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說香菜臭的人是什麽舌頭,反正在我們家,香菜從來都是香的,且常常單獨成菜。
大多數時候,我們不叫它香菜,而叫芫荽(聽上去像“鹽隨”,我也是上了大學才搞清楚這兩個字怎麽寫)。
它不是別的菜上的小點綴,它會被老爸洗了又洗,用刀切吧切吧,放進小碗裏,澆上醋,有時候還有少許香油和老抽,反複拌一拌,就成一盤菜。
吃飯的時候,隻有我和老爸吃得歡,老媽也吃,不過極少,用她的話說,似乎隻有我們老陳家的人才有吃芫荽的習慣,我和老爸愛吃,兩個姑姑也愛吃,我們來自北方,到了淮河以南,但飲食習慣依舊不改。
奇怪的是,走出了家鄉的地界,我竟再也沒有單獨吃過一盤香菜,在無錫的時候,幾乎看不到香菜的身影,整天吃食堂,香菜那麽細小,味兒大,根本上不了食堂的大鐵盤子,去飯店點餐,也隻能在涼拌香幹和西湖牛肉羹上看到一些香菜葉的影子,至於香菜的根莖,幾乎看不著,即便偶爾看到了,也是“碎屍萬段”狀,不成氣候。
南下深圳,北上北京,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單吃單過,香菜都很少能單獨混入我家的餐桌,它有時候被搭配著買來——多半是菜場大姐免費送的,比如做鐵鍋柴雞,出鍋的時候可以放幾根香菜,純粹圖它的一點綠,陪著黑紅的雞肉好看,僅此而已。
老媽不再拌香菜,朋友也不會拿香菜大做文章,當然也情有可原,小小香菜,有什麽值得大做文章,它生來就是配菜的料,更何況味道還那麽不友好……多少年來,沒人注意我其實喜歡吃香菜,不會做飯的我,更不會特意去菜場買一把子香菜,醃拌著吃。
偶爾去外麵吃飯,比如去拿渡、川成元吃麻辣香鍋,服務員偶爾會問一下,有沒有什麽忌口的,蔥薑蒜要不要,香菜要不要……聽到香菜兩個字,我立刻全身過電,隨即脫口而出,要!香菜要!多一點!
我親愛的香菜,隻能在這時候以黑馬的姿態殺出。
事實上老爸去世之後,也的確沒有人陪我吃香菜,雖然香菜那麽那麽好——中醫說它性溫味甘,能健胃消食,發汗透疹,利尿通便,祛風解毒……可誰在乎?而直接用醋拌著吃,又是那樣詭異奇特——吃酸的習慣,我似乎也是從老爸那裏繼承來的。
今年夏天,我在家,老媽涼拌了一盤紅蘿卜,放了糖、老抽和醋,我吃著吃著,又想起香菜來了。
我喃喃道,要是芫荽就好了。
老媽一愣,說什麽?什麽芫荽?
我大聲說了三遍,芫荽,芫荽,就是芫荽啊,那架勢好像在呼喚一個失散多年的親人。老
媽不屑道,哎呀知道了,芫荽!
第二天,我真的吃上了涼拌芫荽,八分醋,一分醬油,一分香油,拌著直接吃,很好。很好。
可惜老爸再不能陪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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