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雙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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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 (原創中篇小說連載 25)

(2015-04-22 08:16:03) 下一個

17

 

格格的老公當晚如期而至。格格立即致電百合,邀請她第二天晚吃飯。

“你取卵會全身麻醉,可能一整天都會不舒服,最好過兩天再聚吧。”百合說。

“可我老公後天會帶我去娜帕酒鄉住一兩晚,他一朋友在那兒有葡萄園。我們回來後你就得上陣了。”格格說。

“沒關係。那我們就植入那天早上診所見吧!你我都得一直開著手機,診所過兩天會打電話給我倆報告胚胎在試管裏的情況以及準確的植入時間。”百合叮囑。

放下電話,百合想起了兩年前那次讓自己崩潰的胚胎成長報告。此刻,她又何必那樣替格格擔憂呢?她那年輕美麗的卵子一定會充滿活力地擁抱她未婚夫的精子,讓來客順利進駐、結合一體,然後在試管裏茁壯成長。

緊皺的眉頭逐漸鬆開,微笑在百合臉上慢慢浮現。

 

胚胎植入當天,百合起了個大早。為了讓自己的子宮安靜、順利地接納入駐的種子,百合自掏腰包去中醫那兒紮了撫慰子宮的針灸,完畢後即奔診所與格格及其未婚夫見麵、植入胚胎。她還特別為格格準備了一樣禮物:一條古董項鏈,是傑森介紹的那家店剛到的貨,她昨天特意去買的。

“滿懷的感激和信心。感傷隻是其中幾粒沙子。這是她新生活的開始,這是她反擊懷孕魔咒的重要一役。”出門之前,她在重新又開始寫的小說草稿裏記錄了這段話。

百合在診所休息室喝了半杯熱茶,抬頭即見格格的笑臉,她正從診所門口向她跑來,而她後麵是一個好像很熟悉的身影。他?!他怎麽在這兒……王斌!天啊!百合大驚失色,腦子裏一塌糊塗。

“百合姐,我們來了!”格格擁抱了百合一下,“我老公,王高延!老公,她就是百合!”

兩米開外,王高延遲疑的腳步又快了起來,變色的臉也在瞬間恢複了鎮靜。心還在怦怦亂跳的百合向走近自己的這個又熟悉又陌生的客戶伸出了流汗的手。兩人潮濕的手握在一起,百合糊塗得雙手毫無感覺,卻清醒得連呼吸聲都如雷貫耳。

“你好,你好!謝謝,謝謝!”王高延用熱情掩蓋著慌張。

“你好,你好,王先生!謝謝!謝謝!”百合臉上也擠出笑容,心裏卻是羞愧得無以倫比。眼前的這位中年男士,自己的前任也是唯一一任丈夫,還是那麽年輕、挺拔,不過,他增添的是閱曆和地位帶來的沉穩及氣勢,而她增添的則是作為女人生命流逝的無力及自卑。當然,他還增添了一個青春美麗的年青女子,更會增添一個或多個健康聰明的孩子;而她也會因此而增加一個延續十個月的妊娠紋滿布的大肚子,更會增添一個可能永遠都無解的謎:她前世今生到底造了什麽孽?

“老公,你要表現好一點噢!百合說她得喜歡上你,我說你肚子裏的蛔蟲……”格格意識到自己有點兒多嘴,馬上停口,“算了,以後再聊這個笑話。老公,我們也喝點兒熱茶吧!”

兩個老相識隻是微笑著各自看了格格一眼,誰也沒心情去追究年輕女子的蛔蟲笑話。

護士很快就來了,叫了百合的名字。

 

百合又躺在手術台上,又為外麵那個男人大大地張開了雙腿。相同的,主角還是同一個男人,同一樣的基因;不同的,則是彼是出,此為進,出他和百合自己的,進他和另一個女人的;那時是遺棄,現在則是彌補……是彌補嗎,還是報複?是人為的報複,還是討厭她的上天對她嘲諷似的報複和戲弄?

護士進來了,啪地扭開了手術直射燈,百合下意識地把雙腿合攏些。護士把她的雙腿重新分開來,大大地分開,讓射燈把她最隱秘的部分照得無可遁形,連帶她的腸子肚子,她的蛔蟲寄生蟲,還有她引產時的那些疤痕。彷佛有好多隻撲向燈光的飛蛾突然向她撲來,她用手蒙住雙眼,呼吸聲響而沉重。

醫生進來了,手拿一個細小的試管。以為她是緊張,醫生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膝蓋骨:“放鬆!瞧,這是一個美麗又健康的胚胎。放下心來擁抱接受他吧!”

