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隨風
往事隨風，吹不掉的是人生的沉澱
加州4月底的一天，陽光格外迷人，這天我終於宣誓成為美國人，這過程整整用了十二年，其間經曆了綠卡申請被拒，身份幾乎黑掉，指紋打了十次之多（八次為綠卡，兩次為入籍），數不清去移民局查詢的次數。我從未收到過綠卡，直到入籍時，我的身份在移民局的電腦檔案裏仍是J1訪問學者。最後在美國參議員的幫助下才結束了這場惡夢。回首十二年的移民路，我不再埋怨，隻有無盡的感慨，上帝是公平的，如果沒有移民路上的艱辛，我可能還在某醫學實驗室打工，年薪頂多六七萬，決不會有自己的事業，更不會有財富的飛躍積累！
我第一次決心走出國門，是1986年去深圳旅遊時。當我站在羅湖橋旁向香港望去，就象一隻被禁箍的小鳥，多麽希望走過去看看外麵精彩的世界，從此我就象我們那代年輕的大學生一樣，沒日沒夜為出國奮鬥，學英文，考托福，上研究生，隻有一個目的：去美國。多年的奮鬥，終於在歐洲做博士後兩年，於1994來到了美國底特律。我還記得到底特律時，那是一個多麽寒冷的夜晚，地上的積雪已有數尺，天上仍是大雪紛飛。
我是以J1(訪問學者)進入美國的，在內分泌專家的實驗室工作，拿的薪水近４萬。隻是對美國簽證不了解，用了能快速來美國的J1簽證，這給以後的移民路增加了意想不到的麻煩。一年後（1995年），當我決定留在美國時，首要任務就是豁免J1回國服務2年的義務。我是從部隊醫院出國的，直接叫原醫院開證明不現實，無助中，我隻好找幫過我出國的哥們想辦法，並給了他一筆打點費。那哥們曾通過第３者在我出國時，將禮物送到了某元帥女兒的家中，使我出國時暢通無阻。３個月後，那哥們真的從原醫院開出證明，寄到了芝加哥領事館。
２天後，移民局的信到了，律師一再抱歉，立刻幫我上訴。我和太太很氣憤，覺的律師真是一個大騙子！好在還沒有交另一半錢。氣憤歸氣憤，我們再也無心去管上訴的事了，上訴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即使成功了，我們的身份也早就黑了。我的上訴案子在我到加州一年後得到了成功的消息，後來這案子成了國家利益豁免上訴常引用的案子。
由於老板年底退休，我的J1身份1996年底到期。我必須在２-3月內找到一個新的去處。危急之中，以前聯係過UCLA的一知名老教授同意我到他小組工作。由於時間緊迫，沒有辦法轉成H1身份了，隻好要UCLA教授盡快寄給我IAP-66表，好維持J1身份。收到IAP-66表２天後，美國新聞總暑J1豁免的信也到了，信中明確告之，不能再更新(renew)J1了。這時，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一個星期後，我帶著全家就往洛杉磯飛。這時已是１２月初了，美國到處都是節日的氣氛，可我們的心情卻降到最低點，當時，我的大兒子才１歲多，太太懷胎8月多，預產期隻有１個月。其實我太太是不宜坐飛機的，可我們那時根本顧不了這些。那個深夜，我坐在侯機室，看著１歲多的兒子，跟我們已１年的姥姥，還有挺個大肚子的太太，心裏有說不出的心酸！
到UCLA報到後10天，學校通知我，我的J1不再有效，老板很不高興，問我為什麽不早告訴他。那時學校負責簽證的女士在谘詢律師後，告訴我，為了讓我能有合法身份，我必須立刻向移民局申請B2簽證，因為１個月給我辦好H1簽證不可能，H1辦好至少３－６個月。幾天後，她將辦B2資料準備齊了，包括太太婦產科醫生的證明，陳述我太太已十月懷胎，不可能坐飛機回中國。我簽字後立刻用Fedex急件寄出。
