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北
小說連載
四眼妹不靠譜，還是小柯開車，他一肚子氣。
三個小時，到山西了，然後是進山，路不好走，起起伏伏，過了汾河再往西開，到山陝交界的地方有個山坳，是塊平地。有個大院子。
就是趙偉娜新戲拍攝的地方。
她目前快拍到高潮階段了。大概劇情小柯在車上就告訴我們了：趙偉娜演一個寡婦，到主顧地主家幫傭，大少爺從東洋回來，被寡婦吸引，要和她在一起，怎奈老爺覬覦寡婦很久，且寡婦已經有同樣出身的遊擊隊員戀人，夾在三段感情當中，寡婦為難……
四眼妹當時就說，“我不喜歡這樣的故事，離譜，討厭，憑什麽女人就這麽弱勢，要是我就不這麽編，沒意思，觀眾也不愛看。”
小柯覺得好笑，說那你說一個。
四眼妹說：“要我說，也別什麽寡婦愛上地主家的少爺了，假不假，還不如，寡婦上山當了遊擊隊員，成了老大，抄了地主的家，她想要讓地主兒子為她所用，誆他上山，地主兒子身負血海深仇上了山，可到了山上卻被寡婦的個人魅力征服，對，還有理想，共同的理想。寡婦也愛上了地主的兒子，兩人一夜春宵，可寡婦意識到階級仇恨使得他們絕對不可能在一起，但是，寡婦卻有了孩子。地主老婆本來反對寡婦，可一聽有了孩子又同意了……”
“停！”小柯聽不下去。我也覺得四眼妹的劇情太過荒誕。小柯轉頭對四眼妹說，你不應該來當偵探，你應該去做編劇，專門編家庭倫理劇，婆婆大戰兒媳婦。
四眼妹立刻，“我不結婚的。”
小柯立刻來勁，“呦，話可別說這麽死，平凡也在這呢。”
我敲一下小柯的頭。跟我有什麽關係。臉還是不自覺臊熱。
四眼妹道：“結婚有什麽好，還不如做情人，我們作娛樂事業的，看這些明星背後偷吃的還少麽，早看破啦！”小柯笑說，難為你了，這工作毀三觀。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又來一句雷的。
我和小柯偷笑。事實上，我們也沒把四眼妹當女人，那就算，她也是男人吧。按這個理論，她也不是好東西。嘿。
到地方，第一晚住在老鄉家，類似於土炕。是趙偉娜經紀人安排的。
進門都有蜘蛛網。四眼妹抱怨，“這怎麽住？”
“你以為來度假呢？”小柯說。
“就一張床。”我說。
“廖老師和我睡床，小柯老師睡……”四眼妹四處打量，最後選中灶台，跑過去吹了吹灰，“睡灶台，灶台也是的，單人床。”四眼妹嘿嘿笑。
小柯不滿，“說幹脆我退出，就當你們開房得了。”
我站到他們中間，“別吵了，我睡灶台！”
四眼妹和小柯異口同聲，“不行！我不願意和他睡！”
討論來討論去，最後，三個人都睡床，擠一擠，我睡中間，當楚河漢界。
兩個人睡覺都不老實，一個腳蹺在我身上，一個胳膊打我的頭。我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進劇組。趙偉娜經紀人過來跟小柯交代了一番。然後我們換衣服，化妝，作群眾演員。演端水的丫頭的演員“剛好”生病來不了——也是趙的經紀人安排好的。四眼妹補位，臨時演一把丫頭。方便偷拍。
本來做偵探的，突然能過演戲的癮，四眼妹十分興奮。一個勁問我們行不行。小柯說：“有什麽不行，你要不是女的都不讓你來，機靈點兒！”
都裝扮好了。穿著棉布袍子。灰藍色。四眼妹的小丫頭鮮亮點，一身舊了的桃紅棉袍。一邊，我和小柯跟四眼妹交代好了，針孔攝像機就藏在發髻裏，抬頭手裏按遙控就能拍。四眼妹不滿意，“你們在外麵拍好了呀。”
小柯著急，“這不是要激吻照麽！戲裏生情，假戲真做，懂嗎？”
“費勁。”四眼妹快忘了自己的偵探身份。
“說你呢！喂！”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我抬頭，副導演正超我們這邊指著喊。“到位！說你呢。”
我指指我自己，對副導演說了口型。
“那女的！說那女的！丫頭！”副導演說得明確些。
小柯連忙把四眼妹推過去。“眼鏡不能戴了，還黑框，這大院裏能有這樣的丫頭嗎？”副導演聲音很大。小柯連忙幫四眼妹把黑框眼鏡摘了。
四眼妹揮手要奪，“別，給我，我看不見了，我 800 度呢！我看不見！”小柯說你要看見什麽，就演一個丫頭你就是道具差不多，都沒台詞兒，你演什麽呀，癡癡呆呆模模糊糊的樣子更好，真實，眼鏡我給你收著。
迎麵走過來一個胖大嬸。也是群眾演員。
“快點！各就位！”導演來了，催著。胖大嬸跑動，小柯手中的眼鏡被撞飛，跟著踩一腳。哢吧。兩隻眼鏡腿都斷了。小柯尷尬，不願讓四眼妹看到，和我對看一眼，匆忙拾起眼鏡，又對四眼妹，“讓平凡老師扶你過去啊，沒事兒，看到人影你就按快門，安全，都是無聲的。第一次出更，保證成功。”小柯給四眼妹打氣。
演員到位。趙偉娜演的寡婦該上場了。地主家的少爺站在廂房裏。寡婦端著銅盆，裏頭有熱水。到了。“大少爺，洗洗臉。”
寡婦把毛巾投在水裏。浸一浸，絞幹了，遞給大少爺。
大少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趙偉娜掙紮。無效。大少爺把他拉進懷裏，強吻。趙偉娜大喊：“槐花！茶呢！”
副導演推了四眼妹一下，“上。”
四眼妹慌慌張張，“來啦！”拎著小茶壺，小步快走，進門。“來啦來啦……”到門檻，四眼妹看不到，硬是不抬腳。
絆住了，身子前傾，整個人飛了出去，狗爬式，茶壺跟著摔到地上，茶壺蓋滾出老遠。針孔攝像機也跌出來，我替四眼妹著急。這回她卻機靈，一把抓住，掖在右衽裏頭。
激吻暫停。
戲全在四眼妹身上。
副導演罵：“怎麽回事？！會不會演戲？！瞎呀 ！”
導演坐在監視器後頭喊了一聲卡，“很好，就這樣演！”眾人愣了一下，走位繼續。
小柯撫著心口。我也舒了口氣。四眼妹爬起來，垂手側立一旁，因為看不清，她看上去多少像個敦厚老實的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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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偵探（19）B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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