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愛你

1.

－－－－我很怕過父親節，因為不知道還能過幾個有父親的父親節。

 

我來美國兩年後就把爸爸接了過來，當時隻是想讓他坐飛機出國旅遊開闊眼界，沒想到他卻留下來給我看了孩子。當時媽媽還沒退休，在美國住了大概不到一年就急著回國了。媽媽走後，爸爸居然擔起為我看孩子的重擔。

 

那時爸爸身體還很強壯。有一次過達芬奇節遊行隊伍路過我家門口。爸爸愛看熱鬧，抱著我的兒子一直追了過去。因為我住在學校給已婚學生的便宜公寓，常常有學生畢業丟棄家具等日常用品，爸爸見了都撿了回來，屋裏堆不下就堆在門口靠牆處，好在我家當時住一樓。他每天都一邊抱著孩子一邊賣他撿回的東西，他不會英語就用計算器敲數字，那大概是爸爸最開心的時候。爸爸有一次還撿回一個破櫃子和一桶油漆，在家裏刷油漆，味道極大。我擔心油漆味對baby不利和爸爸吵了起來。

 

後來公寓經理寫了信給我們，通知不讓在門口堆雜物，現在都想不起來那麽多東西怎麽處理掉的，好像爸爸不讓扔，每個周末我都不得不辦garage sale。我和先生都極不滿，我們的主要是目的是讀書趕緊畢業找工作，對這點蠅頭小利不放在眼裏。然而幾十幾百美元在爸爸眼裏是一大筆錢，他當時的工資隻有一、二百人民幣。

 

我家鄰居中國人父母也在幫忙看孩子。我們兩家經常來往。他爸對我爸說：你要端正工作態度，你在美國是給孩子當保姆的！要做好保姆的份內工作，不要搞其它的。爸爸極不同意，說他是家長，來美國是來管我們的。我們必須都聽他的。

 

那時我同時修著電腦和數學兩個係的課，出於對我爸看孩子不放心，經常在家。而家裏又堆滿了垃圾，連孩子玩的地方都沒有。為了和爸爸和諧相處，我想盡辦法。我們院子裏還有兩對來自孟加拉的夫婦，他們也都有父母在幫著看孩子，家裏收拾得整齊幹淨，我抱著孩子過去玩時順便了解他們是怎麽相處的。人家父母都是隻管看孩子不幹別的。

 

我開始嚐試送baby去學校開的幼兒園。早晨送去，中午去看望時，被告知baby哭了一上午，嗓子都啞了。我立刻退了幼兒園，隻好讓爸爸繼續看。

 

那時的我簡直要崩潰了。記得有一天早上我騎了自行車去我認識的一個日本老太太家門口，隻為了看一眼她幹淨整齊的日式庭院，然後默默地對自己說：將來我也會買這樣的房子，有這樣的日式庭院。

 

2. 

－－－－我從來都不羨慕那些有著有權有錢父親的人，因為我靠著我自己照樣過上了我想要的生活。而父親強加給我的有些笨拙的愛卻是我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也許是我白天沒能抓緊時間學習，也許是我對電腦不開竅，有一次為了完成一個計算機project，我在機房呆了整整一夜!等我回家時，才知道爸爸因為擔心我，一個人騎了自行車在學校裏四處尋找，想要看看我到底在幹什麽，是否安全。而我的先生高枕無憂了一個夜晚。(他現在向著我爸當年的方向靠攏了)。

 

我先生的一個單身同學常常跟著我一大家子一起出去旅遊。他買了一輛新車後就帶我們全家去火山湖公園。爸爸因為有外人在，一路十分和氣。不然他會不停指責我們亂花錢，比如在餐館吃飯這樣的行為他無法容忍。現在想想，那個同學簡直就是天使出現在我家。

 

後來我找到一個家庭幼兒園baby去那裏不哭，我也覺得應該讓baby和其它小孩一起玩更好。爸爸其實不願意走，他自己覺得我們需要他。爸爸回國的那天是早上，他都坐上車了，突然提出要再看baby一眼。他最後親了一下還在睡夢中的baby，不舍得離開。當時的我並不懂得珍惜爸爸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以為這樣的日子以後還會有，而且會更好。等將來我完成學業買了房子，生更多的孩子，爸爸還會來，而且到那時就不會再有現在的矛盾。

 

我常常想如果有來生我是否還會選擇現在的爸爸，雖然他曾經帶給我很多難堪、困惑甚至痛苦，我依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