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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老夏的包子鋪

(2023-06-27 09:36:07) 下一個

老夏的包子鋪,起初也就是個小小的早點攤兒,前店後家,勉強養活著一家六口人。後來,工商稅務衛生幾個部門不停的找上門來,才做了塊牌子掛了起來,也算是個正式飯館了。去辦工商注冊手續那天,本來準備好的幾個名字都給占用了,不給注冊,匆忙間老夏腦子裏蹦出了這個名字,工商局的人連說好名字好名字不重名,很痛快的給蓋了大紅章,這一開張就是十六七年。誰能想到,這麽多年了,這塊老招牌到頭來還成了個不小的麻煩。

鋪子就開在了鎮上中心街的最東頭,根本算不上什麽繁華地段。隻是恰好在去往東郊中學的路上,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加上他家的早餐便宜實惠幹淨衛生,生意很是不錯,隻是寒暑假的時候冷清一些。十幾年來,老夏兩口子起早貪黑,勤勤懇懇的經營著這家小店,不求大富大貴,卻也養大了三個兒子,供養著年邁的老母親。老兩口自己沒什麽文化識字也不多,卻很重視兒子們讀書學習,一直對三個兒子管教甚嚴,讓人欣慰的是,三個兒子都很出息,七十多歲老母親的身體還算硬朗。一家人日子過得清貧,卻也是充滿了希望,日子有滋有味。

如果沒有半年前的那場車禍,也許日子就會這樣一直平靜下去。但這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老夏永遠的失去了他的小兒子。孩子媽哭得一夜白頭,形容枯槁。奶奶更受不了這個打擊,臥病在床,整日昏睡流淚。包子鋪關張了大半年,直到最近才又恢複營業,老兩口再也沒有了以前的幹勁兒,隻是心裏放不下這份傾注了全家心血的鋪子,也勉強迫使自己忙碌起來,心裏才不至於思念兒子而太過悲苦。

老夏的小兒子小名兒喜子,半年前還在讀高二,是縣高中有名的尖子生,每次考試都是排名第一。甚至從小學到初中從來都是,老師們都說喜子是個天才,讀書方麵一點就通。而且孩子還很懂事,隻要是寒暑假,喜子都會在鋪子裏幫忙,忙裏忙外從無怨言,是個溫暖而又讓人省心的好孩子。出事的那天晚上,喜子剛考完試從縣高中騎車回家,本可以第二天才回的,但他總是這樣,想著早點回來,第二天一早就能給爹娘幫忙。

那天夜裏,老夏接到老師通知趕到縣醫院的時候,孩子早已經沒了,連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老夏當時眼睛通紅,瞪的像銅鈴,盯著臨村的老翟說當時的情況。老翟是老夏的同齡人,好像還沾親帶故的,以前在村裏紅白喜事的場麵上見過。當時老翟開著拖拉機路過,恰巧看見了這一幕慘劇。

“喜子就靠邊騎著車,那黑車直接就給撞了上去,人飛出去老遠。這狗日的連車都不下啊,跑了,日他奶奶的!”,老翟一臉的老實本分,也開口罵了人。

“什麽車,看清車牌沒有?”,老夏急急的追問。

“黑色轎車,沒太看清,好像什麽什麽268,前麵的實在沒記住。”,老翟一個老實巴交農民,讓他記住字母數字也確實為難。

“車標嘛很顯眼,橫著的,四個圈圈。",老翟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

老夏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車,後來才有人告訴他,那是奧迪。稍後縣交通局來的時候,老夏就把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黑色,轎車,奧迪,268,交警當場就打了包票,絕對能查出來,附近公路收費站都有監控,一查一個準。老夏的一個遠房姑媽家的孩子,論輩份喜子還叫人家一聲堂姐,就在收費站當收費員,也說了會去幫忙問問。

