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bbit ticket ,又稱兔子票。 現在恐怕沒多少人知道了,四分之一世紀以前,歐洲的中國留學生都這麽稱呼。
一日,朋友要去歐洲旅遊,問及歐洲通票如何使用,時隔太久,我也記不清楚了,就問先生。
“記得歐洲通票是怎麽用的?
“什麽?”
以為嗓門小,於是提高了聲音 “歐洲通票怎麽用的?”
“什麽歐洲通票?”
要命,怎麽還沒明白,進一步解釋,“就是那個聯票,好幾個國家一起走的,叫什麽,還有Eurostar 等等”
“記起來了,不就是那個兔子票嗎?什麽聯票通票的,還那麽正二八經的。”
是的,二十五前在歐洲的留學生稱聯票通票為兔子票。Rabbit ticket 。顧名思義就是像兔子一樣,蹦來蹦去,跳個不停。而對那時的學生來講,真把坐車的天數和裏程數那張票用到極限了。
那年頭初次出國登上歐洲念書的學生除了人人認認真真地念書之外,也被那數千年曆史的不同國家所吸引,各個國家國土都不大,交通也特別方便,但囊中羞澀,在獎學金裏省一把固然是一方法,但那錢畢竟是維持生活的,還有更多人節衣縮食,給父母弄個什麽外匯大件電器指標的,在那個年代,買上一個日本原裝的彩電,可要省好些日子的錢。所以遊山玩水還早了點。
一天,臨係的一學生告知先生,一華人餐館接待了個中國商務考察團,約十多天的行程,全部用餐在這家飯店,需要幾個臨時幫手,他已去了數日,問老公願不願意接手,並神秘兮兮地說,報酬足夠假期瀟灑玩幾天。還能管飯吃,聽起來真誘惑,自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老板是一廣東老僑,這一筆來自官方的生意當然使他高興不已,吆喝著幫手做這做那。那是應該的,既然要掙錢,就要努力幹。努力幹的話,就得花力氣,花了力氣後,肚皮就易餓。餓了以後了就會吃得多。這是人人都知的生理規則。午飯之時,便毫無拘謹,狼吞虎咽起來。這倒不是說要貪小便宜,一是確實沒在國外的餐館享用過,大廚的手藝和自己笨拙的廚藝到底不一樣。二是那個國家的物價在歐洲是數一數二地貴,上好的牛肉竟要好幾十一公斤,自然是吃不起了。所以平時的動物蛋白質除了雞,還是雞,以至於後來吃到了雞,就覺得聞到了雞屎味。這是大多數留學生的共同感覺。三是既然包餐,怎麽也得管個飽吧。兩天之後,老板又覺得像虧了似的,便出言不遜。
“怎麽大陸來的沒吃過飽飯啊,個個都是飯桶,吃這麽多”。
想必那老板也聽說過六十年代初大陸那個餓死人的曆史。還有那個前任可能也是個這個吃相。訓斥歸訓斥,隻當不聽見就是了。他自己吃了還不算,還唆使代表團的同胞向老板要牛肉吃。因為問起代表團的用餐費,怎麽琢磨著這費用天天吃牛肉都綽綽有餘,可老板頓頓編出不同的雞肉花樣給他們吃,做生意的都得這樣,否則怎麽賺錢。可這些同胞怎麽也反應不過來,國內那時不就是以三黃雞為上等,冬天逢進九吃隻老母雞就算不錯的家境了。他們不懂隻好作罷。
四日之後,拿到了銀子,扳著指頭算算,買張兔子票的錢綽綽有餘,還能帶上廉價的便飯,便歡天喜地地和老板說拜拜了。
暑期一到。便約上好友,馬上買了10天的兔子票,踏上了火車,這趟下來東德西德比利時荷蘭外加盧森堡通通跑上,能坐夜車的就坐夜車,白天到了火車站就把簡單的行裝寄存在locker裏,然後就到處奔了。不能坐夜車的就早已與歐洲其它國家的同學取得了聯係,夜宿他們家,結果就是大吃一頓,大睡一覺,同學的太太也是大忙一陣,大洗一通髒衣。而同學出遊,也是采用這個方法,互相幫助。實在不能坐夜車和寄宿於同學家的就得自己想主意了。反正能過下來的,決不住旅店,隻有一天,怎麽也找不出夜車和同學家了。倆夥伴商量一下,決定就呆在火車站,再趕次日淩晨的火車。同行的夥伴倒是精明,先開口為強,
“看你也累了,你先歇著,我來看行李,醒了你在換我”。
要知道那個時候歐洲就不是那麽安全,小偷的伎倆和現在幾乎一樣,時刻都要提防著。
先生一貫就是做事就是大大咧咧,從不往細處想的人,“行啊,就這麽辦”。
找了一張空座椅,倒下去就睡,一會兒就不行了,人來人往,吵個不停,好不容易心才靜下來,車站的巡警就過來了,要出示火車票,次日的班次統統地攆走。無奈,隻得另尋地方,往哪兒睡呢?無處安身啊。忽然發現了一個被人丟棄的紙盒,拆開一看,有大半個人長,不管啦,就這麽躺下去,像狗一樣著蜷縮著,眯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熬到半夜,巡警終於下班了,旅客也漸漸少了,才又找個椅子,剛躺一會兒,就被那夥伴推醒。
“該輪到我啦,你起來看行李”。
揉了揉惺忪眼睛,“不,我才睡了半小時....”
“那不行,我們說好的,一人一半時間”。那夥伴不由分說,把他拎起來。
怎麽辦呢?隻有遵守諾言,那一夜就睡了半小時。
不過,還是挺高興的,走了那麽多國家,見了那麽多世麵。興奮遠超於硬紙板蜷縮的那半夜。
回到大學後,係裏的同事問及此行感覺如何,自然說好的不得了啦。又問住的什麽旅館,
這下支支吾吾,肯定不好意思說火車站的事。隻是說沒住旅店。
“一天都沒住?那同事睜大眼睛,滿臉疑惑,心裏想,這些中國人…。
坐夜車啦,住同學家啦,隻能這麽說。
次年,我們全家也加入了兔子票的旅程,一路東進,薩爾斯堡,維也納,布達佩斯。不過,在不能坐夜車的時候,我們不可能再在火車站混了,而是住進了最廉價的旅社—青年旅社。這是第一次在國外住旅店,那心情遠比現在住五星級店都高興。
(其實,在我們去維也納的火車上,也看見當地的大學生都帶著睡袋,那時的火車左邊是三人坐的椅子,麵對麵,晚上睡覺時可以抽開放平,借助於對麵也是放平的椅子,個子不高的人可以躺下,而右邊及過道是沒有椅子的,白天可以看風景,晚上則是學生們鋪放睡袋的地方,早晨起來一看,哇!一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學生。年輕人都是這樣旅遊的。不知現在是啥樣。)
夥伴倆,荷蘭海牙(1990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