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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骨今何在,疾風摧勁草

(2018-06-15 11:06:33) 下一個

傲骨今何在,疾風摧勁草

八十年代初,我剛大學畢業返回原就教的晉北一重點中學,就有人求助找到門上。我一看是外語組的黃老師,大吃一驚。低矮的個子、又黑又瘦的麵容、萎瑣的表情,與我印象中的他判若兩人。他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你與你先生說一說,讓他們放了我吧。”他囁囁嚅嚅說。

“您怎麽了?誰放您?”我莫名其妙地問。我先生是一名數學教師,邏輯思維、落落寡合,能幫他什麽忙呢?

“他最近不是常去縣裏開會麽,如果遇上分管教育的副書記生才,替我求求情,放了我吧。”接著又補充道,“生才不是咱校讀的高中麽,你愛人教過他。”

原來是這樣:八十年代初,十年浩劫結束之後,教育戰線欣欣向榮。各學校求賢若渴,黃老師找到去雁北師專高就的機會,我縣教育局考慮到本縣師資缺乏的現狀,好歹不放他走。

既然他已把各種關係搞得門兒清,自己為什麽不去求趙書記呢? 大約看出了我的疑惑,不好意思地說,“他(我愛人)剛評了特級教師,說話有風……”。他磨磨嘰嘰訴說了一大堆當前的困境,臨了還一再重複“求求他們,放了我吧。”

黃老師走後,初見他的情景曆曆在目。

一九六三年我考入高中,黃老師在這所學校教初中。我第一次見識他的尊容很有戲劇情境。我班有位漂亮女生,入學不久就到小鎮的照相館照了相,意在寄回家中讓父母欣慰、發小豔羨。誰知照相館竟展示在櫥窗中做了廣告。班主任看到後說女孩子的相片不可這樣招搖,快讓他們取下來。我陪那漂亮女生去討要照片。照相館的人剛把黃老師的照片貼到櫥窗上,很不高興地說:“小女娃們事兒多,你們老師的照片貼上去,人家都沒在意呢!”當時我們已不聽那人說什麽,都被黃老師的帥氣震住了。盡管隻是張大二吋的黑白相片,但極有電影明星的風範。濃黑的頭發高高籠起,目光炯炯有神。西裝領帶,不僅表現出自信自尊,而且透露出自傲自貴舍我其誰的一股霸氣。返校後,我們好奇地想見到本人。後來,在乒乓球訓練室看到了他。那時他擔任學校女子乒乓球隊的教練。訓練時鄭重而嚴肅。站在綠色球台前教怎樣發球、削球等等,一招一式一絲不苟。再後來,又在大型籃球比賽中常常看到他。黃老師並不偉岸,也非籃球隊員,他擔任籃球裁判。胸前掛一大口哨,在球場上跑來跑去,目不轉睛盯著雙方隊員。哨子一響,準是誰犯了規。黃老師極其灑脫地做出手勢,令全場內外心悅誠服。生活中的他雖不及照片上的帥氣,可飽滿的精氣神足以征服交戰雙方與場外觀眾。

按說,黃老師是耐揉耐打的剛烈性子,記得六六年文化大革命時,黃老師被揪鬥上台,成為‘走資派’的陪鬥對象。他那淡定從容一副無辜的樣子惹得造反派很生氣,就給他脖子上套 了鐵絲,鐵絲下吊了二十斤重的城磚,讓他的頭再抬不起來。當晚,家屬送來飯,有的挨鬥者氣得吃不下。他卻照吃照喝一如平日。事後得知,他是鍾鼓樓上的雀兒,耐驚耐怕了。原來,黃老師上大學時就戴了右派帽子。據說在大鳴大放中,他表現得狂傲不羈,糊了‘引魂幡’,寫上‘三大主義’千古的墨書大字。本意是‘官僚主義、宗派主義、主觀主義’將被送入墳墓,但‘千古’兩字又可以有別樣的解釋。出格的表現,加上他小時候上的教會學校,曾經信仰天主教,理所當然地就給他扣上右派的帽子。當時大學學製四年,他上了八年。其中四年在校農場勞動改造。