第二天傍晚,打電話問了交警那裏,說是還沒什麽音信。堂姐這邊卻先來了電話,說查到了,是輛京牌車,”京A32688”,黑色奧迪車,經過收費站的時間和出事的時間能對的上,但沒有交費就過去了。堂姐很細心,還用手機給監控錄像拍了照片。還說拍完沒多久,警察就把錄像拿走了。老夏看了照片,那輛黑色的奪命車讓他一陣眩暈,旁邊喜子媽和老母親的哭聲更是悲切了。老夏的大兒子二兒子也都回來了,幫著家裏操辦弟弟的喪事。

老夏大兒子叫個夏文達,當時家裏窮,沒錢交學費就讓他報了師範學院,畢業後,老大本想讓家裏掏點錢疏通疏通關係,能進縣政府任個差事兒。可老夏倒也不是拿不出錢來,而是打心裏看不起這種做法,說你靠送禮當了官以後還不得搜刮老百姓,去老老實實當個老師,我看挺好。就這樣,老大不情願的到附近鄉鎮上當了中學老師,對此老大對父親也是頗有微詞,時常抱怨幾句。最近又交了個女朋友,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女方偏偏要求在縣城裏買套房子,老夏對此也是一籌莫展。老二叫夏文道,讀書不怎麽上心,但腦子還算靈活,馬馬虎虎的進了省城的一個技術學校學設備安裝,空調通風什麽的,課餘時間在外打打工,算是自食其力了,這次急匆匆的回家幾天,處理了弟弟的喪事就得趕回去。也就是老三喜子,讀書學習是家裏最好的,是全家最大的希望,怎麽就這麽沒了呢。

老夏心裏悲憤,又給交警隊打了電話,說是車還沒找到,正在調查。不是連錄像帶都取走了嗎?怎麽還說找不到?事情有點兒不對。老夏一輩子本分,很少跟警察打交道,但是話裏話外,也還是能聽出來對方是在敷衍。一連幾天,老夏每次去問,都是給了這麽個說辭,是時候跑一趟了。第五天一大早,老夏來到了交通隊,在副局長的辦公室裏,老夏給他們看了照片,說就是這輛車,你們為什麽就查不出來?那副局長先是一驚,問照片那裏來的。隨後就讓人把老夏趕了出來,說是妨礙他們的辦公秩序。

這事兒不簡單!一定得給孩子討個說法,不能就這麽白死了。老夏認死理,年輕時就是個固執執拗的人,認準的事情不會輕易更改。隨後的一個多月,老夏連交通局的大門都沒能進去,倒是堂姐那邊莫名其妙的丟了收費站的工作,連手機都被收了去,說是涉嫌私自存放公司機密信息,開除處理。老夏對此很是抱歉,還去姑媽那裏賠上了不是,姑媽雖然沒說什麽心裏也不太高興,倒是堂姐心直口快,說不幹拉到唄,沒日沒夜的三班倒,也不是什麽好差事。

不過這事讓老夏更加堅信了,那輛黑色轎車上坐的可不是一般人。大概是因為喜子在學校裏太過有名,通過學校孩子們,喜子車禍的事很快就傳遍整個縣城,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陸陸續續的,有一些傳言傳到了老夏的耳朵裏。據說,那輛黑色奧迪是北京來下鄉扶貧現場辦公,出事當天還在某酒店吃了飯,喝了不少酒,酒後開車才撞死了喜子。京城的官可是通天啊,本地小交通局根本不敢查,就想把事情拖得不了了之。又過了一個多月的時候,除了老夏一家,已經沒多少人記得這場車禍了。交通局出了個初步調查結果,說是天氣原因交通意外,肇事車逃逸無從查證,會繼續跟進調查。敷衍,又是敷衍,老夏拒絕在結論書上簽字,反複質問照片是怎麽回事,那輛京牌車到底什麽來頭,很快又被人趕了出來。老夏又去找警察局,人家也不給立案,踢皮球推說是交通局的職責範圍


