非同一般,於是就拚命在毛慶祥身上下功夫。隻要毛慶祥有所暗示,戴笠無不盡力去辦。
開始毛慶祥對戴笠的情報也懶得轉呈,後來見戴笠對自己十分謙卑討好,做事勤快,毛慶祥有所感動,加之戴的情報確有價值,也就肯代為轉呈。
有時甚至打破常規程序,隨接隨呈。因而戴的情報放在蔣的辦公桌上總是十分及時,往往要比別人快半拍或一拍。蔣看了也就格外欣賞有加,不但對戴笠送的情報仔細審閱,而且如果有一段時間看不到戴笠的情報,還要向毛慶祥查問。
戴笠聽到蔣對自己送的情報極為重視,也就更加不敢掉以輕心,努力腳踏實地去做。
機會往往留給有準備的人,蔣介石在南昌指揮“剿共”,委員長行營也搬到南昌。
一天不知道怎麽回事,軍委會的航空署發生了火災,連帶軍委會等很多地方,都受到了火災的影響。航空署是當初蔣介石準備發展空軍、對抗日本的,這個航空署很多行動都是秘密進行的。此次火災使蔣介石的很多空軍秘密部署受到打擊。
蔣介石立刻感覺到火災可能是日本特務所為。再說,在自己身邊發生火災,也令他非常不爽。為此,蔣介石立刻下令,讓侍從室調查課長小鄧,趕緊調查火災原因。
原來的侍從室調查課的課長叫鄧文儀,也就相當於紀律糾察之類的部門,權力非常之大。
侍從室的那些驕橫不可一世的警衛們,平時見到鄧課長,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被他抓住啥把柄。能夠在侍從室監查各部門,這個鄧自然也非常受到蔣介石的信賴,受到信賴的人一般是不會被蔣撤職的,除非有事。
而航空署發生了火災,就是鄧的政治災難,也成了戴笠的機會。
鄧文儀辦事效率很高,調查結果很快報了上來,火災係“意外失火”。
其他地方都不發生火災,單單就自己搞的秘密航空署發生火災。蔣介石不相信,命令鄧繼續查,結果再次報上來:確實是意外失火。
蔣介石還是不信,認為鄧可能在糊弄。忽然想起戴笠,覺得特務處辦事很認真,就讓戴笠去查。如今接到領袖直接下達的垂直任務,戴笠是格外賣力,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就查出航空署火災案的真正原因。
原來這其中更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件!
中央特科行動記 權謀中的密友(十一)
軍委會的航空署發生了火災,連帶軍委會等很多地方,都受到了火災的影響。
航空署是當初蔣介石準備發展空軍、對抗日本人的,這個航空署很多行動都是秘密進行,此次火災使蔣介石的很多空軍秘密部署受到打擊。
蔣介石立刻感覺到火災可能是日本特務所為。再說,在自己身邊發生火災,也令他非常不爽。為此,蔣介石立刻下令,讓侍從室調查課長鄧文儀趕緊調查火災原因。
鄧文儀辦事效率很高,調查結果很快報了上來,火災係“意外失火”。
“南昌行營”飛機場停存軍用及教練飛機共五架,突然一夜間被燒。其他地方都不發生火災,單單就自己搞的秘密航空署發生火災。確實有些蹊蹺,調查雖然有了結果 ,但蔣還是不信,命令鄧文儀再去查,結果再次報上來:確實是意外失火。
機場維護是很嚴密的事情,單純意外說不通,加之侍從室的楊永泰、熊式輝等人認為鄧文儀是有意袒護,案情並沒有查到水落石出,鄧文儀有接受賄賂的嫌疑,手下幕僚的意見,讓蔣介石認為鄧可能在糊弄。
忽然想起戴笠,覺得特務處辦事很認真,就讓戴笠去查。如今得到領袖直接下達的任務,戴笠是格外賣力,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就查出航空署火災案的真正原因。
原來這其中更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件!
