躑躅不盡彈指間, 煙波人海紅線牽。
明月有情終不晚, 天地無私心也寬。
這次回國路過魔都的時候, 非常驚喜地見到海歸了的楠。上次見到他還是去年路過華盛頓,匆匆忙忙一麵。時過境遷,這次見麵我們也算故鄉遇故知了。
楠是我老公的高中同學。聽老公講,楠從小就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聰明仿佛是刻在他腦門上的印章,也是印在大家心裏深刻的記憶。楠可能不知道,當年高中時候他舉重若輕的解題速度是多少同學心裏揮之不去的陰影啊。 楠一路奧數名校走來,順風順水。大學畢業後,他順理成章地來到美國讀博, 如同一眾過江之鯽一般,成了來美讀博的渾渾噩噩的理工男大軍裏的一枚。不知怎麽搞得,楠聰明的大腦倒是於男女之事絕緣,那時候的他除了博士課題,滿腦子裏就是電子遊戲。
直到有一天楠奉命去接機。楠從小就老實本分, 從來不會在接機的時候有花花腸子給自己謀私利。楠可不像他那些狼兄虎弟們早早就根據被接機同學的名字判斷男女,畢業年限推測婚否,以便為自己爭得一個戀愛成家的機會。當楠傻乎乎地被告知要去接雄,楠爽快地答應了。直到雄站在楠麵前,楠都沒有反應過來。雄, 她居然是個嘰嘰喳喳的小女生,長得還挺好看的。當雄大大方方坐在楠車裏的passenger seat上,伸手就去開空調。
“我的車裏沒有空調。”
“啊,這麽熱的天居然沒有空調。”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楠的臉紅了。多年之後,當楠回憶起這個場景,臉還是微微發燙的。一來二往,楠和雄就走在了一起, 他們的相戀再次印證了接機是北美理工男們告別單身年代所向披靡的不二法寶。
那是一段好日子!一起上課,一起shopping,一起出遊,一起聚餐。曾經楠以為日子就這樣溫馨平和的過下去,沒想到雄移情別戀了。也許是虧心吧,直到事情發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雄才告訴楠。楠這麽一個單純的孩子真是內傷了很久,很久。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麵,楠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被獵人射中的小獸,躲在洞穴裏麵舔傷口。有一次,遠遠的,在一家中國店門口楠看見雄,四目相對,楠愣住了,雄逃走了。兩個曾經偎依在一起的靈魂,兩個曾經在這個陌生的土地上互相取暖的身影,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分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楠覺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是分離的:身體正常的吃喝拉撒,靈魂卻是奄奄一息又昏昏欲睡。當人在麵對一個重大的打擊的時候,記憶有的時候會模糊。以至於有時候楠真的迷惑了,他真的曾經認識過一個叫雄的女孩子嗎?
時間一晃就晃當過了好多年。楠博士畢業了,去了華盛頓工作。楠從此後再也沒有見到雄。後來楠在老公他們的撮合下也交往過一個女朋友。不過楠自己知道那種全然的信賴和單純的交托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如果說以前楠對雄的感情好像是山澗清冽的泉水,那麽楠對後來這個女朋友就像是一杯溫吞水。雖然知道彼此不是那麽合適,不過楠從來沒忍心提出分手。楠還資助了女朋友轉計算機專業的學費。女朋友畢業後去了加州工作,期間也曾希望楠能move到加州團聚。可是楠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兩個人如同溫吞水一樣異地了一兩年後,女朋友終於向楠友好地提出了分手。彼時的楠居然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去年,楠所在的公司需要派人員常駐中國上海。楠其實並沒有爭取,一如既往的,楠從來就不是一個懂得鑽營的人。直到公司大老板問楠願不願意外派回中國,楠才鄭重考慮了一下這樣的可行性。當時我和老公路過華盛頓匆匆忙忙見到楠一麵,他提起過海歸的可能,似乎還沒有下定決心。不久的後來聽說楠下了決心,收拾行囊義無反顧地海歸了。
海歸之後楠也有一段時間的水土不服。所幸的是楠這個人不計較得失,漸漸的楠贏得了大家的信賴和尊重,越來越做得風生水起。當然,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在魔都,楠請我們吃飯,在一個窗明幾淨中等規模的餐館,溫馨別致,平和低調。楠從來不是一個誇誇其談的人。一年不見,楠的體型見長,頭發見少。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不過老公和我都明顯地發現楠變了,態度更加堅定,目光更加沉穩。
免不了八婆的問楠的終身大事。楠透漏到有不少人給他做媒, 看來楠的終身大事終有望矣。吃飯的時候,楠說到海歸的時候在北京機場偶遇了雄的爸爸媽媽。多年不見,兩個老人居然一眼認出了楠。三個人機場聊了很長時間,唏噓不已。造化弄人,雄現在仍是孑然一身在北美浮萍。
吃完飯,楠提議去附近的豫園走走。初春的天氣,霧霾剛剛散去,天空露出些許蔚藍,白雲層層疊疊,暖風輕佛人麵。多希望故鄉的風,能拂去楠一路走來的失落,讓往事都隨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