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號 第七天 露營地:Bridge Bay Campground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淒厲的北風吹過,漫漫的雪花掠過。”我從這充滿寒意的夢境中醒來,遂在睡意和寒冷間糾結與掙紮。看著旁邊睡袋裏的老婆,裹在羽絨服裏睡得呼呼的香,羨慕嫉妒恨呀。好不容易睡瞌睡蟲打敗了冷多多,剛要迷迷糊糊地睡去,卻被帳篷外突來的腳步聲音驚醒。我靠,誰這麽早就在我家門口跳廣場舞!正要發作,沉重的踩踏聲徹底擊碎了我的睡意。記憶閃電般劃過,在Two Ocean Lake 徒步時遇到的那對夫婦曾講過在營地中覓食的饑餓的熊,我可不想我們的腦袋被它當西瓜啃了。在靜寂的黑暗中,隔著一層薄薄的帳篷布,近在咫尺的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逼得我大氣不敢出。我的手悄悄伸出睡袋外摸索到旁邊的手電筒,心想,如果你膽敢把臭嘴伸過汗界,就吃俺老孫一金箍魯電棒。好在喘息聲漸漸離去。老婆此時也被驚醒,我示意她不要出聲,悄悄拉開帳篷的窗口,兩人定睛觀瞧:幾米遠處,一頭體型碩大的野牛昂首在月光下。原來是野牛老弟呀,來就來唄,也不語言一聲,嚇死你二大爺了!手裏沒有相機,要不然給你來一張“牛兄挑月”。
野牛這麽一折騰也睡不著了,索性起來去漁橋看日出。車窗上結了一層霜,口中能吹出哈氣來,把能穿的都穿上了。竇娥那麽大的冤,才七月飄雪,黃石八月就有霜凍了,什麽情況。在奔向漁橋的路上,先收獲一張黃石湖上的日出。
漁橋靜悄悄的橫臥在我們麵前。曾幾何時這裏是釣魚的勝地,橋上站滿揮杆甩汗的垂釣者。橋下是抹脖子魚的回流和產卵地,由於釣魚直接影響到魚媽媽們的生產和休息,所以被禁止了。金色的太陽從湖麵上升起,橋下觀日出,看看這個空中的太陽像什麽東東?
日漸升高,橋上觀日出。
靜寂的漁橋,沒有遺夢的故事,怎麽還能有名?
等我們離開的時候,一對男女手端相機急三火四地從停車場走過來。嘿嘿,來晚了不是,下回看日出要住帳篷喲,不被凍醒,也會被野牛吵醒,保證您起得早。
離開漁橋,我們直奔今天的主題:大峽穀。在去大峽穀的路上我們順道遊了泥火山(Mud Volcano)。泥火山附近的地熱地貌以泥漿噴泉,氣孔,和蒸汽噴泉為特點,老實泉和大棱鏡那裏把美詮釋得夠充分了,它就隻有以“特”取勝了,甚至有些麵貌猙獰,聽聽這些名字:火龍口,硫酸湖,蒸汽鍋,是人呆的地方嗎。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火龍口(Dragon Mouth ),大量水汽從一個地洞口不斷噴出,伴著隆隆的巨響,就像一條龍張著大嘴在噴雲吐霧。早晨水汽太大看不清它的真容,晚上我們回營地的路上再次拜訪,才一睹龍顏。
太陽已經懸掛在天空,棧道上偶爾可見一兩個遊客。我們像走在自家後花園裏一般閑庭信步,愛停多久就停多久,愛怎樣拍就怎樣拍,不用擔心影響旁邊的遊客。正如昨晚營地那個Park Ranger說的:“十點之前,黃石是屬於你的。”
在攪乳氣鍋(Churning Caldron)旁一頭野牛闖進了我們的視野。它倚著一棵樹上噌癢癢,然後安靜地站在那裏,享受著大自然的土耳其桑拿浴。那一時刻,我按下照相機的快門,收獲了一張個人最喜歡的照片,野牛、噴泉和看不見的我。
享受完地熱的野牛慢吞吞地向山下走去。我們小心地尾隨著它,注意保持一定的距離。別看野牛一付自暇自顧的樣子,其實它對周圍的情況明察秋毫。在走過棧道時,它突然停下來,過了一陣兒,看我們也站著沒動,它才慢吞吞地走過棧道。它其實知道我們一直在尾隨它,特意停下來讓我們先過。看來黃石的野牛真不一般,都懂得路口停牌和讓路權啊。
太陽照常升起,照亮了眼前的草木和遠處的山巒,從地熱噴泉中不斷噴發的蒸汽彌散在空中,不時遮擋住太陽的光芒。也許在野牛的眼裏這不過是這裏一個平常的早晨,一切再正常不過,而在我這個習慣於城市生活的人類眼裏,這一切自然和諧,靜寂歡喜。
如果把黃石的所有景觀做一個排名榜,無論怎麽排,大峽穀也不會跌出前三名。黃石大峽穀位於8字中腰,黃石河穿行於峽穀中,形成高、低兩個大瀑布。據維基百科介紹,峽穀總長約39公裏,深度在240至370米之間,此大峽穀非彼科羅拉多大峽穀,也遠不及彼大峽穀那樣綿長壯觀,但是在畫家的筆下此大峽穀升華了。由美國畫家Thomas Moran 在1872年繪畫的“黃石大峽穀”現被美國國家藝術館收藏,今年春天去華盛頓賞櫻花的時候,還沒有對黃石的了解,下次有機會一定前去觀賞。畫家的另一幅作品:“提頓三峰”就掛在白宮總統辦公室的牆上。我特意在網上搜了一下,沒發現描繪科羅拉多大峽穀而出名的大作,這叫真正的大峽穀情何以堪。看來天生麗質固然重要,要是沒有名導演的垂愛也出不了名啊。
如果大峽穀是黃石山水的風光寫照,那麽Artist Point就把整個的峽穀風光濃縮在一點的景觀上。Artist Point在峽穀的南岸,名字的由來自然與大畫家Thomas Moran的那幅黃石大峽穀的油畫有關,據說他在這裏完成了他的作品,但實際好像不是這麽回事,不管怎樣,這個“點”是出名了,也的確名副其實。我們來到這兒的時候,十點已過,現在黃石是屬於廣大遊客的了,觀景台上到處人頭攢動,哢嚓聲不絕於耳。咱畫不出來,哢嚓一張還是容易的。在網上看了畫家的原畫,畫麵中的景象還真不是這裏的視角所能見的。