老夏簡直要崩潰了,一連病了好幾天。隨後幾個月,老夏跑了無數次的交通局警察局信訪局,找律師想起訴,律師也不接說不知道起訴對象是誰。老夏還想到去北京上訪去,幾次都是被中途截了回來。還有一次馬上都要進北京了,在收費站大巴上被截了回來。信訪局的人勸說,有什麽事在縣裏解決就行了嘛,鬧到北京去影響多不好,往大了說可算是破壞首都穩定。隨後還派了幾個人晝夜在老夏家附近蹲點,生怕他再出門上訪去。

就這樣僵持了幾個月,老母親哭著勸說,行了吧咱胳膊擰不過大腿,日子總是還得過下去啊。連老夏都有點動搖了,但撞死人連個說法也沒有,這世道這規矩怎麽也讓他想不通,蹲在門口猛地吸煙。包子鋪大半年沒開了,人們漸漸也淡忘了這家鋪子,早就轉到了附近的早點鋪子,包子油條豆漿,照吃不誤。也有不少老街坊前來安慰,說該過去的也得過去,不開店以後一家子怎麽生活。看著門前的牌匾,老夏又是一陣子悲苦,仿佛又看到喜子在店裏幫廚的情景。

不行,鋪子還是要開!老夏決定了,孩子在的話,恐怕也不願意看到母親和奶奶這麽煎熬,這鋪子也算是兒子的一個念想,幹起活忙起來,人的心裏也不會被思念占滿了。但是,兒子的事還是得追查下去,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老夏先是想找媒體曝光這件事,但沒有人願意做,一是時間久了沒有熱度,二是誰敢得罪當官的人?最後還是文道在省城裏認識個年輕律師,外地的沒什麽顧慮,幫著寫了起訴狀,起訴交通局對喜子的車禍行政不作為,聽說也按規定也算立案了,隻是至今也沒什麽進展和說法。

自從老夏開始收拾鋪子又開門營業那天起,附近蹲點的信訪局的人,也就慢慢減少了撤走了,隻是偶爾還來看看問問。日子又這樣恢複了平靜,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門前來來往往的學生還是很多,每天穿著校服出出入入,卻再也不見了喜子的身影。

老夏所在的這個縣,是省裏掛了號的貧困縣,窮鄉僻壤的沒什麽產業,最近幾年附近的山區靠山吃山,開始搞旅遊開發,才漸漸熱鬧了一點,給當地增加了不少收入。老夏想起來了,撞了喜子的車就是扶貧辦的,下鄉來轉一圈旅遊旅遊,回京後隨便有個交待。據說是上頭催的很緊,要求明年底消滅貧困人口,算是個政治任務。誰想到,這欺上瞞下的狗屁任務,竟然搭上了兒子的一條命!而且,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你說冤不冤?

雖說停業了大半年,可重新開業老夏一點都不含糊,鋪子裏前前後後打掃了個幹幹淨淨,鍋碗瓢盆也是刷的鋥亮,好像明天喜子就會回來幫忙似的。可是,兒子是再不可能回來了,倒是來了工商局的人,兩個穿製服的,一個沒穿的,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老夏雖然不願意看到他們,還是客客氣氣的請人家坐下,倒了水。

“老夏,也別耽誤了你生意我就直接說吧,你這個店的名字,恐怕得改一改。”,穿製服的人水也沒喝,說道。

“店名?有什麽問題,這都十五六年了一直用著。”,老夏還真沒想到,他們來說的是這個事,很是不解。

“這個你不懂也不需要懂,這位是北京來的同誌,這個名字影響不好,必須得改了。”,那人微微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影響?什麽影響?這名字用了十幾年了都沒有影響,你們也知道,我小兒子剛沒了,這名字不能改。”,自從兒子車禍慘死後,老夏對穿製服的人有種天然的抵觸和不信任。