“求求他們,放了我吧。”如今低聲下氣的樣子,一直在我麵前浮現。我先生一回家,我就把黃老師求情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並且坦言當年我們兩個小女生看到他照片時的振奮。

我先生說,那樣的照片,當時小鎮照相館缺乏燈光設備,哪裏照得出來。想必是此前在天津或省城照的。他為什麽要在這兒重洗舊照呢?按邏輯推下來——在談對象。進大學十八、九歲,那麽八年之後是二十六、七的年紀。黃老師是一九六二年分配來的,以他的才幹很快就得到學校的重用,當時他心境肯定不錯。二十大幾,正是談婚論娶的黃金年齡。

文革中,造反派抄家、砸開檔案櫃,‘地富反壞右’的曆史被翻了個底朝天,這些人已全無個人隱私。我先生曾聽人說,黃老師第一個對象談的是北京姑娘,來往信件曾被公之於眾。

北京女士為什麽肯屈尊找一個在山西黃土高坡上從教的摘帽右派呢? 顯然那照片起了一定作用。再者,女方本人有兩大硬傷:其一,她曾害過肺病,現在雖已鈣化,可相親時一交底,男方就退避三舍。其二,她父親在香港做廚師,‘海外關係’會聯想到‘特嫌’,當時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政治缺陷。

這兩點黃老師都不在乎。兩人書來信往,確定關係後,黃老師報信給母親和姐姐。說他將結束光棍生涯,要成家了。按說至親骨肉應替他高興。可得到的回應卻是當頭棒喝!原來黃老師幼年喪父,母親在天津做保姆供一雙兒女讀書。姐弟倆很爭氣,姐姐上了南開大學。弟弟被教會學校錄取,天主教神父賞識這聰明的孩子,又推薦他住進神學院。五十年代初,神學院被取締,黃老師轉而考入山西師範學院外語係。而他的姐姐以優異成績大學畢業,又憑著家庭出身城市貧民的優勢,分配到京城科研單位,從事保密工作。

那姐姐倒不在乎女方害沒害過肺病,害怕的是她在香港做廚師的父親。姐姐怪他浪費了城市貧民出身的優勢,不知天高地厚瞎折騰,戴了頂右派帽子已經給她增添不少麻煩,假若再加上一個有‘海外關係’的弟媳,那她能不能留在保密單位都成問題。

姐姐使出撒手鐧,你要堅持和那女人結婚,咱們就斷絕姐弟關係;母親到你那兒由你養活。此時年邁的母親已失去勞動能力,一直跟著姐姐、姐夫生活。

親人的決絕象軟鞭子抽在黃老師身上,盡管肉體上沒有傷痕,心裏卻在淌血。他左思右想,覺得在京津生活慣的母親喝不慣黃土高坡的水,吃不慣山西的紅高粱,隻得順從姐姐,與那北京妞兒告吹。

此後,他二年多再沒談過對象。除了在授課專業知識上顯出自信外,平日言談舉止中規中矩,那份自尊自貴收斂了許多。

他孑然一身。既無親戚往來,也沒有談得來的朋友。節假日常與一位有病的教師擺擺圍棋。久而久之染上了乙肝。從此再沒資格做教練和裁判。

六五年夏天,在小鎮商店,我們看到黃老師帶著一位長辮子婦女在購置鍋碗廚具。人們紛紛傳說黃老師要成家了。沒幾天,一位有閱曆的炊事員便看出那長辮子腰身滿滿,極有興味地邊幹活兒邊唱小曲:“時來了,運來了,娶個老婆帶了肚來了。”

