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正在一邊口出咒語詛咒著自己,一邊重重的又扇了自己兩記耳光,這一扇倒也提醒了姥姥,她想起自己這兩天來在陽台上掛起的咒幡,又一直念念有詞的叱罵,現在仿佛一切都得到了報應,可是可憐我那重孫子,無辜的也被牽連在其中,這老天爺報應怎麽這麽個報應法,走著走著怎麽就走偏了呢?到後來偏偏砸中了最不更事的人,那主事的兩個老子,還跟沒事人似的,心裏是一陣苦水上湧,想著她那帶把的重孫子已經被摧殘得像三九天發焉的蘿卜了,便又氣由心生七竅生煙了:
“恨隻恨那魔鬼為什麽從來都不會被雷劈,雖然是聽到了電閃雷嗚,但這魔鬼把這雷劈都給避了過去,那承想竟是劈偏了,看來我的法力還不過硬,咒語還沒有完全見效呀!”
還正想又發力,沒想到相媽對著那女人開始那邊說話了:
“我問你,那個嘴巴上長痣的女人是不是你家的親戚,從醫院裏的照片上我就看出這個女人不光眼熟,連走路的姿勢也似曾相似過,你掐著手指,千算萬算 就是沒有算到,這女人我麵熟,我十幾年前在小區的公園裏見過她,雖然時間太過久遠,但總是有一麵之緣呀!並且還一點不差的記住了她那張‘生動’的臉,”
那女人聽到此,臉部抽觸了一下,臉上的贅肉順著嘴角向兩側顫抖了兩下,兩處被細碎皺紋占據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的狼狽不堪,這一下讓她連舉起手來抽打自己臉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喃喃的從搭落的嘴角擠出了幾個字來:
“隻是……在廟裏燒香的不一定是和尚,也可能是一個人神共憤的惡魔!”
說完這話,那女人的嘴往兩邊咧了咧,看樣子想要大哭一場的樣子,以發泄心中的委屈,但最後她還是收住了臉,因為她馬上意識到了這個場所,是最不該讓自己喊冤叫屈的地方,便帶著哭腔又低下了頭。
比起那女人來,那男人的表情好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幾天來未刮且又拉碴間見白的胡子,隨著嘴巴的向上撇動而向兩側不住的翻動著。一副小媳婦兒要翻身的景象,也許從始至終他都是一個聽喝的,不做主,隻是聽到了最後,那承想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自己刨好了一個坑,這坑原先說好了為別人而準備的,沒想到這坑不大不小正好是在為自己所設計的,現在他終於再也不想在後麵總是聽令服從了,心中的怨言已經快蓋過了房梁,他再也不想就這樣按步就班的順從下去了,他現在也要槍口對內的說一說了,以發一發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他把手裏拿著的東西一股腦兒的都推給了旁邊的女人,臉上則呈現出一股早已怒不可遏的神態:
“現在又來說什麽人神共憤了,剛開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得罪了別人,可能會躲躲閃閃一陣,可是要是得罪了自己,那你可能這麽輩子都不會有翻身之日了。’ 這可都不是出自第二個人的嘴,再說家裏的大小主意,也沒有我這個小鬼說話的份兒呀。”
那女人平時的盛氣不知道都跑到了哪裏去了,現在不光是不還嘴了,還低垂著個腦袋,像是一個被已經抓到,現在又站在了警察麵前的犯人一樣,抵抗是沒有用的,隻求繳槍不殺了,隻是現在似乎站在她麵前的好像都是警察了,隻能從她身上時不時的傳過來低微似求饒的哭泣聲,
“你們這兩個空肚子的羅漢,沒有心肝的雁麽虎,真是一肚子壞水呀!可憐我孫女啦!相男自從跟了你兒子的那天起,就像走進了一條被困的死胡同裏,背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就開始背上了一個躲不開也挪不開的大鍋,現在你兒子走了,又讓你們倆來禍害!還人神共憤,我看是應該天誅地滅了。”
姥姥覺得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也還不夠解氣,又捎上了兩句,隻是當聽到提起她死去的兒子的時候,那女人的哭聲由低垂變成了嚎啕的失聲痛哭。一邊哭也終於再次開口說話了:
“我不允許你這樣說我兒子……我兒子總不該趟這潭渾水,隻是……我的兒呀……媽挖出了心來讓你來看看!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好呀!”
這一句為了你好,讓還沒有發完心中怒氣的男人,又開始一陣子氣拱心門了。
“為了兒子好,我看如果兒子天若有知的話,也會噴你一臉糞的,害人如害已,報應立時見,看這不是來報到了嗎! 是誰……鬼迷了心竅請來的這個“大神”,還說什麽遠處來的和尚能念經,能念一把留住後的經,這一次老家雀兒算是栽在了小家雀兒身上了,趁你沒留神,後脊梁上戳了你一刀,我都沒臉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我的臉也無處擺放了,這可都是你做主幹出的‘好事’!”
相媽聽出了道道,還不是一般的道道,瞅了一眼還在哪裏一副繳槍不殺樣子的女人,還是又一副低眉順眼又忍氣吞聲的樣子,本想直接上去再去噴她兩句,但說起來又怕話長,因為她的心裏還在糾心著自己的小外孫那邊的狀況,便甩下了一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不知道就是想喝孟婆湯這種東西,也得先要把帳給結了,才能饒你去死嗎!”
說完之後便撇下了這兩個已自知罪孽深重低頭認罪的人,直奔裏間女兒的房間而去。
剛進房間就看見相男抱著孩子坐在床上,頭低得快要貼近到孩子的臉上了,她一側的上衣撩開著,一隻手懷抱著孩子,另一隻手一邊不住的輕撫著孩子的背部,時不時從她的身上又傳來了幾聲低泣聲。連相媽走進到她的身邊,她的頭都沒有從孩子的身上移開,
相媽被這種情緒感染,眼睛裏也開始濕濕的滲出來了一股熱乎乎的東西來,她生怕打擾了這母女倆之間久違的感情互動,便鎖住了嘴巴,挨在女兒的身邊靜靜地坐了下來,然後把一隻手搭在了女兒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團團的擁抱住了還在繈褓之中虛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