這乃是一場重大縱火案,主犯正是航空署長徐培根。徐盜用公款去交易所套購黃金,虧空無法彌補,此時不銷毀經費的收支賬目,貪汙行為必定暴露,遂指使衛兵,在幾處營房潑上汽油縱火,放火燒毀庫房以銷毀賬目。不料天氣炎熱,大火失控,致使飛機被燒。
徐拿出十萬美元送給鄧文儀,要其代他彌補過關,同時威脅鄧,若不收下這些錢,就開槍同歸於盡。
鄧文儀收下錢,即以“飛機場因汽油太多,儲藏不密,天熱蒸發,故而起火”為由上報。
徐培根隸屬於陳果夫CC係人馬。一方麵鄧確實愛錢,另一方麵CC係的勢力太大,鄧文儀也不敢得罪。
無奈之餘,鄧文儀隻好告訴蔣介石這是一起意外失火,這樣說法就替徐開脫了責任。
然而,戴笠把真實的情況報告上來後,蔣介石極為震怒,將鄧文儀一切公開職務撤銷,一開始蔣介石要槍斃徐培根,但陳果夫兄弟上來說情,畢竟是長期緊跟自己的浙江同鄉,後來改軟禁,風頭過後又把他放出來,先後擔任兵工署機械司司長、軍官訓練團總教官、剿總參謀長等職務,晉升中將、二級上將,這個重大縱火案的罪魁在軍界反而一路升遷。
看到戴笠辦事如此盡心,蔣介石宣布讓其接管鄧文儀的工作,任命戴笠為課長。就這樣,戴笠終於進入了夢寐以求的侍從室,開始做小小的課長。
殷夫被國民黨殘酷殺害的“左聯”五烈士之一,也是其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他的親哥哥便是這個縱火的徐培根。
《別了,哥哥,再見在火線中吧——致徐培根的公開信》,便是殷夫所寫。信洋洋灑灑三千餘言,以凝重又略帶諷刺的筆觸表現了嚴肅悲愴的內容,蘊涵十分豐富。
兄弟二人,卻選擇了迥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一個毅然決然“背叛”家庭,走上革命道路,立誌為黨的事業而獻身;一個卻心安理得地依附國民黨反動當局,甘心替蔣介石的腐朽政權賣命。
蔣介石侍從室的成立,是楊永泰提議下成立。沒有想到,這個提倡建立侍從室的,後來卻痛恨起了侍從室。
楊永泰確實厲害,在剛剛來到蔣介石身邊時,楊給蔣介石提了很多建議,蔣介石因此而大大受益,楊也因此受到蔣介石的寵信。
楊的突然受寵,自然引起了別人的妒嫉。這件事其實也就和戴笠破獲的航空署火災案聯係起來。
火災發生後,侍從室鄧文儀的調查結果,蔣介石雖然不信,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正是楊永泰請示蔣介石後,再加上戴笠的特務組織觸角甚多,案件也就很快水落石出。
在國民黨內,楊永泰以政學係首腦著稱。當時,人們將張群、黃郛、楊永泰、吳鐵城、熊式輝、王世傑、吳鼎昌、張嘉璈、翁文灝等人稱為新政學係。
與國民黨的CC係、黃埔係等不同,這些人並沒有一定的組織,也沒有政綱,隻是鬆散的聯盟。他們對蔣介石忠心耿耿,且大多學有所長,精於政務,才華出眾,足智多謀,深為蔣介石器重。
作為蔣介石最寵信的幕僚,楊永泰有著很大的權力。所有國民黨重要軍政文電,都須經楊永泰先行過目,然後才能呈蔣;許多軍政要人來見蔣介石,也須經楊永泰安排。
楊永泰這種權傾一時的地位,自然引起國民黨內其他派係和權貴的嫉恨,尤其是陳果夫和陳立夫為首的政治集團。
雖然機場縱火案,楊是立了大功,但他也得罪了陳果夫、陳立夫兄弟。本來就對楊心懷妒忌的CC係,此刻受到楊永泰的攻擊,自然惱羞成怒。
陳立夫、陳果夫等人談起政學係的楊永泰也夾槍帶棒:“蔣委員長怎麽看上這位首鼠兩端的楊永泰。楊永泰有何能力,還不就是會投機嗎?”
