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愛萍中午吃飯遇到陳思誨後,就可始考慮同一個問題,見與不見?她潛意識裏早就有了答案。所謂考慮隻是在想方設法把自己從那個答案拉開。她覺得自己就像白蛇傳裏的千年蛇妖白素貞,正在被法海的金缽往雷峰塔下麵吸。她努力想要抗拒,心卻還是被誘惑著去和陳思誨約會。陳思誨到底要聊什麽?非得單獨再約時間。不會隻是個想要親近的借口。嗯,很可能,男人想親近總是以聊天開路,這樣顯得較文雅。明明知道是個火坑,跳與不跳?
晚上,胡愛萍再次求救於星座運勢網站,得到的答案是你的戀愛人生正在麵臨一個很大的變故,是不是能抓住要看你自己的努力。陳思誨該不會要跟自己商量和老婆離婚的事吧?胡愛萍的腦海突然跳出這個念頭。如果真是這樣,自己該如何答複。
以前胡愛萍遇到難題解決不了,通常會運用中學裏學到的辯證唯物論。比如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麵。而眼前這個矛盾單一,分析一下矛盾的兩個方麵,無非是想見個麵,又擔心見麵後果。折中一下如何?胡愛萍思路一下清晰起來。中庸之道真是個有用的方法論。
她給陳思誨發了短信。“明天晚上你不用來我家,咱們6點到8點在Koji壽司酒吧見麵。兩個小時聊天夠了吧。”
Koji是一家比較高檔的日式料理,環境優雅,顧客稀少。因為價格昂貴,中國人少有人來。胡愛萍提前5分鍾到達的時候,發現陳思誨已經坐在一個幽暗的角落。他依舊穿了那件Armani外套,神情有些憂鬱。見到他的瞬間,胡愛萍感到幾分親切,有點像見到久別的親人。
他們合夥點了一份大的壽司船,上麵站著幾十個不同的精美壽司。依舊是兩杯帶檸檬的冰水。幾分鍾的沉默後,陳思誨開始了對話。
“愛萍,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跟你開個brainstorm meeting(頭腦風暴會議),討論一下咱倆之間的關係,看有沒有比不見麵更好的解決辦法?”
胡愛萍吸了半口冰水,差點噴了出來。“除了不見麵,就是見麵,還有什麽解決辦法?”
“我最近一個月在想,生命短暫而寶貴,我們從小活在應試教育下,青春期在壓抑中度過,青年時來到異國他鄉,在艱苦和打拚中度過,現在到了中年,又麵臨中年危機,再過幾年,等待我們的恐怕還有更年期問題。我們該不該抓住一些美好的瞬間,為自己活一次?何必在乎別人的議論或眼光而苦了自己?人渺小得像一粒塵埃,我們在別人的眼裏其實什麽都不是,又何必在乎他們的想法?”
“他們?誰是他們?外人我不管,朋友其實也無所謂,這個他們包括配偶嗎?”
“應該不包括。至於配偶,這正是我今天想和你商量的,有沒有辦法折中一下,讓我們可以做到既在一起又不傷害配偶?畢竟我們都有家庭和孩子。我的心早就不在秦曉蓮那裏,落到哪裏其實對她已經沒有什麽區別。”
“朋友,知己,應該在道德允許範圍之內。”
“我們可不可以經常見麵,像普通朋友那樣?”
“這個我沒意見,我比你的自由度稍微大一點。隻要你做得到,我可以奉陪。”
“比如我們可以一起去hiking(走路)甚至一起去咖啡館。”
“你是建議精神戀愛嗎?還是普通朋友?”
“男女之間能有普通朋友嗎?我們這樣交往可以作為對枯燥婚姻生活的一個有益補充,你覺得怎麽樣?”