果然,未及半年,那女人就生下一女嬰。

原來這女子是外縣一教師的妻子,懷孕後,其夫因騷擾女生被判了刑。這孕婦的初中老師是黃老師在師院的難友。給黃老師保媒,並勸黃老師‘同是天涯淪落人’,別計較太多。黃老師應邀去了,一相即中,便把那孕婦領了回來。黃老師也坦承自己患肝炎,女方說吃五穀雜糧的人都會生病。於是郎有意妾有情,扯了結婚證就住在一起了。

兩位當事人都渴望有個家,以便彼此支撐。

在物質和文化生活雙向貧乏的日子裏(沒有電視、收音機、報紙也不能及時送到),人們的眼球極容易捕捉談論的焦點。黃老師和他的女人很快就成為大家的公共話題。

女人們議論說黃老師的媳婦眼睫毛長,生了孩子腰身兒也俏,可惜反應不靈敏,與人路遇時總是別人先和她打招呼。她目光雲遮霧罩,沒神。

黃老師根本不在乎旁人說什麽。家的感覺又給了他十足的精氣神。妻子對他鐵心鐵意,養女又白白胖胖十分喜人。黃老師在工作之餘,傾其所有積蓄都花在老婆孩子身上。他領著妻女上縣醫院檢查了身體,打了抗肝病疫苗;到書店買了育嬰書籍。最讓人們好奇和興奮的是他竟然弄來個小鴨子逗孩子玩。每到星期天他就帶著妻女和鴨子到小河邊玩,放鴨子戲水,還攏了柴火烤窩頭和紅薯吃,告訴妻子這叫野炊野餐。

在山西黃土高坡(五十多年前),這‘二野’很浪漫很有轟動效應。

當時,學校開展思想革命化運動,有覺悟高的老師就說他這是小資情調。有知底人說他在大學勞教期間就在校農場補破輪胎、放養鴨子。這隻是懷舊、自找樂子。

這場運動中黃老師沒列為重點,是他老婆的疾病救了他。

一日,黃老師的女人買菜回來,突然栽倒。口吐白沫,黑眼仁上翻,雙手冰涼,象背過氣的僵屍一般。一位曾跟黃老師學過乒乓球的女生及時救急,請來大夫,掐人中、中指尖放血、針刺‘合穀’穴位,折騰半日,患者才緩過氣來。醫生對黃老師說她患的是癲癇,老百姓叫‘羊角瘋’。

女人栽倒的地方是傳達室門口。人來人往,圍觀者邊看邊感歎,說怪不得這女人眼裏沒有神,原來有這毛病!抽風抽壞了腦神經,生下的娃都不機靈呢。公共結論是黃老師黴到了極點。原以為女方不嫌棄他有肝病,是天性善良。原來她有隱情,羊角瘋纏手哩。

緊接著女人斷了奶水。養女嗷嗷待哺,又害了口瘡。

這情形讓自尊心極強的黃老師既尷尬,又手忙腳亂無所適從。見了熟人躲著走,不願交言接語。隻好請一周假,帶妻女去治療。

萬事互相效力。這時,誰也不好意思再在‘野炊野餐’上做文章,去整一個倒黴到穀底的人。好在積極分子們又抓到了更反動的言論(有人說過‘困難時期到了廁所光放屁,拉不出屎’;還有人說‘生活靠自己安排,快樂靠自己尋找’等)。黃老師僥幸躲過思想革命化運動的緊鑼密鼓階段。

