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正在 Coolidge Highway 上開車,突然看見窗外有一個跟我二十九年前的姘頭長得一模一樣的,心裏一陣激動,就想趨前去看個究竟。可人家就好像不認識我似的,一溜煙就跑走了。讓我好一陣眩暈(我原本沒有高血壓的呀!), 失去了一次很難得的機會,太失望了。
看官中若有我太太的好朋友,請千萬別急急忙忙向我太太打報告,拜托了!
其實,我今天上午學完太極劍回家,已向太太作了坦白匯報。她說:還有這事?必須老實交待!我說,其實妳也認識的,而且很熟悉呐!她說:別跟我來這一套!你今天要不把這事講清楚,我跟你沒完,我要給你下道 “禁指” 令,禁止你再上手機微信。
別、別、別,幹什麽都行,就是別禁止上手機微信。
這不,我就得乖乖地在這作公開的書麵交待。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那姘頭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我們四個中國留學生共有的。看官們可千萬別過度聯想,這跟如今貪官們共享公共情婦,那完全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碼事!
那年是 1986年,我單身一個人來到美國留學,太太和女兒還留守在南京。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看什麽都覺得新鮮,對啥事都感到好奇。那時候中國留學生還很少。
有一天,有位浙江來的同學挺神秘的問我,我們幾個合夥買輛車,怎麽樣?好呀,有合適的車嗎?有,有一輛 72 年的 Ford Pinto,車能開,開價 $400,我們找四個人,每人出 100 就行了。就這樣,我們四個人,分別來自上海、浙江、湖南、南京,合夥買下了這輛車。
那時,我才來美國一個多月,剛領到第一份助學金,就毫不猶豫地拿出 100 美刀與他們合夥買了這輛車。我們中國來的學生,英語發音天生就不好,把 Pinto 叫成了"姘頭"。別的中國學生也拿我們開涮,都說我們4人合夥找了個姘頭。
故事談不上娓娓動聽,但絕對是親身經曆。看官們且允我"娓娓道來":
你說這福特汽車公司取什麽名不好,非要取個 Pinto? 害我們幾個初來乍到的中國學生蒙受這等不白之冤。有兩位當時還沒談對象呐!幸好那時還沒有網絡和微信,要不然,國內的太太和父母親們說不準就要探得一絲絲風聲,那還不知要急成啥樣呢!
福特公司的 Pinto 車並不成功,因為油箱後置,在好幾起事故中出現過起火爆炸 ,後來停產了。但它對於我們來說,就是寶貝一樣,喜歡得不得了!趕緊丟下手中一切,準備考學習執照。一周後拿到學習執照,就急著要上路。可那時候我們上哪兒找人陪我們上路練車去?沒門!可看著這姘頭,我們哪還有心思去學習,去工作?
我和那位浙江的同夥就利用晚上時間,一個開車,一個陪伴,從住處開到校園裏轉一圈,回到住處,再對調座位,又去轉一圈,每每都要練到後半夜才罷手。後來我們就敢開出去買菜、辦事了。就這樣練了三周時間,我就去路考,一舉拿到了正式駕照。這樣一來我就成了中國留學生的私人駕駛員了,買菜上銀行,接送機場,逛 Garage Sale, 那都是義不容辭的了。
有次出門,剛要開車出停車場,突然發覺刹車失靈,天那!我趕緊把方向盤往左一打,撞向停車場邊上的土包,好在車速不快,車子擱在土包上停住了。這怎麽辦?姘頭罷工了,那三位同夥還沒拿到駕照呢!
得把它修好,怎麽的也得讓每個人都考過駕照才行。可我們過去都沒摸過方向盤,更談不上修車啦。沒了刹車,我也不敢開出去找車行修理。叫拖車我們又舍不得花錢。咋辦?
好在我們那時年輕,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闖勁。我打開引擎蓋看看,又趴到車底下瞧瞧,發現有一灘漏油在地上。順著漏油,查出了是刹車總泵(master cylinder) 壞了,不停地漏刹車油出來。我們騎著自行車跑了幾家汽車零配件店,買到了合適的刹車總泵,又借來工具,好不容易換好了,可一開車,刹車還是不靈。又騎車去店裏問美國人怎麽回事,他告訴我們換好總泵,還要準備足夠的刹車油,要排氣,要把刹車油管裏的空氣全部排除幹淨才行。我們回來後互相配合,一人在車裏不停地踩、放刹車踏板,另一人在外麵先後依次放開各個車輪刹車分泵的排油/排氣螺冒,把接住的油又加回到刹車油壺中。終於修好了刹車,我們的姘頭又歡跳如初啦!