胡愛萍聽到這裏,像被冷水一下子潑醒了。她曾經是男生心中非她不娶的女神,可如今突然淪落成情人小三,還隻是精神上的。這個角色的轉換她一下子還適應不了。她知道是她自己過分苛求,即使自己不自由,還在幻想另一個男人為她赴湯蹈火。她早已過了讓男人飛蛾撲火的年齡。讓陳思誨這麽理智地一分析,她覺得他們之間朦朧的浪漫情懷大打折扣。想想真是可笑,來之前還幻想陳思誨跟自己商量和老婆離婚的事呢!
“我沒意見,咱們邊走邊看吧!”胡愛萍冷冷地回答。
“愛萍,你知道嗎?我心裏時時刻刻都在想著你。我和你感覺像第一次真正戀愛。我對徐蓮當初隻是暗戀,而秦曉蓮是家裏介紹的,當時她在師大留校當老師,工作各方麵條件都不錯,就結婚了。卻從來沒有真正戀愛過。”
“我的經曆和你類似,大學裏暗戀過一個校友,後來獨自到美國學習工作都挺忙的,稍不注意就奔三十了。湊乎著和夏誌強結了婚,也沒過戀愛的感覺。看來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陳思誨聽到這裏,緊緊地握住胡愛萍的手,像是握住了一位老戰友似的。胡愛萍抽出了她的手,說,“男女授受不親,剛才你建議的可是精神戀愛。”
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吃飯加聊天兩個小時後,胡愛萍開車回到家裏。一個月沒見麵,她的心剛剛有點平靜,而現在又開始翻江倒海。她感到天旋地轉,就像電影白蛇傳說裏那樣,昏天黑地,狂風呼嘯,她覺得自己就像白素貞被法海一步步地吸進雷鋒塔。她渴望靠近他,雖然明明知道靠近他就是靠近罪惡的深淵。精神戀愛,可能嗎?除非男女之間根本沒有欲望。白素貞伸開雙臂,絕望地呼喚,許仙,救我!
許仙!夏誌強不正是自己的正牌許仙?
絕望中,胡愛萍撥打了夏誌強的手機。這時候中國時間剛好是上午11點,他應該接電話。長長的嘟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著。胡愛萍不耐煩地結束了通話,等了一會兒。如果他在開會,會馬上發來短信。沒見有;她撥了第二遍,還是隻有討厭的嘟聲;停了幾分鍾後,她又撥了第三遍,嘟聲響了幾次後終於停了下來。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孩柔美動聽的聲音。
“喂,請問您是哪位?”
“我找夏誌強,有急事!”
“誌強他在睡覺。您有事我可以幫忙轉達嗎?誌強最近經常熬夜加班,昨天晚上睡得很晚,我實在不忍心吵醒他。如果您有急事,要我叫醒他嗎?”
“哦,不用叫他了,我沒什麽話要說!”
胡愛萍可以根據聲音推斷出一個人的受教育程度。她知道電話那邊的女孩定是受過高等教育。與柔美音色相配的應該還有一幅清麗的容顏。夏誌強眼光一向高,他能看重的定是絕色佳人。
雷鋒塔正從頭頂緩緩地壓下來。白素貞看到許仙越來越遠,她絕望地從塔和地麵的之間抽回了手臂,隨著天地間一聲巨響,雷鋒塔啪地一聲蓋在地上。
胡愛萍眼前一片漆黑。她已經開始決口的堤壩徹底崩潰,感情如洪水猛獸般洶湧奔流。她再次拿起手機,發短信給陳思誨,請君速來!
陳思誨回到家中,正在換拖鞋,秦曉蓮穿著圍裙迎了出來,“你不是說今天加班可能會很晚,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問題提前解決了,今天比較順利。”陳思誨看了一眼手機,立刻又把鞋穿上。
“不好!Field Service(客戶服務部)剛剛發來短信,讓我馬上回去。這個新產品的Release(發行)十分重要,我不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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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學到的lesson是,衝動是魔鬼。陳思誨和胡愛萍都好衝動啊。
其實夏誌強那邊的蹊蹺還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呢。
搬凳子來,等下回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