峽穀的南北兩岸都有沿著峽穀邊緣的徒步路線。如果你不是跟旅行社大巴來的,沒有導遊在催你,哢嚓完,走走吧,可以從不同的角度領略峽穀和瀑布的風光。南岸有一條著名的湯姆叔叔的小屋,錯了是小路,當年有個叫湯姆的叔叔借助繩索和梯子帶領遊客下到穀底,去欣賞308英尺高的Lower Fall瀑布的壯觀景象。看來在美國叫湯姆的叔叔都不是尋常人。如今你不需要湯姆叔叔的幫忙了,但要走下328級鐵梯台階,台階還是挺陡的。檢驗一下你的心肺功能吧,看看能不能不歇氣爬上來。
走完南岸,我們就直奔Canyon Village,從早晨到現在就吃了點胡蘿卜加煮雞蛋,能量不足了。在Canyon Lodge Cafeteria的自助餐廳裏,我終於如願以償地吃到了野牛漢堡,雖然野牛都是農場飼養的,但是還是能吃出來那種與牛肉不同的野味,我喜歡。這個餐廳可以說物美價廉,值得推薦。吃飽喝足,大腦缺血,疲倦和困意襲上心頭,差點坐在General Store 門前的搖椅上睡著了,猛抬頭看表快下午五點鍾了,還需要了解一下明天的露營情況呢。Canyon Campground就在附近,除了這個營地可以提前預定,北麵其它營地都是先到先得。我們知道這個營地是個熱門,因為它方便的地理位置,所以不奇怪營地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今明兩天都訂滿了。但是最火爆的露營地不是這裏,而是Slough Creek,29個營地,一般早七點前就滿了,為什麽?那裏是釣魚者的天堂,很多人一住就是一個星期。看來明天唯一有機會的隻有Tower Falls營地,今天下午四點營地才滿員。
原以為南岸的景點已經搶盡峽穀的風光,誰知北岸的風景不輸南岸,各有千秋。南岸可以下到穀底,自下而上看瀑布,北岸可以站在瀑布頂端,自上而下看瀑布,與湯姆叔叔的小路遙相呼應。
北岸有幾處觀景點,附近都有停車場伺候。沒時間走完整個North Rim Trail,隻在幾個主要景點走走看看了。據展示圖片的介紹,大峽穀在幾千年前形成,而且在不停運動變化著,不斷加長加深,現在的地質年齡還是小夥子呢。黃石河水是塑造峽穀地貌的工匠,而非冰川運動,峽穀的地貌和顏色還在不斷改變。黃石下火山噴發的地熱不斷塑造和改變岩壁的硬度和色彩,從黃、粉、灰到金黃和禇紅,仿佛有一隻神奇的畫筆每天都在描繪修改峽穀的風貌,風吹日曬,經年累月,終成一幅山水巨作呈現在世人的眼前。下麵的這張石壁圖是不是有點水墨丹青的味道。
Inspiration Point是一處突兀探入峽穀的石台,據說此處是遠眺瀑布和峽穀的佳地。可惜我們去的時候,石台入口已經被鐵柵欄封住,因為岩石鬆動,石台已處於不安全的狀態。或許再過多年,由於峽穀的地質變化,石台就徹底坍塌消失了。沒能領略到令人心襟搖蕩的風景,卻被介紹牌上的一段文字打動了,回來後特意在網上查到了原文,那是1870年一位探險家站在這裏寫下的感受:
“The place where I obtained the best and most terrible view of the canyon was a narrow projecting point situated two to three miles below the lower fall. Standing there or rather lying there for greater safety, I thought how utterly impossible it would be to describe to another the sensations inspired by such a presence. As I took in the scene, I realized my own littleness, my helplessness, my dread exposure to destruction, my inability to cope with or even comprehend the mighty architecture of nature.”
遊完峽穀回營地,路過著名的Hayden Valley,那裏還是像早晨一樣沒有一隻野牛的蹤影,據說這裏可是看野牛的佳地。後來遇到的幾個中國遊客告訴我們,他們從北門入園,在Lamar Valley看到數不清的野牛,看來現在野牛是北上抗日了。不過從一個遊客的望遠鏡裏,老婆看到了草原中一匹黑色的狼,而且那一時刻,狼正好起身,向這邊張望,她和它在望遠鏡裏四目相對,眼神交流。虧了是狼,不是她的偶像男星,不然望遠鏡的主人就隻能眼巴巴地站在那裏了。早上被野牛折騰得不淺,回到營地,早早睡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經典的生活方式終於在黃石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