“有些事不是你老百姓能明白的,懂嗎?這個名字,你改也得改,不改也得改,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考慮,不改的話後果自負。”,北京那人撂下這句話,語氣強硬,旁邊兩個工商局的都有些驚訝,卻也沒說啥也跟著走了。

三個人走後,老夏出門反反複複看了店麵的招牌,沒發現什麽問題,至於怎麽就影響不好了?他實在實在是想不通。

第二天,工商局的人又來了,不是昨天的那波人,說是來檢查衛生,看了半天也沒說那裏衛生不合格。最後指出廚房電線布置的有點亂,有火災隱患,如果不整好,就讓停業整頓。老夏一聽有些懵,來查衛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說電線亂還是頭一回,再說了,附近的幾家飯館他又不是不知道,再沒有比老夏家整齊幹淨的了。

第三天頭上,工商局的人又來了,問改名字的事想好了沒有。老夏一口回絕了,說名字是個對兒子的念想,不能改。工商的人說給你明說了吧,昨天來查衛生,就是警告,你要是不改名,就隻好給你來真,封店停業。又說,如果你願意改名,交通局那邊還願意就喜子的事兒一起作個了解,補償你們十萬元。

“這是兩碼事,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們封了好啊,正式下文件吧,我會去作行政複議,到法院說理去。”,他們也老夏這邊也是固執,但這個回複顯然讓對方吃了一驚。要說老二文道介紹的律師還真的管用,知道用什麽招數應對,至少他們不敢胡來。那兩人討了個沒趣,說了句不改名你後果自負,悻悻地走了。對穿製服的人,老夏貌似是勝下了一局,心裏卻滿是不安。

接連幾天,都沒什麽動靜,工商沒來上門,衛生也沒有繼續再來查,好像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老夏反而覺得更加的不安。

周五一大早,老大文達突然回來了,一進門臉色就不好看,開門關門都重手重腳的。

“王八犢子,一兩個月也不見你回,進門就甩個臉子,誰怎麽著你了?”,老夏劈頭蓋臉的罵道。

“怎麽著了?給我停職了!說讓我回來告訴你,什麽時候店改名了,什麽時候再去上班。”,本來按慣例最近是學校最忙的時候,學校把他攆回來了。老夏心裏倒抽了一口涼氣,怎麽沒衝著我來,這一棍子就打到文達的頭上了?

“不就是個名字嘛,咱為啥就不能改改?小麗她也就看我是個老師,沒房子也勉強同意在一起,這下可好,我連老師都當不成了,人家還跟我過嗎?”,小麗是文達正在談的女朋友。

“不過拉到,你個孬種!不讓你當老師你都活不了了?改名字改名字,你三弟死的不明不白,能說改就改嗎?”,老夏也怒了發起了脾氣,老婆旁邊一個勁兒的勸說。

“當老師當老師,當初要不是舍不得幾個錢,早進了縣委了,還用在這兒受這份憋屈!我三弟的事我也不至於一點忙都幫不上。”,文達一直對沒能進政府耿耿於懷的,借機會發幾句牢騷。

“你再說?再說我抽死你。到哪兒你都是這熊樣,進縣委你還能當縣委書記?還不是聽人使喚的料。”,文達不敢說話了,老夏的強脾氣上來了,誰也勸不住。

這時,家裏電話響了,是老二文道打來的,說找爸有話說。

“今天學校讓我停課了,說是讓我勸勸家裏鋪子改名字的事兒,要不暑期的實習也給我取消了。改名字到底怎麽回事兒啊?我這上不上學倒也沒關係,你們也別著急。”,老二很懂事,從小說話很靠譜。

如果大兒子停職的事兒讓老夏吃了一驚,老二被停學的事簡直讓老夏脊梁骨背後發涼。這得是多大的關係和路子,連省城的事都能管得著?這胳膊伸的太長了。這時,聽見老太太在屋裏床上一個勁兒的罵,顯然是大兒子告訴她了。

