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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了千山萬水,我是一隻孤獨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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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故事10(事媽)

(2015-10-12 19:49:40) 下一個

十. 事媽

 

二娃家的五間大瓦房就在我們知青點的隔壁,我們共用一口井。低頭不見抬頭見。二娃在家一聲不吭,在外卻還正常。井邊相遇,時常會聊幾句。有次我回家歇了四天,回來後在井台遇到二娃,

他問我這幾天是否休假了,我說你怎麽知道呀。他笑著告訴我說,我都知道你是那天開始休的,這幾天到哪玩去了。你那天頭腳剛走,你們知青點就炸了營,前院後院地吆呼著:快走啊,組長都回家了,現在不走,還待何時呀。呼啦啦,前院男生和後院女生走了個幹淨。不信你這次回來,看咱隊書記還敢不敢放你假了。

那你怎麽知道我去哪玩了?

二娃有些不好意思,吞吐了一下,還是告訴了我實情: 他有個朋友就住在我們大院,自我回家後,他就住在他的朋友家裏。我哪天進城,哪天逛的天安門,哪天逛的王府井,幾點回的家,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還說,我母親在我休假的四天裏,沒有上班,天天陪著我,他就沒敢造次,去和我打招呼。

最後他還對我說:“我一天見不到你,就不知如何是好。別生氣我跟蹤了你,好嗎?”

 

彼時我雖二九年華,於男女之事還未開竅,所有關於愛情的常識均來自書本。一個男孩赤裸裸地表達了他對我的關注,我手足無措,沒再問他任何話,提著水桶,匆匆回到自己宿舍。

我以前說過,二娃是我們那方圓十幾裏有名的英俊小生(那時不講究說帥哥),別說村裏的姑娘們討好他,就是我們知青點的女知青們很多人對他也有意思。加之他也是吃商品糧的,戶口也不是問題。我想他之所以敢向我表白,也是有恃於此吧。

 

二娃家在當時的農村,算是首富,但他的母親給了他們財富,也給了他們恥辱。我的家在當時,應算書香門第,但我的懦弱也為我的一生烙下恥辱。我無法在雙重恥辱下生存,因此和二娃的事是不可能的。

 

自從那次井台相會後,我盡量回避和二娃的見麵,但我感覺的到有雙眼睛時刻在盯著我。山村就那麽大,村裏的人們也開始私下議論了。一天收工後,“事媽”找到我,說,飯後聊聊。

我以為是找我談論我入黨的事,因我在公社工作時,隊裏要發展我入黨時發現我的檔案已跟我到公社,以為我會走仕途之路,一步步調上去。誰知我是馬尾穿豆腐,提不起來的主,自己跑回來了,但檔案沒跟回來,結果就誤了幾次發展的機會。這次是不是又談這個?因為我自己無法左右檔案在哪。

我懷著虔誠的心,坐在“事媽”的對麵。天地良心,我從沒當著他的麵叫過他“事媽”,對他還有起碼的尊重,尤其那次“暴屍”以後,我覺得他挺有點抱負的。起碼胸襟可以,沒用手中的一點權利報複我們這些嘲笑他,其實並沒有什麽嘲笑的資本的“知青”們。

 

坐定後,“事媽”問我,最近生活怎樣,有什麽困難沒有,對他們的工作有什麽意見嗎?反正是政工幹部的通常開場白。我想直截了當的截住他的閑扯,但內心的一點尊重還是讓他把開場白進行完。隨後他竟給我講了個小故事。說的是隊裏以前的一個赤腳醫生,和一個知青好上了。以當時的經濟狀況給這個知青盡可能的物質幫助,家裏的細糧都留給這個知青,幹活時到地頭去接她。後來這個知青分配了,回城當了工人。就和這個赤腳醫生分手了。赤腳醫生到城裏去找她,被女方的家屬打了出來。回來後沒幾天,這個赤腳醫生就瘋了。