但此時的楊永泰“聖眷”正隆,沒有合適的“炮彈”,CC係暫時拿這個楊永泰也沒有辦法。
“蔣家天下陳家黨”的格局,隨著國民黨內反蔣勢力的蕩平,蔣介石越來越無法容忍二陳把持黨務的現狀,力謀削弱CC係的權力。
於是,楊永泰向蔣介石提出了集中黨、政、軍力量於“剿匪總部”的建議,蔣認為這是削弱CC係的好機會,便接受了楊永泰的建議,把豫、皖、鄂、贛四省國民黨組織變更,省市黨部設主任委員,由當地軍政大員兼任。
楊永泰的這一招,把原來的省黨部執行委員和監察委員一起打入了冷宮。
各縣設書記長,又把原執行委員和監察委員也一起“送客”出門。不論省或縣都由書記長負全責,工作報告直接上呈“剿共總部”黨政處。
這樣一來,湖北、河南、安徽、江西四省CC係的政治地位一落千丈,成為當地軍政首腦的附庸。
CC派遭此打擊,當時卻敢怒不敢言。因為楊永泰這一辣招是以蔣介石名義去辦的,並已由國民黨中常會追認為合法。
陳果夫出任江蘇省政府主席時,民政廳廳長一職陳決定派自己的心腹餘井塘擔任,可沒想到名單報到蔣介石手上後,楊永泰在蔣介石身邊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這不成了CC的王國?”
蔣本來就不滿江蘇省政府CC色彩太濃,聽了楊的話後更加生氣,決定“留中不發”。這可急壞了陳果夫。他素知蔣的習性,隻要“留中不發”,一定是表明他持有不同的意見。
陳果夫趕忙電呈蔣介石:“如有更適當勝任者,請鈞座直接指定。”本來這是陳果夫作的一個政治姿態,可沒想到正中了楊永泰的圈套。
楊永泰立刻向蔣推薦自己的心腹辜仁發替換餘井塘。蔣遂電告陳,一切照準,唯民政廳廳長改由辜仁發擔任。
陳果夫收到電報,頓時傻了眼:一省中除省主席和秘書長外最重要的民政廳廳長一職,轉眼落入了楊永泰手中!陳果夫大失顏麵,恨得咬牙切齒,下決心要整垮楊永泰。
陳氏兄弟開始尋找能夠攻擊楊永泰的“炮彈”。通過對其他一些侍從室警衛的打探,很快發現了楊永泰的一個官場秘密。
楊永泰工於心計,善於察言觀色,極力迎合蔣介石。每每遇到一些事情,楊永泰都要提前準備好兩套方案,分別放到中山裝的左右口袋裏。
在和蔣介石交流時,他先試探蔣介石的口風,然後做出判斷,取出自認為可能讓蔣介石滿意的那個方案上交匯報。
對於楊永泰的這一行為,蔣介石的警衛們稱楊永泰有“左右乾坤袋”。
因為有了備選方案,楊永泰似乎總能提出讓蔣介石滿意的方案,蔣介石也就更加寵信喜愛楊永泰。
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陳氏兄弟管理黨務,對侍從室自然有一定的影響,他們還是很快從侍從室的一些人口中得知了這個秘密。
對蔣介石的了解,陳氏兄弟並不比楊永泰差,他們深知,蔣介石是個非常專權的人,他需要下屬對自己無限忠誠,絕對不允許下屬在自己麵前耍小聰明。
凡是對敵人不利的,都是我們喜歡的,陳氏兄弟於是把楊永泰搞兩套方案討取領袖歡心的秘密透露給了蔣介石,讓蔣提防這個人。
有一次,蔣介石命警衛叫來楊永泰,突然的召見,楊永泰沒有任何準備,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因此,蔣介石開始相信,楊永泰平時確實是喜歡耍弄陰謀權術,搞“左右乾坤袋”。
接著,蔣介石再召見楊永泰,要求楊永泰提出一個解決方案後,蔣介石又提出一些反對意見,楊永泰不知蔣介石已知內情,依然拿出他提前準備好的另一個方案。
蔣介石看到楊永泰的這一係列表現,感覺自己變成被戲耍的驢子,內心開始反感,卻並沒有當麵揭露,隻是戒備之心已經起來了。
那麽,首鼠兩端做法的楊永泰結局又會是怎樣的呢?