事後,女人坦言,打小她就有這毛病,一年犯三、四次。懷上娃一直未犯,自以為好了。所以婚前沒提。

黃老師沉默半響,不知說什麽好。最終用行動表現出寬容。他立即買了針灸書籍和針具,認真學開了針灸技藝。

女人是農村戶口,沒有工作。當時的政策是孩子的戶口就低不就高。閨女的戶口要隨媽媽。但女人是外縣的農業人口,外鄉願意放人,當地卻不願收留(不投工不投肥,拿幾個錢就分兩人的口糧,哪個生產隊願意要呢?)。 黃老師的妻女當了兩年黑戶。三口人吃黃老師一人每月二十八斤的供應糧,很快就吃光他以前的積蓄。一天一位姓李的男教師上公廁,黃老師跟進去跟出來,象有什麽難言之隱。李老師問他有什麽事,他說想賣兩張郵票。李老師聽不明白,黃老師這才說,家裏吃得沒鹽了,離發工資的日子還有十幾天,想賣兩張郵票買斤鹽(那時,食鹽一斤一角六分,郵票一張八分錢)。李老師當即掏出兩毛錢給他去買鹽。這種窘困的生活狀況成為人們的笑談。其生活的艱難窘迫有人同情,亦有人不屑。據說此前剛成家時,他大手大腳,愛擺譜。過五月端午趕集市,學校工資最高的老教師都舍不得買的土雞,黃老師不還價就提了回來。口口聲聲道:“過節嘛,過節嘛。——讓人家也賺些!”

為了給妻女找個安身立命之地,黃老師東奔西跑,終於搬動了一位畢業後回村當了幹部的學生,將老婆和養女的戶口落到一個邊遠村子。

村幹部願意收留,還得到公社備案。公社領導又提出苛刻條件:黃老師必須到社辦中學服務四、五年。那時公社中學實行兩年初中、兩年高中的體製,缺乏有資曆的教師(尤其沒有象黃老師這樣的英語、俄語都拿得起來的外語老師)。於是黃老師就調到了公社社辦中學,不僅帶初高中各年級的外語課,還兼代曆史、地理。

黃老師重返我們所在的重點中學時,大約是‘四人幫’垮台之後吧。這時對知識分子的政策鬆動了,可他卻完全沒有自信自尊的氣概了。當大車卸下他全家時,人們驚呆了。他之後是老婆,老婆後麵是大女兒拖著二女兒和小兒子。有了農村戶口,他竟然象老農民一樣生了這麽多!除他還有一丁點兒教書人的譜氣外,其餘四位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完全是鄉野草民貧困寒酸的況味了。

幫他搬行李的知情人看了他那打了補丁的鋪蓋卷兒,裝滿外文資料的破紙箱,直皺眉頭。都暗暗慨歎:這般光景,倒敢生!拿什麽養活呢?

談起黃老師的境遇,恐怕一部十幾萬字的長篇報告都難以盡訴。我先生一口應允全力以赴地幫他。為難的是,當時的形勢:縣裏隻從外地吸引人才,沒有放人的先例。於是,在那段日子裏,我們兩口子動不動就提起黃老師,總琢磨怎麽對趙書記開口,用什麽更好的辦法能打開缺口。

我設身處地一想,他的調動還有個難處。從本縣農村遷出妻女兒子容易,往大同郊區農村落戶又是難題。他考慮到這一層了麽?

我提出這一難題時,我先生卻笑道:“嗨,人家都‘農轉非(農戶)’了。”說起來又是一段故事。黃老師右派平反後,教育係統有了農戶轉非農戶的指標。可這些優惠政策落實不到一線教師身上。教育局的幹部們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們學校學生灶有個臨時工是教育局某幹事的妻子,上工沒幾天,就轉成正式職工,立馬又調回縣城上了班。教師們議論紛紛,有人就鼓動黃老師去縣裏要指標。

黃老師寫下陳請書,意即論年頭、排資曆、講困窘,都該把指標給他。陳請書久久不見回複,黃老師就帶領全家大小下縣城,坐到縣文教部、教育局的院子裏討要說法。全家人乞丐一般,饑渴時,啃上自帶的窩窩頭,拿上自帶的搪瓷缸,常進辦公室討要熱水。大有不達目的死拚到底的決心。文教部長是個老幹部,心軟了。也覺得人來人往的影響不好。十幾天後下達指標,黃老師的妻子轉成了‘非農戶’。之後,孩子們也相繼吃上了國家供應糧。當時被人們稱為:“一步邁上了幸福的新台階”。

