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枇杷黃了》:再回文學城
就說那年枇杷黃了的時候,我的喉嚨疼得要死。母親說枇杷樹的根和山楂同煮,湯水可以下火,治喉嚨的,就楞是把好好的枇杷樹的根挖掉了半邊。鬧得那掛了許多枇杷果的樹蔫了半邊,而我的嗓子也不見好,啞了。
到部隊的衛生隊去查,才知道是腮腺炎,又把她急得要命。除了要和外界隔離,還要在倆臉頰上塗上焦黑焦黑的藥,粘乎乎的,一股子“雞屎”味兒。這樣兒,誰還會在犯這勞什子個病啊?
母親去世的時辰,是我決定的。
連續的搶救,吊水啊,抗生素,呼吸氧氣機,蛋白滴注,還有麻醉劑,我到醫院的這天,她反倒平穩了許多,大概兒子來了,心態好吧。握住她的手,我一句也說不出來了。遙遠的思念,牽掛,這許多年過去了,隻知道自己是風箏,母親是那根線,扯著連著,風再大,也飛得高。
對我來說,在高危病房裏看護,不是第一次了。老爸86年中風,腦手術之後,連續好幾年,隻要病危,我都看護。經驗豐富,不過看護母親有些許的不同,似乎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也意料這終點的到來不可避免。要為她做的是決定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方式,這兩件事。
母親常常說,和老爸吵架吵了一輩子。誰曾想,她過世後,不希望下葬,想把骨灰撒入大海,這樣我們日後就不用萬裏迢迢回來探她。好是好,我也答應過她,連地點都想好了,就是廈門鼓浪嶼的菽莊花園旁的海灘。那年母親送我大學報到,在菽莊花園的海灘,一整把的新鮮桂圓,我倆有說有笑的吃得精光。母子的美好時光,三十年一晃而過,往事如昨。可惜家姐不同意,因為以後大家很希望有個地方去,就像常常大家去祭掃老爸的墳一樣,一把鮮花,一盅小酒,另小輩們也是這樣想。還有,侄,孫們啊。後來就和母親在耳邊說了,她沒有特別的反應。這一刻,逆違了母親的希望,心裏忒難受,隻覺得自己不能為一事而太自私了,畢竟是為了活著的家人啊。
母親的最後時刻,是所有的可能的救治方法用遍了,深度搶救治療進入了第四個星期的時候。肺部的感染毫無進展,我在醫生的放棄治療書上簽了字。之後讓所有的家人去到醫院的走廊上等,自己陪母親最後的幾分鍾。這幾分鍾何其漫長!以前的美好時刻,一閃一閃的,地上灑了水似的濕了一片。
母親的安葬,要麽立刻就做,這樣我們不願意倉促,老爸的就是急了,現在大家都還後悔沒有做到理想。這次母親就排下來,三年裏的“大寒”日,節氣裏全年最冷的一天。查了日曆,是2020年1月20日。屆時全家老小再次集齊,最後告別母親。
回來的這些日子,一直恢複不過來。這天,家裏園子裏收了大高良薑(就是galangal)和薑黃(turmeric),和普通的生薑一起,讓我想起母親最喜歡這些薑了。往年家裏就沒有斷過新鮮的這些,她醃的嫩薑比街買的不知好吃多去了。
這款三薑爆雞絲,祭母親。
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