當醫生把冰涼的工具伸進她的身體後,百合的心又飛走了,跟著那群飛蛾一起向一個新的目標去赴湯蹈火:她不受控地計算著銀行那點兒可憐的存款,還差多少才可以還清單方終止合同所需的賠償?或者,醫生會突然肚子疼而中止手術嗎?甚至,他會失手打翻那小管兒嗎?沒有,沒有,一切順利著呢……好像有什麽東西又伸進去了……是胚胎嗎?是胚胎放進去了嗎?他的胚胎已經在她的子宮裏嘲笑她了嗎……怎麽辦?這個孕她能否懷下去?能否把所有的情緒一並都懷下去?

“好了,手術順利!你先休息一下吧。”醫生又輕輕碰了碰她緊握的拳頭,“放鬆身體,一切都會好的。”

穿好衣褲,頭腦一片空白地走出手術室。格格從休息室的沙發裏站起來,上前輕輕擁抱著她。百合把頭埋在格格的肩膀,眼淚像月子餐試吃那天一樣掉下來。

 

18

 

植入後第三天,百合拗不過格格的盛情,與她和王高延吃飯見麵了。

溫暖高檔的法國餐廳。王高延穿了一身昂貴的意大利銀色西裝,風度無限。百合下意識地低下頭,摸了摸肚子,設想:這個男人是否真的那麽想他的首任妻子把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生下來呢?他在乎這個孩子嗎?他愛孩子的這個年輕媽媽嗎?可十七年前,他為什麽不在乎他首任妻子肚子裏的孩子?可我為什麽當時也沒在乎?

格格甫坐下就把一個裝有五千美金的信封交給百合,說是月子餐補助。百合瞟了一下王高延,尷尬得急忙推脫。格格把信封塞在她手裏,不準她反悔。

好在自己也帶來了禮物,是植入對麵這兩位愛情結晶那天早晨帶去的那條古董項鏈。她急忙把項鏈拿出來。

格格高興地拆開銀色和紫色圓圈的精美包裝紙,看到一條美麗的綠鬆石純銀項鏈,鵝蛋形的綠鬆石上有暗紅色或黑色的自然暗紋,厚重的銀邊兒刻有不特別顯眼的幾何小圖案。雖然年代不如百合那條久遠,但那高貴而不失活潑的蔚藍色鬆石與格格非常相配。格格喜歡得立刻就去洗手間佩戴了。

當然,百合知道她也是必定會去順便補補妝的。她是一個隨時隨地都緊張妝容的女孩子。王斌喜歡的不是那種有魄力的女子嗎,好像那個特別支持他下海創業的女裁縫?這個隻顧享樂不思上進的洋娃娃憑什麽得到眼前這個有錢有勢有魅力男人的歡心?噢,他現在已不是王斌了。他是成功人士、中年企業家王高延,得配備一個花瓶妻,或者用英文來說,就叫“獎杯妻”。

“對不起,果果。我不知道是你。格格這女孩兒,可能你也看出來了,她其實挺獨立的,沒太講你的情況。”王高延說,顯得倒是誠懇。

“沒事兒。聽上帝的安排。”百合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對,她說自己是獨立反叛的瓶女公主。”

王高延笑了一下。這笑雖然有著掩飾,但父親般的寵愛感和縱容感也躍然臉上,“你好嗎?”他隨即問道。

“好,挺好的。謝謝。”百合又摸了摸肚子,“他應該也還好。你呢?什麽時候再做第三次新郎?是第三次吧?”

王高延笑了一下,沒有正麵回答:“格格真的挺喜歡你的。挺難得的。所以,我真誠地希望你能夠不計前嫌……”

格格回來了,一臉公主般驕傲的神色。她粉嫩的麵容、鮮美的唇色下是那條蔚藍色的綠鬆石項鏈。她的確異常美麗。

“你們在聊什麽話題呢?有沒有相互喜歡?”格格天真地問。

“我們什麽都不用聊,像老朋友似的。”百合說,“我們……正聊著‘希望’呢。”

王高延應和:“對,快樂人都喜歡往前看,積極、正麵地做人做事。我們那個年代,人們還在用洗碗精清潔隱形眼鏡呢!對吧,李小姐?”

當年百合把大眼鏡摘下來後就配了副隱形眼鏡,每天用的就是家裏的洗碗液。她知道他是對她而說。他婉轉地暗示著他在乎她肚子裏的那個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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