中央特科行動記 權謀中的密友(十二)
凡是對敵人不利的,都是我們喜歡的,陳氏兄弟於是把楊永泰搞兩套方案討取領袖歡心的秘密透露給了蔣介石,讓蔣提防這個人。
有一次,蔣介石命警衛叫來楊永泰,突然的召見,楊永泰沒有任何準備,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因此,蔣介石開始相信,楊永泰平時確實是喜歡耍弄陰謀權術,搞“左右乾坤袋”。
接著,蔣介石再召見楊永泰,要求楊永泰提出一個解決方案後,蔣介石又提出一些反對意見,楊永泰不知蔣介石已知內情,依然拿出他提前準備好的另一個方案。
蔣介石看到楊永泰的這一係列表現,感覺自己變成被戲耍的驢子,內心非常反感,卻沒有當麵揭露。
蔣介石的戒心一起,對楊永泰的提防頓增。一次,蔣介石對身邊的警衛說:“楊永泰為人精幹,雄才大略,在我幕僚中確實是一員幹將。但此人非我同道,非忠於事者,久之必生異心。”
汪精衛在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上遇刺,行政院長一職告缺。楊永泰積極鑽營,想謀求行政院長一職,實現從幕僚向實任的轉化。
二陳、黃埔、元老等係統都不願見楊永泰上位,集體致書反對。蔣介石便借眾人之口,外放楊永泰為湖北省主席。
組閣的願望落空,楊永泰很是失望,便決定辭去秘書長之職,出國考察。正是用人之際,楊又無大錯,蔣介石豈能放他出國?
蔣沒有理會楊的辭呈,蔣介石雖知楊永泰有些小心思,但對自己還是忠心不貳,也是為了平衡各派利益,決定將楊調出。
早在南昌大火案發前,蔣介石就打算讓楊永泰出任南昌黨政軍聯合辦事處秘書長。
楊永泰聞訊後聲淚俱下地對蔣說:“一定是有人向先生進了讒言才至於此,在此國家危機時刻,我決不離開委員長半步!”蔣介石聽後大為感動,留楊永泰繼續在任。
當蔣介石調張群任外交部部長後,便決定任命楊永泰為湖北省主席。楊永泰離開蔣介石身邊,出任封疆大吏,在許多人看來是楊失寵的信號。
其實調開楊永泰,固然是蔣為平息國民黨內部對楊不滿所采取的措施,但也更是蔣介石用心良苦的一招。
雖然蔣介石也感到楊永泰有操縱越權的形跡,但他對楊的忠誠和才能是十分欣賞的,瑕不掩瑜。
蔣曾對人說:“我生平用人,第一重道德,第二重才具。楊暢卿這個人,辦事有相當才具,其它方麵就不要求全。”
楊永泰還未到鄂上任,便遭到了CC係及鄂省實力派的迎頭反對。CC派的走卒竄入湖北內一些學校,大肆宣傳政學係是“親日派”,挑動學生上街遊行。
學生們聽到政學係的賣國消息,義憤填膺,到街上遊行,高呼“打倒政學係”、“打倒楊永泰”、“反對楊永泰接任省主席”等口號。
一時間,武漢反楊赴任之聲頗高。蔣介石聞訊勃然大怒,電令湖北綏靖公署主任何成浚:“據報湖北省黨部借學生提出打倒楊永泰的口號,向政府示威。如果屬實,仰將該黨部及其負責人一律軍法從事,具報為要。”
為支持楊永泰,蔣介石不惜對二陳開刀,胳膊擰不過大腿,湖北省黨部的CC分子慌了手腳。
“十人團”的湖北省黨部常委劉鳴皋立即前往何成浚處,聲明“打倒賣國賊楊永泰”這個口號與省黨部無關,是學生在遊行中自發喊出來的。
蔣介石平息了CC係的倒楊風潮之後,楊永泰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惆悵,離開南京,逆江而上。
