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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11)

(2006-02-25 15:53:43) 下一個

“滋~~”菜鍋裏的蔥爆大蝦開始散發誘人香氣,多多的老媽打點十二分精神炒著菜。多多和老爸在一邊兒剝著皮蛋。理由很簡單:福家的叔叔阿姨要來了。

 

福叔,多多老爸的生死之交,當年是黃埔軍校倒數第幾期的學員,解放戰爭後期棄暗投明,和多多老爸並肩作戰多年,打起仗來極有章法,是員虎將。解放後由於他的“國軍”經曆在部隊中很受排擠,最後索性轉業去了無錫搞武裝部,剛剛消停了幾年,史無前例的文化革大命就開始了。福叔飽受衝擊之餘,連住在弄堂口的大媽都來找他的麻煩,理由是:他兒女的名字起得不好!

 

福叔有兩兒一女,長子伯威,次女仲頤,三子叔猛,這仨名字起得是文武雙全,一看就是行伍世家,可無產階級的革命大媽們說了,伯仲叔季,那是四舊,得破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福叔是個榆木疙瘩脾氣,當時倒是滿配合地把孩子們的名字全改了:老大叫福搏,說是要為革命而拚搏;老二叫福億,說是要為億萬無產者謀福利;老三叫福舒,說是取自毛主席詩詞,極目楚天舒……大媽們達到目的,心滿意足地走了,直到過了幾天,突然醒過悶兒來,嗯?伯?姨?叔?這不是占便宜嗎?等氣勢洶洶回到福家算帳的時候,福叔早被當成潛伏多年的國民黨特務抓起來了,和他其他的“滔天大罪”相比,這起名字的罪過反而是細枝末節了。

 

幾年牛棚出來後,福叔開始年年來北京找多多的老爸,兩人見麵就喝酒聊天兒,不醉不休。這次福叔來和以往不同,福家阿姨還有小兒子福舒也跟過來了,說是福舒考上了協和的研究生,要拜托駐京的老戰友常加照顧雲爾。

 

多多本來要和丁一去看電影的,卻被老爸老媽硬留了下來陪著,心裏有些不高興,等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老爸樂顛顛地趕去開了門,見到福叔就哇哇哇地這通嚷嚷,多多站在後邊兒,被福家阿姨拉著手親近,“啊呀呀!小多也長這麽高了,當初在蘇州的時候,你才這麽一點點。唉,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多多正扭捏不堪時,老媽已然從身邊擠過,從門外拉進來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夥子進來,“快進來!小猛!”(自己人就不占便宜了,福舒的內部稱呼還是小猛)

 

小猛的尷尬一點兒也不輸於多多,手裏提著幾包禮物,被多多的老媽在臉上擰了一把,“小猛還是小時候那個娃娃臉!還記得阿姨嗎?”

 

一番喧嘩……

 

晚飯後,老爸陪福叔跑到陽台上抽煙,老媽和阿姨坐在一起低聲聊天,看向多多和小猛的目光非常之曖昧。多多無奈,隻能陪著小猛講些閑話。其實呢,小猛在福叔沒平反之前,曾在多多家住過半年,之後過了近十五年,當初虎頭虎腦的小小子早變成了斯文俊秀的書生,剛進家門的時候還有些靦腆,後來放開了,隨口聊起醫學院的趣事兒,逗得多多笑了又笑。

 

送走福叔一家後,林梅的電話就到了,兩個女生唧唧喳喳聊了一會兒,林梅突然提起了黃冬,“我剛跟他也通了個電話,他說你們去打球了,還說你的球技很不錯呢!嗬嗬,下學期開學我回來,你可要教教我!”

 

多多心裏一沉,胡亂應付了兩句就掛了電話,家裏突然顯得非常的安靜。黃貓虎子小步跑過來,搭了一隻小爪子在多多膝蓋上,很有誠意地征求多多的意見,看多多不反對,就竄上腿來,舒舒服服的盤成一團打起了呼嚕。多多撫摸著虎子溫熱柔軟的皮毛,心亂如麻,抓筆在隨便一張紙上亂寫,居然寫出:朋友妻,不可戲。六個字來。

 

雖然黃冬那個大塊頭怎麽也不能跟“朋友妻”掛鉤,但林梅的的確確是自己的朋友,好朋友。林梅對黃冬的感情全是寫在臉上,多多怎麽也不能回避。

 

正心亂的當口,老媽走進了房門,多多趕緊把紙捏成一團握住。

 

老媽笑眯眯地看著多多,“今天福家叔叔阿姨見了你,很喜歡呢!”多多摸著貓不吭氣,老媽接著又東拉西扯了一會兒,試圖誘出女兒對小猛的看法,見多多一直不上當,索性就直接了當地問了,“你對小猛怎麽看?協和的研究生啊!人也生得高大,福家叔叔阿姨跟我們家認識了幾十年了……”

 

多多望著老媽的眼睛,問:“媽,你什麽意思?”

 

老媽毫不退縮地望回來,“多多,你上了大學,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媽媽,去年此時,您還在和我大談早戀的危害,十七歲和十八歲隻不過相差一歲!”多多氣往上撞,突然站了起來,虎子很不高興地怪叫一聲落地跑開了。

 

“多多,高三和大學有多不一樣你比媽媽清楚……媽媽沒有叫你和小猛談戀愛,隻不過……你不討厭人家,作作朋友也不妨,他一個人在北京,有個相識的朋友幫幫總是好的。”

 

多多握緊了拳頭,還想爭辯,突然感覺到手心的紙團,想起了紙團上的那六個字,當時就沒了主張,小聲說,“您,說怎樣就怎樣吧。”

 

老媽眉開眼笑,站起身就去抓電話,“好啊好啊,我馬上把你的地址和宿舍電話告訴阿姨去,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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