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後的每一次哭泣，都應該感到羞恥

01

 

一直很喜歡林特特的文字。

 

昨天看她的新書，她在書裏講了自己十年前的一次遠行。

 

其實那是一次麵試。

 

她穿著白襯衫，一字裙，踩著高跟鞋，恨不能展現自己所有的精致。

 

然而出了校門，一切都不一樣了。

 

要去的地方很遠，轉了幾趟車，像人魚罐頭一樣被擠得喘不過氣來。窗外的景色漸漸荒涼，路兩邊塵土飛揚。

 

整整坐了三個小時的車。

 

下車後，看到的是一片混亂，各種小吃攤低垂排列，裝修散工蹲在路邊。等辛苦地走進麵試的學校，她的頭發上衣服上鞋上全部都落滿了灰塵。

 

那一路上每一個細節，都讓她覺得受傷害，都一寸寸地磨平她的驕傲，昭示著現實的殘酷。

 

那是她第一次找工作，也是第一次獨自走那麽遠的路。

 

站在麵試的樓房前時，她忽然就忍不住哭了。覺得特別委屈，特別不能接受。

 

前一秒還在校園綠草地上讀書的女孩，後一秒已經在滾滾紅塵裏輾轉，為在這個城市留下來而獨自打拚。

 

年少時所有的驕傲和金貴啊，在現實麵前被碾得粉碎。

 

怎麽能不委屈？怎麽能不哭泣？

 

但哭過之後，她還是擦幹眼淚，微笑著去接受麵試。

 

在會議室裏，等待麵試的時刻，她無數次有拂袖離去的衝動，懷疑自己留在這個城市的意義。但當麵試官推門而入時，她立即彈起來，綻開一個職業化的微笑。

 

是不是很心酸？但這就是成長。

 

02

 

看到這個故事，我就想起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那時候我沒有出過遠門，沒有和人打交道的經驗，別人看一眼，就知道我是羞澀而沒有見過世麵的女孩。

 

因為我會在別人目光的注視下，低頭垂目。

 

其實那份工作很普通，就是在超市裏做導購。賣一個固定牌子的奶粉，有顧客來買，就推薦給他們。

 

那時候我臉皮很薄，不知道怎麽開口。有時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走到顧客身邊，對方往往冷冰冰地來一句：不用介紹，我自己選。

 

於是我尷尬地退到一邊。

 

六一兒童節時，奶粉的攤子前掛上了彩色的氣球。有孩子一進門就嚷著要，我取下一個，微笑著遞到他們手中。

 

等顧客前腳出門，店長的臉就冷了下來：氣球是買奶粉才能送的，你就這樣送了人，怎麽賣奶粉？

 

那時候我真的很笨，一點都不圓滑世故。

 

但是我從來沒有偷過懶，每天把奶粉擦得幹幹淨淨，幫忙超市盤點，重新擺貨，忙到淩晨兩點，又一個人騎單車回家。路上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我拚命地往前跑，居然擺脫了厄運。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獨自走在深夜的街頭，會發生什麽，我很清楚。

 

那一晚我失眠，雖然很累很累，但想起深夜追逃的那一幕，心有戚戚然，怎麽都無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又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按時上班。

 

但最終，我還是被辭退。從上班到離開，不過半個月的時間。

 

那一刻真的很委屈，很難過，眼淚不停地在眼眶裏打轉。等走出超市的時候，風一吹，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那是對自己最徹底的否定啊，所有的驕傲都被碾成了碎末，怎麽能不哭呢？

 

但哭過之後，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上路。現實雖然殘酷，卻容不得我們停下來喘息。

 

03

 

認識的一位姐姐，找到自己的愛人，甜蜜地做了新娘。那時以為生活就是無盡的甜蜜，直到一年後孩子出生，一切都變了。

 

尿布，奶粉，孩子的哭鬧，沒有一刻停歇。一晚上隻能睡半宿，嚴重缺乏睡眠，讓她臉色看上去很差，常常沒有精力工作。

 

爸媽心疼女兒，想來給她帶孩子。偏偏這個時候，父親生病住院，媽媽不但走不了，她還得時刻掛念父親的病情。

 

那段時間真的特別難熬，有時候她甚至在心裏責怪父親，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生病呢？

 

她沒有經驗帶孩子，總是帶不好，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父母心疼她，不讓她往醫院跑。

 

有天晚上孩子發燒，她半夜抱著孩子在街頭攔車，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車，到了醫院，發現掛號的人排起了長隊。

 

她加入這隊列中，一邊擔心孩子的病情，一邊想著明天要做的工作，還有躺在醫院裏的父親，忽然就覺得特別崩潰。

 

以前她是自由如風的女孩，被父母寵愛，被愛人捧在手心裏，從來不知道憂愁為何物。為什麽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要她來承擔，為什麽現在覺得自己好像落入塵埃裏，變得灰頭土臉？

 

以前那個人人寵愛的小公主呢？

 

她抱著孩子，蹲在醫院裏放聲大哭，好像要把自己這段時間受到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但哭過之後，看著懷裏發著高燒的孩子，想著醫院裏的父親，終究隻能擦幹眼淚，繼續隨著人群往前移動。

 

不管多委屈多崩潰，有些責任總是要承擔，有些路總是要去走。你蹲在那裏原地不動，隻會更糟糕。

 

成年人的世界，從來不相信眼淚。

 

04

 

林特特在書裏說：“中年後的每一次哭泣，我都感到羞恥，因為我哭，說明我無能。”

 

被這句話深深擊中。

 

我覺得不光是中年，其實成年後的每一次哭泣，都應該感到羞恥。

 

我們哭，是因為我們受了委屈，而我們之所以受委屈，是因為我們能力有限，我們掌控不了生活的方向，從而充滿了無力感。

 

無論是走出校園後的第一次麵試，還是丟了第一份工作，或者失去了一個愛人，或者搞不定生活裏的瑣碎小事。都是因為我們能力不足啊。

 

我們恨自己的無能，所以才忍不住哭泣。

 

但是哭泣有什麽用呢？哭泣不會讓一切都變得好起來，哭泣不會有人給你糖吃，也不會有人彎下腰來哄你。

 

因為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已經過了用哭來獲得關注的年齡。

 

成長從來都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我們誰都無法逃脫。我們要做的，不是委屈，不是哭泣，而是打造一副堅硬的鎧甲，在殘酷的世界裏快樂地行走。

 

以前我不知道為什麽林特特給這本書取了這麽文藝的名字，直到看完她書中那些關於成長的故事，終於明白，不管這世界怎麽以痛吻我們，我們都應該樂觀地走下去，把那些不愉快拋在腦後，僅記住這一路上的所有快樂。

 

既然成長在所難免，不如隻記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