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1926年吧,丁玲在北平漂,朋友們都勸她:“你有文學才華,應該寫小說。”丁玲回答:“寫小說,那是你們作家的事。我想去當演員,當電影演員。”
這一年,上海的明星電影公司拍出了一部空前叫座的《空穀蘭》。洪深帶著電影來北平宣傳,丁玲看了電影,聽了洪深大編劇的演講,覺得中國電影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自己蠻可以加入進去,出一把力。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丁玲,就興衝衝地給洪深寫了封信,又接連打了幾通電話。洪深被丁玲的“大膽”吸引了,他約這個初出茅廬的文藝女青年到北海公園見麵。丁玲去了,大大方方的,那時節冬寒尚在,丁玲也隻穿一身單衣。她在經濟上不很寬裕的。
洪深見她一身貧寒,就以為她隻是個想通過電影改變生活現狀的浮華女子,便有意問了幾個刁難的問題,想讓眼前那個女文青知難而退。哪知道,丁玲隨口答了,而且還答得很好,頗有見地。洪深也是愛才,決定幫一幫這個女孩。電影宣傳外,洪深返滬。
不久,丁玲和胡也頻也借了點錢,一路南下,到了上海灘。
因為有洪深這個貴人的幫忙,丁玲迅速就接到通知,可以去當時中國影壇的龍頭公司——明星電影公司去報到了。她算打入娛樂圈了。很快,她就有了演出機會,參加了一些影片的演出。可是,剛演了沒幾天,丁玲就大覺不爽,銀幕前後的落差,讓她很不適應。上海灘的油滑與虛浮,曖昧與纏綿,都是清剛決絕的丁玲不能接受的。她向洪深道了謝,又告了別,轉身去投靠南國社的田漢,結果卻失望地發現,浪漫旖旎的話劇表演生活,也不適合她。
在上海灘,她是別扭的,糾結的,格格不入的,她理想中純潔前驅的電影世界,還曾在黃浦江,鴛鴦蝴蝶、鶯鶯燕燕,又不是她的路子。
丁玲回到北京,羞憤之餘,無處發泄,她忽然想起來從前人們建議的“文學”,把自己的想法寫出來,不失為一種心理疏導和“報仇”。她寫了處女作《夢珂》,發表在著名的《小說月報》上。她把這部小說的主題定義為:這是關於一個敏感和幼稚的年輕女孩成為一名電影明星受腐敗的社會欺騙的故事。
丁玲說這小說的原型,是她的好朋友王劍虹。但相信人們也不難看出,故事裏其實也包含著丁玲短暫的從影體驗。丁玲在《夢珂》裏寫:“無論在會客室,辦公室,餐廳,拍影場,化裝室……凡是她所飽領的,便是那男女演員或導演間的粗鄙的俏皮話,或是當那大腿上被扭後發出的細小的叫聲,以及種種互相傳遞的眼光,誰也都是那樣自如的,嬉笑的,快樂的談著,玩著。隻有她,隻有她驚詫,懷疑,象自己也變成妓女似的在這兒任那些毫不尊重的眼光去觀覽了。”
男女的調笑,粗鄙的俏皮話,被扭大腿……這些電影圈細小的“潛規則”,有些讓文藝女青年受不了了。
還有化妝,也是她受不了的。“她走到大鏡子麵前時,她看見她被人打扮出來的那樣兒,簡直沒有什麽不同於那些在四馬路的野雞。”
晚年的丁玲談及自己的電影生涯,特別強調:“我去演電影不是為生活,是為喜歡電影這種藝術形式。
好吧。民國的文藝女青年,始終都是有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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