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綠色的網球，彈過來又彈過去

“We’re so happy, even when we’re smilin’ out of fear

Let’s go down to the tennis court, and talk it up like yeah”

“Tennis Court” by Lorde

 
  從小學到中學，女兒彈鋼琴時，喜歡用腳去彈。吹笛子時，又喜歡躺著吹。再把小提琴和法國號都試過一遍後，決定隻打網球了，加入了美國二三千萬打網球人的隊伍。

  家附近有一個叫琳恩的女教練，據說教得不錯。把女兒送到她家的網球場去學打球。這教練似乎年紀稍大了些，有些力不從心，講得多點，練得少點。打了一陣子，就換一個教練吧。

  換了一個名叫瑞依的教練。五六十歲的樣子，球打得不錯。每次上課時，示範之後，就與女兒對打，不再多說話。跟教練說，女兒打球進步不夠大。教練說這個需要時間才行。

  女兒馬上就要從初中升高中，希望能夠在高中開學時打進高中的網球校隊。於是又去找了一個鮑爾教練，請他做女兒的教練，給她加強指導訓練。鮑爾和瑞依教練在同一個網球俱樂部。女兒也在這個俱樂部打球。鮑爾教練怕得罪瑞依教練，不願意收。經不住女兒死纏軟磨，硬是把鮑爾教練說動了。鮑爾教得很耐心，又是講解，又是示範，又是陪打。

  秋天，高中開學之前，所有報名參加高中網球女隊的學生需要參加熱身訓練及選拔賽。那些連一天高中都沒上的高一新學生，及仍在校內的高二、高三、高四的前網球隊隊員，通通放在一起訓練，進行選拔。大部分的老隊員都有希望重入校隊。

  那些參加預選的高一新生，幾十個人分成幾組比賽。通過計分淘汰，最後剩下的那幾個拔尖的選手就有幸入選校隊。如果新生裏有表現特別優異的，老師會選這個學生與高年級的選手比賽。如低年級的學生能把高年級好手打敗，也可以參加高年級校隊比賽。高一學生大多進入低年級選手隊，而老隊員大多入高年級選手隊。

  高中女子網球隊選撥結果終於出來了。女兒如願進入低年級校隊。而另一個身材高大的新生卻脫穎而出加入了高年級球隊。這個名叫美侖達的新生每年冬季都去佛羅裏達訓練比賽。功力遠遠高過其他剛入校的新生和一些高年級的老生。

  高中女子網球的賽季是從九月到十一月。每星期會有幾場在本校或去外校的比賽。分低年級與高年級球隊的單打、雙打。沒比賽時，放學後在學校進行訓練。

  住家附近有個在公園邊的網球場，綠樹成蔭，環境幽靜，是夏日練球的好去處。球場邊還有一個專門供一個人練球的高牆。女兒或是與同學對打，或是自己練習發球，偶爾我也會去陪打。這網球場看起來沒多大，身材嬌小的女兒發來又重又狠、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的球，讓我覺得這網球場大得跑不過來。

  在這綠樹環繞的球場練球的缺點就是蚊子太多。經常被咬得一身疙瘩。把買來的各種噴的、塗的、熏的驅蚊劑都用過之後，還是不太管用。偶然想到家裏或許有多年前從國內帶來的風油精，也許可以試試。找出來一看，每瓶隻剩一小點了。試著一用，還真是神了。一個小時球打下來，居然沒有被咬一個皰。這風油精還真是好東西。 

  一年四季，每個星期都在訓練或是比賽。冬天從室內網球場打球出來，女兒上身披著運動衣，下麵穿著短褲，頭上冒著的熱氣嫋嫋上升。夏天打完球，背心都濕透了，紅色的運動衣看上去像紅黑色的。直打得手上長繭，腳趾甲出血破裂。

  從高一打到高三。從低年級校隊打到高年級隊。校外的教練一換再換。先是湯姆，一個高大的台灣小夥子。他曾參加過世界級比賽，教得不錯。後來又換成本地最有名的教練約翰， 曾得過美國大學生比塞冠軍。想要成為約翰的學生並不容易。需經前學生推薦，且經過在他的俱樂部隊裏訓練打球，被認為水平尚可才行。

  每年暑假之後，又是一個學期的開始。周而複始，又是一輪新的選拔、組隊、練習和比賽。

  轉眼就到了高中最後一年。嬌小的女兒與身材高大的美侖達在比賽場上相遇了。嬌小的依舊嬌小，高大的依舊高大。一年又一年，每次都是美侖達取勝。 今年會怎樣呢？前二局兩人打成一比一平。第三局開始了，教練們都站在場外駐足觀看。女兒沉著應戰。每次發球前用手把頭發順一下，然後拋起球再揮拍而下，發出的球旋轉著帶著風飛向對方半場。當美侖達接球返回時，球有時不過網，或是出界。換到美侖達發球了，女兒打還過去的球又快又狠，有時帶著下旋。第三局女兒在領先一盤時，一個上網半場扣殺球，美侖達來不及接球，竟打在了她的身上出界。那次比賽，我沒能去看，這些是通過女兒後來的描述知道。那天，我收到了女兒發來的一條短信：“我贏了美侖達。”這一年，女兒終於成為第一單打，且當上了隊長。

  每年從一月澳洲網球公開賽，到五月法國公開賽或是六七月的英國溫布爾頓賽，再到八九月的美國網球公開賽，每次比賽時，全家都會與女兒看電視的轉播。不僅看到球星們的精湛球技，更是注意到球星們的風範。那些球星們雖然取得了勝利，絕大部分在被采訪時都會謙虛地把對手的優點誇獎一番。

  四年中，每星期至少有一次去看女兒的比賽或練習，每個星期都期盼看她打球的一天。我覺得女兒打網球的時候真得很美。

  在女兒高中樓道的牆壁上，有一個女子網球隊的壁欄。上麵有每個隊員的相片及個人愛好。女兒喜愛的球拍：百保力；喜愛的食物：海鮮；喜愛的學科：曆史；喜愛的電視或電影：吸血鬼日記；喜愛的網球明星：莎拉波娃。

  既然女兒的偶像是薩拉波娃，那就全家一起去看場薩拉波娃的比賽吧。初秋的紐約，藍天白雲，微風陣陣。我開車去皇後區的體育場，交費停車。美網公開賽是奔馳車讚助的，如是開奔馳車的，還可以免停車費。那容納二萬多人的阿賽阿什體育場燈火通明，有巨大的電視屏幕顯示回放及計分。個子高挑，穿著淺綠色的網球裙的薩拉波娃球打得好，且人很美。薩拉波娃發球、回球、截擊扣殺，樣樣都好。薩拉波娃曾是世界排名第一, 當然第一總是成為過去式的。那場球的對手是誰，已經記不得了。薩拉波娃是贏了還是輸了，大概也不太重要了吧。現場觀戰，如看了一場力與美的大戲。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麽大的球場，坐在又高又遠的看台上，那草綠色的網球也就兩寸半大小，在淡藍色球場上從網的這邊彈到網的那邊，再彈回到這邊，看得那麽一清二楚，如同鍾擺一樣，來來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