我猜道:你說的是秦嵐吧,聽說他還是大學生呢。“事媽”說,可不是怎地,大學沒畢業,趕上文革,肄業回家,因學的醫科,就安排當了大隊的赤腳醫生。如今你看他整天衣不蔽體,滿臉的飯嘎巴,當初可是本地有名的翩翩公子呢。錯就錯在他選擇了和他社會地位不相當的人,而且不能退步抽身。對於他本人是個終生的悲劇,對社會來說,也是個損失,那幾年的大學是白念了。

 

我嘴上應著:是啊,心裏想著,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事媽“似乎看到了我心裏想的,話鋒一轉,說最近聽到很多議論,你和二娃對上了,是嗎?然後看著我,等我回答。

 

我是以為討論我入黨的事來著,對這個話題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當初那個軍代表突然說我寫反動標語時的感覺以及遠革說我關燈苟且的惡心勁回來了。那種被冤枉的委屈讓我咬住了嘴唇。

 

我不說話,但心裏翻江倒海: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作為組織的人來和我談論這個,關你們的屁事呀?我要和二娃,就絕不會讓他成為第二個秦嵐;我不和二娃,也絕不是因為社會地位不同,就我當時的狀態,還真沒人入得了我的法眼。我那時是心比天高,全身心地要洗刷自己的恥辱並幹出一番事業。一個區區小隊怎能擱得下我這個大鵬。

 

見我不說話,“事媽”自說自話:其實也沒什麽不可以,從外觀上你倆挺般配的。以後你分配走了,二娃也是居民戶口,不輸你,還可以在鐵道部門找個工作,那可是人人羨慕的鐵飯碗呀。二娃家裏也特看好你,他媽說了,你嫌她臊,她就將五間房隔出三間來給你另起一個院子,你願意中間開個門就開一個,不願意開也行,反正她有公家派的人伺候。隻要你和她兒子過的好,你可以權當沒她這個媽。

我沒明白幾件事:這一,“事媽“找我談話,不像是責備,而像是拉媒的;這二,平時在人們口中的惠香,就和母夜叉似的,為了兒子,她能低到塵埃裏,真讓人有點感動。這三,如”事媽“所說,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那他找我談話的目的是什麽?

 

要說這”事媽“也真不是等閑人,仿佛看到我心裏似的,接著說:本來我不該過問此事,新社會,戀愛自由。隻是我長你幾歲,又是在農村的環境裏長大,願意給你點意見,聽不聽由你。按常理,郎才女貌,你倆是挺蹬對的。但我從你的眼裏,看出一種不是同齡人會有的憂鬱,沒有男人看到你,不想保護你的。那麽二娃能負起保護你的責任嗎?二娃是在一種羞辱的環境中長大的,隻是這種羞辱派生了一個巨大的利益於他。如果沒有這個利益,他也會深深地愛上你的,但隻可埋在心裏罷了。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不愛你呢?有了這個利益,他就有資本向你表白了。遺憾的正是這一點,他以為外在般配了,加上愛,就行了。他不明白你心裏的溝壑,他無法找尋你的心。

 

我的心顫動了。沒想到大家嘴裏的”事媽“竟這麽看到了我的心裏,他明白我。而且他兩次提到“沒有男人不想保護你”;“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不愛你”,暗示我,他也是男人,他也在其中唄。

 

我站起來,向門外走去,推開門後,我回頭對”事媽“說:謝謝你對我說的所有。

 

我曾說過,對於愛情,我的全部知識來自於書本。我最推崇的書是車爾尼雪夫斯的《怎麽辦?》。他對愛情的定義是:如果你愛一個人,要讓你愛的人感到愉快,才是你愛他,否則,你隻是愛你自己。如今還沒有我想讓其愉快的人,所以推論是,我還沒愛。但”事媽“今天和我的談話,明裏是討論我和二娃的事,暗裏是向我表白,他才是真正愛我的人,且是最配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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