這輛車很小,隻有兩門,後麵是 hatch back door. 裏麵坐4人還行,坐5人就太擠了。有空調,但不停地漏氟裏昂,一個夏天要添加好幾次氟裏昂。4個車軲轆還是鋁合金的,排檔是自動的。有位教堂牧師的兒子看中了我們的鋁合金輪轂,拿來4隻普通鐵輪要跟我們換,還說要補我們錢。我們說算了,我們的姘頭能跑就行,飄亮不飄亮無所謂。換了4 隻車輪,我們就去銀行辦事。剛進銀行,後麵來了個白人老頭,拍拍我說,我一路跟著你的車過來的,你的車輪一路直晃蕩,好像要飛出來了,太危險了!我跟老頭出來一看,我的車輪是歪著的,怎麽鬆了螺冒?我們才上緊的。馬上就地頂起車子,想擰緊螺冒,可它們都是很緊的,再也擰不動了。老頭還在那,看著我們忙乎,很不放心的樣子。他說,不要再擰了,是車輪型號不對,你們要趕緊換合適的車輪,否則這車不能開。
我們硬著頭皮,把車從銀行開出,繞開大道,從僻靜的小街上慢慢開回住處。然後,我們打電話給那位牧師的兒子,說他給我們的車輪型號不對。他馬上又拿來 4 隻車輪,好像他們家有很多不用的車輪似的,說送來就送了過來,但他就是喜歡我們那副鋁合金輪轂,不舍得還給我們。這回送過來的是一副冰雪路麵防滑輪,輪胎麵安裝滿了鐵釘,我們還滿開心的,認為這輪胎一定值更多錢!我們立馬又換車輪,他也幫我們一起換,這回車輪型號沒問題了。第二天我們開車出去,又一個白人老頭過來,說我們的帶釘輪胎這個季節上路是非法的,隻能在冬天裏上路。我們想他說的有道理,沒結冰時這種帶釘輪胎肯定是傷路的。我們回家後也沒好意思再找那位牧師的兒子,怕人家誤解我們想要回我們原來的,被他喜歡上了的那副鋁合金輪轂。我們找來鉗子,起子等工具,硬是連續幾天拔釘子,拔出來好幾百顆釘子,雙手起了許多血泡。後來再也沒有見到過那種帶釘子的防滑輪胎了。
差不多過了一年,我的太太和女兒來美國,我們一家人團聚了。幾個合夥人決定:這輛車歸我了,我付給他仨每人$30。這時, 姘頭的身體也大不如前了,過去這一年它不光是我們 4 人的,實際上成了名副其實的大眾姘頭!幫大夥幹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我太太來了後也是開著它練車,去考駕照。教太太開車的過程中(此處省略八千字,看官們都是懂得的),酸甜苦辣樣樣嚐過。
太太學了一個多月開車,就去考駕照了。路考回到警局,女考官一下車就不停的嚷嚷: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車子開這麽飛快,廢了,廢了(Failed, Failed), 妳在中國是個老司機吧?妳在中國都開這麽飛快嗎?天知地知,我太太在國內也是從來沒有摸過方向盤的!
我問太太,怎麽回事?該不會是錯把油門當成刹車了吧?太太回答我,還說呢,都怪你,說什麽路考時我要幹脆利索點,不要猶猶豫豫,拖泥帶水的,要讓路考官一上車就感覺到我是很自信,有把握的。這下好,斃了。
我說沒事沒事,一次路考就通過的不多,我那幾個同夥都考了兩三次才通過。接下來又每天陪她去路考的那幾個街區練車,熟悉到她自己都說閉上眼睛也能考過了。第二個星期她再去路考時還是那個女考官,一下車又嚷嚷,怕死,怕死(Pass, Pass),我說妳在中國就是個老司機,隻要遵守這個國家的交通法規,始終把安全放第一,妳就是個好司機!
太太拿了駕照後,興奮不已,馬上就帶女兒開車出去血拚了,而且再也不要老公陪伴啦!可是姘頭的故事還沒完呐。
姘頭的身體每況愈下,有時還啟動不了。那時我們的經齊狀況還不佳,還不想換車。我一有時間就到車裏去琢磨,終於發現是點火鎖控開關接觸不良,經常發生啟動不了的情況。到汽車零配件店一問,新點火鎖要價是$139. 車行裏是$199, 換鎖手工費要$200-300。我的乖乖,我這姘頭總共也隻花了我$195(100+90+5修車零件分攤費),換把鎖要這麽貴嗎?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那年頭美元值錢,汽油每加倫才39美分,兌人民幣是1比8點幾。我把壞的點火鎖控開關拆了下來,從工具箱裏翻出兩隻舊的直撥開關。一個開關用來控製連接啟動馬達電源的繼電器,另一個開關用來控製所有其它的電器電源線。 把它們都標記好了,寫清楚操作程序,固定在方向盤的連軸邊上。停車時兩個開關都是關的,斷了所有電源。啟動時,先撥開1號開關,繼電器就接通了啟動馬達的大電流電源供電;待引擎發動了,就要撥開2號開關,接通其它所有電器的供電線路,同時必須關掉1號開關,使得繼電器切斷啟動馬達的電源,讓啟動馬達與引擎齒輪脫離。停車時隻要切斷2號開關即可。這樣一來,姘頭又跑得歡了。結果是一分錢沒花。
告訴太太操作次序後,她又每天可以開車上班了,這樣又過了大半年。有一天,她發動車子開去上班,可她忘掉了關閉1號開關,啟動馬達就這麽一直在運轉,等她到了工作地點下車,聞到一股焦味,啟動馬達燒毀掉了,姘頭再也不能動了。隻好打電話讓 Junk Yard 來拖,僅僅得到了20美刀回來。後來(1988年)就買了一輛 79 年車型的Chevrolet Citation 雙門車。
我想我對汽車鎖控啟動開關還是蠻有體會和研究的。要是當年 GM 雇了我去負責鎖控開關一事,哈哈 ,或許他們後來就不會有召回成百上千萬輛車的事情了!
沒想到樓主還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