老太太說人都死了都沒個說法,改個名字怎麽啦?你個強驢跟這兒較的什麽勁,再強,再強連這兩個兒子也保不住了。啊呀,我這是做的什麽孽呀讓我死了算了,大哭個不停。老夏更加心煩意亂,一時也沒了頭緒,安撫了老母親幾句,想清淨下來,再好好想想這件事。

過了一會兒,老姑媽打來了電話,說有事兒求老夏。老夏說,姑媽別說什麽求不求的,上次他堂姐下崗的事俺心裏還難受著哩。姑媽說,就是這事兒呢,人家說了隻要你肯同意改名字,收費站能恢複去上班,工資加上一等,咱老百姓也不明白怎麽回事,要不你就答應了吧,我家孩子下崗大半年了,就算我求你了。老夏一時語塞了,隻得含含糊糊的應和著。

老夏懵了,怕了這個世界了,好像周圍都是天羅地網,又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無處遁逃,無處躲避。這些都是什麽人?這麽大的能耐,簡直無孔不入,太可怕了。況且,老夏隻知道自己為什麽不願意改名,至於人家為什麽讓他改名字,他竟一無所知。

老母親哭哭啼啼的鬧了大半夜,老婆也心疼兩個兒子不停的勸說。第二天一大早,老夏給工商局打了電話,說同意了改吧,名字你們定。不到半小時,工商局來了幾個人,還有那個神秘的北京來的,還有交通局的,說是今天一並把事情都辦清了。工商局帶了全套的公章手續,方便老夏的鋪子改名字,這麽殷勤的上門服務還是第一次,老夏心裏納悶卻也懶得再去想了。

不到一小時,手續就辦好了,新名字聽著就很大氣,叫“光明飯館”,這是工商局早就準備好的名字。其實,至於新名字叫什麽,老夏都覺得無所謂了。

簽完字換了營業執照,老夏站起身來,走到北京的同誌麵前。說同誌,這名字我改都改了,能不能告訴我老名字到底有什麽不好?我心裏好也弄個明白。

那人漠然的點了點頭,湊過來小聲說,我隻能告訴你,前一陣子有個驢友,啊就是遊客,到這塊旅遊,給你招牌拍了張照片,發到了網上,聽說連國外的傳遍了,影響很是不好,所以北京的領導指示了說一定要改了,考慮到你家的實際情況,才沒有動粗的,你能自願同意改了最好了。

同意?不同意行嗎?不自願行嗎?就你們這各種的手段,誰能受得了?老夏心裏仍然不痛快,仍然充滿了疑問。

工商局的人辦完事就急匆匆的離開了,讓老夏明天開張之前把牌子先摘下來,藏在家裏就行,新牌子弄好了以後他們再過來換了拿走舊的,老夏答應了。

傍晚時分,老夏搬來了梯子摘牌子,老大想來幫忙被他罵走了。這塊牌匾是他親手掛上去的,掛了十六年,也得他自己親手給摘下來。

老夏小心的抱著摘下的牌子,坐在屋子裏仔細的擦拭幹淨。桌子上交通局留下的一個牛皮紙袋,裏麵一厚遝子鈔票,和一封和解書,看到紙上喜子的大名:夏文習,老夏心裏抽痛了幾下,感覺已經向魔鬼出賣了自己。

天邊的夕陽,就要落下去了,餘光透過窗戶照在身前的牌匾上,像喜子倒下時的血一樣的紅。

老夏突然感到一陣無力,佝僂下身子蜷縮著,粗糙的手停不住的顫抖,撫摸著這塊曾經寄托著全家未來希望的牌匾。又想起當初注冊時起名字犯難的那一刻,腦子裏自然的出現了兒子們名字裏的三個字,不由得涕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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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瀟瀟 回複 悄悄話 膽子真大!這種故事有深遠意義,人生不易,不正常。
水晶藍 回複 悄悄話 簡化版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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