然而楊永泰在漢口經漢關乘專用輪渡碼頭準備回武昌時,突然在碼頭衝出一名刺客,向其連開數槍,楊應聲而倒,奄奄一息的楊永泰對左右人說:“吾早知必有今日,身已許國,為國而死,夫複何恨?所可惜者,有誌未逮,國禍方長耳。”說完,這位蔣介石的智囊便咽了氣,終年56歲。
蔣介石得知楊永泰被刺殺後十分震驚。他一麵急電湖北省政府給予楊永泰以公葬待遇,一麵責令組織秘密偵查廳,盡快破案。
究竟是什麽人刺殺了楊永泰?當年有諸多說法:
第一種說法,為湖北省府的官方報給蔣介石的說法,稱楊永泰於10月25日午後1時赴美國領事館,3時15分返回時,行至江漢關前一碼頭,下車後突有凶手向主席背後連放兩槍,一彈由右肋下貫穿而出。當時即赴漢口同仁醫院治療,惟因彈中要害,延至3時37分在院身故。
第二種,《湖北文史資料》記錄,下午5點剛過,楊永泰坐汽車到了江漢關輪渡碼頭,下車和妻子走下碼頭的石階,這時有兩名刺客龔柏舟、陳夔超,箭步跟上射擊,連發數槍,楊永泰即應聲而倒。
當時江岸一片混亂,龔、陳兩刺客乘亂按預定路線撤退,但陳因慌亂走錯方向,到了江漢路就被逮捕了;龔雖到達預定地點,並轉移到南京,但後來仍遭逮捕,爾後押送武漢。
第三種,根據路人的傳言記錄,楊永泰去駐漢口的日本領事館,參加日本天皇壽辰慶祝活動,返回時在漢口江漢關碼頭被一青年以手槍擊斃。凶手跑向前花樓街,被一屠夫以腳攔阻,隨後被追來的警察抓住。
第四種,不知信息源不明,武漢學生在漢口舉行抗日救亡遊行示威。驕橫的日領館向湖北省府施壓,要求懲治相關人員。
迫於壓力,楊永泰前往日領館就有關事項交涉,不知信息如何泄漏出去,憤怒的示威學生組織提前派人截殺楊永泰。楊永泰在江漢關碼頭上岸後,準備換乘汽車時,忽然連響兩槍,楊中彈斃命,死在車前,現場僅拋下左輪手槍一支。
第五種,出自魏元晉《何成俊與楊永泰、黃紹竑控製保安團隊的鬥爭》一文。
星期天,楊永泰到美國領事館吃午飯,飯後在漢口市長吳國禎家小睡,下午4時許,乘輪渡由漢口過江,在江漢關碼頭下台階時被刺,當天即死於漢口日本同仁醫院。
第六種,出自當時《中外雜誌》,喻舲居所撰《楊永泰遇難記》。此說為楊永泰到日領館赴宴,回來步行至江漢關被刺殺。
左右要抬送他到醫院急救,並問他有什麽遺言,楊苦笑說:“我早知必有今日,身既許國,為國而死夫複何憾!所可惜的是,誌有未逮,國禍方長而已”。
介紹楊永泰被刺殺細節時,大多引用了楊永泰這段遺言,甚至把他想象成憂國憂民的政治家,人受重傷,當以緊急送醫為要,哪能不分輕重、不顧場合先問遺言呢?
最後一種說法,出自《湖北文史資料》,楊永泰應漢口法國領事午宴,楊的一位姨太太取鋼甲背心讓其穿上,但是發現箱內有一隻老鼠,楊因沒有時間消毒,故未穿。狙擊者係在江漢關前從楊背後槍擊,如穿避彈衣,或不致死。
楊永泰遇刺案,成為繼廖仲愷遇刺後第二起重大謀殺案。
楊永泰跟隨蔣介石多年,出謀劃策,鏟除“諸侯”,為蔣家王朝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樣一位蔣介石眼裏的“曠世奇才”,卻成了國民黨派係爭鬥的刀下冤魂,不能不令蔣介石唏噓歎息。
這樣重大的事件,蔣介石當然會想到對領袖忠心耿耿的戴笠,那麽戴笠的調查結果是什麽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