在我的第２次I-140被批準前，我已不再，或不能每天去老板那上班，隻是有時去實驗室觀察學習一下做動物模型的情況，為以後再回實驗室做準備。觀察幾次實驗後，實驗室小老板找我談話，先問了我簽證的情況，隨後給了我一個警告，原因是做動物模型的葡萄牙醫生和美國出生的韓國技術員均指認我損壞了２個近千元的手術器！談話出來後，隻覺得人怎麽那麽壞，我始終沒摸過那手術器，可硬說是我損壞的，看來壞人是不分國界的。後來我聽說那葡萄牙醫生簽證快到期了，為了留在實驗室，他必須擠走我。出了這件事，我也沒有興趣回實驗室了，I-485遞後一個月，我收到了工卡，立刻告訴老板，我不再需要辦Ｈ1簽證了，除了表示感謝外，也算正式離開了這家實驗室。
離開了這家實驗室後，我到一家做生意的公司工作了幾個月，算是取了點經。這時，我跟太太正想做點什麽事。太太曾在國內外企幹過幾年，她那時幫加拿大老板賣前列腺治療儀，每月銷售幾百萬，可她工資才幾百元加上幾十美金的獎金，當時覺的那老板很小氣，到美國後，才知道資本家都這德性。經過一段時間觀察，我們選好了項目，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決定豁出去自己幹了，於是到處做廣告，過了半年卻入不涉出，帳上由剛開始的十萬元減到近兩萬元。想到一家五口人還需要生活，身份還沒有真正調整好，又決定要回到實驗室工作，留下太太一個人在公司慢慢拚。我的I-140雖然自己是發起人(Sponsor)，但必須是在自己的領域幹活。還好又找到了UCLA一個埃及副教授實驗室工作，此人極其刻薄，可為了生存，再刻薄也要忍受。
時間到了1999年中，I-485遞後已近３年了，我們總算收到了麵談通知。其間我們曾經多次去移民局查件，都是一大早去，等一整天時間才見到窗口的移民官，可沒幾句話就打發了我們，每次都是不了了之。麵談那天，我們起了個大早，背了個大袋子，將所有辦移民資料都帶上了，以備不測。可去了後，移民官隻看了２份資料：工資單及老板的證明信，其它時間都哈哈開玩笑過去了，當時有個黑人移民官過來聊天，他說還沒有女朋友，我太太說給他介紹個中國姑娘，他笑的合不攏嘴。由於我們體檢結果過期，移民官要我們重新體檢，說結果收到後，會立即給我們批準。於是體檢又重新來一遍。這次麵談後，太太公司生意已有起色，我決定不再在實驗室工作，去學MBA，為做生意準備。但綠卡未到手，就象一片浮萍，總沒有著落，不敢買房，不敢去外州工作，更不敢出國。
2000年8月，麵談後已近１年，我們隻好又到移民局查件。我們頭天去，什麽都沒問到，因為要去移民局８樓查件，每天隻有15個名額。第２次，我們夜裏12點就去排隊，記得我們排在第13名，可那天特例，隻放了10個名額，差３人輪到我們，無功而返。第３次，我們頭天夜裏９點就去了，這次排在第８名，總算到了移民局８樓查件，一位女移民官接待了我們，問了一下簡單情況後，要我們坐著等候，她需要將原始檔案調過來。２小時後，她總算又出現了，隻問了一句話，即我們是否帶了護照，拿走了我們的護照，１０分鍾後她再回來時，麵帶笑容，說恭喜你們後，將護照還給了我們。她已在護照上蓋臨時綠卡I-551 章，並告之正式綠卡會在半年內會寄給我們。這次，我們已經麻木了，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折騰，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了。麻木歸麻木，那一刻，看到女移民官的笑容，隻覺得是那麽的迷人！
2001年，我MBA畢業了，正好看到洛杉磯北一大藥廠有一位置，年薪10多萬，需要是ＭＢＡ畢業，並有醫學背景。我去應試，麵談時，對方似乎很滿意，說需要辦一下手續，一個月後會通知上班。但一個多月後，我打電話過去，對方說不再雇我了，因我是非移民身份，他們並沒有查到我有綠卡，我當時想，她說我沒有綠卡隻是推辭。那時我已不在乎那10多萬年薪了，但還是覺得人生中沒有去大藥廠工作的經曆有點遺憾。
