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讓不同背景的人和平相處的唯一可能性,是不同背景的人尊重同樣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離開基督,就失去了從上麵來的能力,而隻剩下從下麵來的拳頭。
在此並不分希利尼人,猶太人,受割禮的,未受割禮的,化外人,西古提人,為奴的,自主的,惟有基督是包括一切,又住在各人之內。所以你們既是神的選民,聖潔蒙愛的人,就要存(原文作穿下同)憐憫,恩慈,謙虛,溫柔,忍耐的心。倘若這人與那人有嫌隙,總要彼此包容,彼此饒恕。主怎樣饒恕了你們,你們也要怎樣饒恕人。在這一切之外,要存著愛心。愛心就是聯絡全德的。(歌羅西書3章)】
2016年的大選注定是一條具有曆史意義的分界線。
在這場政治鏖戰中,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裏和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為了贏得選舉勝利,不惜進行族群政治動員,訴諸於那些不可控的危險意識形態。
特朗普在黨內初選的開始階段,聲稱“墨西哥人是強奸犯”,以迎合中下層白人工薪階層對非法移民的不滿情緒和族群意識。
希拉裏陣營為了穩固基本盤,擊敗咄咄逼人的對手,不惜刻意放大拉丁族裔的族群意識,從而增強拉丁族裔對於特朗普的憎恨,並凝聚民主黨基本盤。在2016年的民主黨黨代會上,著名演員朗格利亞(Eva Longoria)就曾向拉丁裔選民喊話,聲稱“得克薩斯曾經是墨西哥的一部分,我的家人從來沒有越過邊境,是邊境越過了我們”(Texas used to be part of Mexico.My family never crossed a border.The border crossed us)。
奧巴馬為了幫助黨內盟友希拉裏打敗特朗普,刻意鼓動黑人的族群認同,以加強黑人群體對希拉裏的支持度。2016年9月,奧巴馬號召黑人社區投票希拉裏,就被外界詮釋為愈來愈明顯的“種族選票”動員。
這種族群政治動員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政治新秀特朗普通過這一手法,輕易擊敗了共和黨內聲名顯赫但思維保守的傳統政客們;希拉裏則把自己打造成少數族裔利益的捍衛者,憑借黑人和拉丁裔的堅定支持,扛住了暴風驟雨般的醜聞攻擊;特朗普則在中下層白人族群意識的狂熱擁護下,在幾乎眾叛親離的困境下保持住了基本盤;同樣,在2008年和2012年大選中,奧巴馬憑借黑人的族群認同,兩次輕鬆掃蕩共和黨。
事實表明,通過鼓動族群意識加強政客選戰地位的政治策略,其威力是以往任何政策選戰都不能比擬的:它投入的成本是如此的低廉(如特朗普初選花費最少),催生的效果是如此的顯著,形成的盤麵是如此的牢固,以致於無論從哪方麵來看,族群政治都足以成為選戰政治中的無上神器。恰似勇士愛寶劍,登徒好美人,癮君子癡迷毒品,隻要有利可圖,權力動物們就必然會對族群政治愛不釋手——這是政客的本能。
然而,族群政治寓意的民族主義意識形態,對於美國這種族群結構日漸多元化的大帝國,從來都是不可控的政治核彈,這種意識形態的壯大將威脅到美國本身的存在合法性。
對於這一點,傑出的政治家、奧地利帝國首相梅特涅親王無疑具有相當清醒的認知。在打敗拿破侖的戰爭中,相比於施瓦琴貝格這樣熱衷於鼓動德意誌民族主義的軍人,梅特涅深刻地意識到,奧地利作為一個缺乏主體民族的多元帝國,她軍事勝利的道義基礎隻能建立在“君主神聖”的固有原則之上,任何以民族主義意識形態為政治根基的戰爭勝利都將催生更加不可控的新動蕩,並加劇帝國的瓦解。
就像梅特涅自己所闡述的那樣:“之所以必須消滅拿破侖,即是因為這是一個民族主義偶像,他賴以生存的意識形態將威脅到帝國存在的合法性。是以,奧地利的勝利必須是君主的勝利,而非德意誌民族的成功。”奧地利帝國皇帝弗蘭茨二世也曾哀歎:“我的國家像蟲蛀的房子,移動任何一小塊,誰也不知道會坍塌多少。”——作為一個族群成分複雜的多元帝國,奧地利帝國以及後來的奧匈帝國最大的敵人不是拿破侖,也不是沙皇,更不是俾斯麥,而是民族主義——這一點,同樣適用於今天的美國。
與民族主義破壞力對應的是民族主義意識形態的不可控。曆史事實表明,在缺乏主體民族的多元帝國中,一旦民族主義的魔鬼被喚醒,除非造成毀滅性的災難,否則其絕不會輕易沉睡。曆史學家阿爾傑農·塞西爾就曾對梅特涅最終毀滅的政治悲劇心懷感傷地評價道:“對於梅特涅來說,他的不幸就在於他不得不以政治家的手法去抗拒民族主義,而民族主義是不可能被鎮暴騎兵的鐵蹄擊敗的,這是人類動物的本能。”
在法國大革命中,革命者為了反抗君主,借用了民族主義的力量,結果這股思潮在拿破侖覆滅後的100年裏,依然震撼著歐洲政局,並使無數古老君主國家化為齏粉;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歐洲的君主們為了贏得戰爭,不惜祭出民族主義的魔鬼,在動員國內民眾的同時,通過分離性民族主義和共產主義削弱敵國的作戰意誌,結果不但造成多元帝國奧匈和奧斯曼的自我崩潰,也埋下了蘇聯建立、納粹崛起和殖民帝國瓦解等一係列災難的種子。
同樣,民族主義的潛在政治危害,對於缺乏主體族群的當代美國來說,並不會有所例外。更重要的是,在美國這種族群成分複雜的開放國家中,各個族群民族主義意識形態的壯大,亦是不可遏製的自然政治趨勢。
實際上,美國族群政治的出現和壯大,不僅源於政客們的不負責任,更是政治規律自然遴選的結果。一方麵,美國族群結構的劇烈變遷,使得族群政治逐漸能夠成為選戰致勝和政客們崛起的捷徑;另一方麵,各個族群中下層民眾經濟實力和社會地位的窘迫,使其在族群交往中對利益與自尊的得失非常敏感,也更容易催生族群的自我認同,從而淪為族群政治的天然擁簇。
美國黑人經濟地位的窘迫,使其對族群自尊和利益得失極為敏感,同樣類似的是歐洲的穆斯林。隨著美國白人中下層經濟地位的削弱,白人民族主義同樣開始抬頭,並成為特朗普崛起的主要支持力量(圖源:Reuters/VCG)
所以,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多元帝國,此次美國大選中釋放的民族主義狂潮,並不會隨著大選的結束而結束。而一係列數據也已經表明,美國的族群結構將會進一步傾塌,隨著白人中下層民眾的經濟地位在全球化浪潮下的不斷削弱,以及由此引發的不滿情緒滋長,可以預見的就是,美國各個族群的民族主義,將在不遠的未來無可避免地急劇擴張。
因為,民族主義不但是人類社會不可抗拒的政治本能,也是社會動物意識形態中的固有引力。她既能奠定一個民族的崛起,也能招致偉大帝國的滅亡。而美輪美奐的山巔帝國,如同曾經的奧匈帝國和蘇聯帝國,也將在族群意識的不斷覺醒中走向既定的終點。
畢竟,曆史的垃圾桶裏,早已堆滿了失敗的多元國家,這是他們千年不變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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