有了這個飛躍,我覺得黃老師的調動更艱難。給了你‘農轉非’指標,是要你好好工作,你卻想振翅遠飛,豈不更不合情理。

那時,我先生剛評上特級教師和教育戰線勞模,常到縣裏開會。他既渴望遇到分管教育的趙書記,又怕遇到他。因為一直沒有最佳說辭。常對我說:千萬不能碰釘子,一旦被拒絕,恐怕就難扭轉局勢了。

關鍵時刻,黃老師家又發生了內亂,妻子和養女聯手對他發起攻勢,不依不饒,官司打到學校教務處。

緣由是這樣:黃老師到社辦中學支教,本身業務暫且不說,單是那針灸技藝就有飛躍。農村缺醫少藥,老百姓迷信‘外來的和尚’。黃老師給學生治好牙疼、疔瘡、肚子疼等小病後,一傳十、十傳百,老百姓紛紛來求醫,他這教書先生課餘又成了‘赤腳醫生’。

 

返回我校後,黃老師‘搪瓷盆洗手’再不從醫。可巧這年縣裏委派我校開辦農村小學教師培訓班,黃老師原先支教的公社派來一位女教師接受培訓。這天下午,女教師突發肚子疼,在床上打滾。同舍學員無計可施,她突然想到黃老師,就求他去紮針止痛。

黃老師難卻信任,趕回家找到醫書針具,隨女學員們來到患者床前,經患者口述和實地檢查,結合以往經驗判斷是腸痙攣。就選了手腕上的‘內關’、小腿上的‘足三裏’和肚臍上三橫指的‘中脘’三個穴位進行針灸。正在紮肚上的中脘,黃老師的妻子和養女闖進宿舍。見此情景,頓生聯想,火冒三丈。大罵接受治療的女子不要臉。罵黃老師不安分……

黃老師的妻子自從前夫出事坐監,心裏埋下陰影,對男女交往特別敏感。黃老師在社辦中學業餘外出紮針,妻子與他亦有約法規章:一般是紮男不紮女,即便紮女也須紮老不紮少。這天,娘兒倆一見黃老師揣上針具急匆匆的樣子,就心生疑竇,趕來監察……

人們說黃老師的妻子缺心眼,再次得到了印證。她不該把長女的身世告訴正處於逆反期的少女,並讓閨女做她的同盟。更不該一直鬧到教務處。教務處某領導堅信黃老師的清白,故意逗她,說:“實話說,你看見老黃是金寶玉器,在別人眼裏,他又黃又瘦,一身毛病,幹癟老頭,人家喜歡他什麽?”

那女人不假思索道:“愛他的知識,愛他的技術!”

確實,黃老師平反之後,嫌棄他的人少了,與他打招呼的人多了。 這就讓女人在安全感上出毛病了。

黃老師妻子鬧騰,長女助陣,在學生中都造成一定影響。這給我們帶來靈感。我和先生商量:咱何不在趙書記麵前坦承黃老師的處境,請分管教育的領導們權衡一下去留黃老師的利弊。為了圓黃老師高就的夢,不妨貶損他一下。比如老肝炎、頸椎病,年紀一把幹不了幾年,一對病秧子拖兒帶女,內鬥不休……給領導帶來的麻煩越來越多。

果然,我先生瞅準機會,把這番話對趙書記和盤托出時,趙書記爽快地說:“讓他走!咱再不攔他!”

黃老師如願以償,拿到去雁北師專的調令,對我們兩口子十分感激。當時,哪怕辦件小事都得‘研究研究(煙酒)’。他未破費分文就辦成這件大事,想表示一下,不知從哪兒弄來棵香椿樹苗,要送我們。我們無處栽種,好言謝絕。

他的如願,既讓人為之高興,又不免替他酸楚。

難道隻有內外交困,把日子過到這個份兒上,才能拿到通行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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