一年後，我再到移民局查件，當時已有了Inform Pass了，方便了許多。窗口的官員幫我在她的電腦裏查了一下，說你現在在電腦的檔案裏還是J1身份，好象一直沒有更新。沒辦法，我說那順便給我在護照的臨時綠卡(I-551）再延期一年，但她說移民局最近已規定不再在護照的臨時綠卡上延期，如果有非常情況需要出國，也隻能延２個月。又過了幾個月，在中國的老父親突然去世，我火速去移民局延那２個月。但是接待的移民官說，我是J1身份，他不能給我延那兩個月，我實在很氣憤，說：“難道我護照上的I-551章是假的嗎?", 沒能奔喪，這是我一生中永遠的痛！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從移民局的網站下載I-90表，填好後寄去了移民局加州中心，要求補發給我綠卡，但此表一個多星期後被退回，上麵寫著：“你的案子還沒被批準". 我知道由於移民局的錯誤，我的檔案資料從未更新，看來以後也不會有人給我更新了，但這以後一定會給我帶來不少麻煩。美國911以後嚴格實行各種查核，包括2008年以後要實行真實身份法，我身上沒有一件有效的移民ID(I-551早已過期），不能旅行，以後甚至可能都換不到駕照。我唯一的辦法是請律師辦這件事了。在隨後的谘詢中，一位好心的律師告訴我，律師要把你這件事辦好，需要花大量時間，費用一定不低，你現在也不用怕，因為有I-551的章在你護照上，如果一兩年內沒有出國的計劃或必要，你還可以等一段時間，等到五年辦公民時再一起解決。
到了綠卡批準５年差３個月，我和太太立刻提出了I-400公民申請。太太一切順利，她前麵綠卡麵談後最終也收到了綠卡，這次公民麵談考試共用了４個月就宣誓了。我倒是申請公民後４個月時到移民局麵談了，麵談考試通過後，移民官要我在從未收到過綠卡的誓詞上簽名，並告之，他需要時間審查(review)我的原始檔案，120天內會通知我結果。這次麵談後已近１年，仍沒有結果，包括我給那移民官寫的幾封信。沒辦法，再到移民局查件，告之我的案子還在背景調查中。我知道我有必要請律師了，律師說交$6000元，他幫我告移民局，要去法院辦一個強製令。返回路上想了想，我公民申請不到一年半，時間稍短，告移民局還是２年後吧！
我仍有一條路沒嚐試，那就是給國會議員寫信，請求幫助。想到後，我立即給我所在選區的聯邦眾議員寫了封信，幾天後，他回信要我填了一份委托書，之後石沉大海，半年沒有消息。想到可能是眾議員太多了，起不了什麽作用，那就再試一下聯邦參議員吧！這次隻是將收信人和地址改一下，給參議員傳真過去了，信也懶得寄了。２個月又過去了，無奈中，隻好寫張$6000的支票，準備第二天下午交給律師。第二天中午太太從家中來電說，收到從移民局國會聯絡組的來信，通知我一個月後到愛滿地的指紋中心再按指紋。總算有動靜了，我隻好把那$6000支票收起來。按好指紋後一個月，移民局來信正式通知我參加四月的入籍宣誓儀式，聯邦參議員隨後也給我寫一封祝賀信，內容是一些客氣話，這些很常見的客氣話卻使我感到異常的溫暖。
宣誓那天，每個人進入大門時，要求出示移民局的通知和綠卡，我手上沒有綠卡，象個心虛的人，趁門衛檢查別人時，用駕照晃了晃，快速通過了大門。參加完了儀式，我立即給參議員寫了一封感謝信：”我寫信表達對您在我入籍一事幫助的由衷感謝。我今天已參加了入籍宣誓儀式，成為了美國人。如果沒有您的幫助，我肯定還處在永無結果等待的惡夢之中……再次感謝您!”
(這是我近15年前入籍時寫的一篇小文，今天偶遇，把它歸檔到微博裏，謝謝閱讀)。
華人移民律師一開始收了我$1750，後來沒退，我也沒要。他應該知道我的案子被拒，但為了拿到後一半的錢，卻騙我們說批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