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不行,技術到了一個瓶頸”洋說
梅沒吭聲,她沒反應丈夫在說什麽。昨晚跨年,梅現在還沒醒透,眼睛澀澀的腦子木木的。盛在乳白骨瓷杯裏的卡布奇諾喝不出有什麽不同。2016年洋每天都做兩杯,700多杯,機器也由原先咖啡豆供應商贈送的簡易型更替成半專業,然而熟手於生手並未顯出截然不同。就像過去的一年,重複中每天都在過,每天等於沒過。梅早上經常慌慌地不願起床,怕這一天又白白度過。不幸的是這每天必然白過,手中沙落滿地。2016年夫妻兩完全歇了下來。洋迷上了高爾夫。研究腦科學,心理學,看美劇,聽小鬆傳奇,理財維持家用成了他的第二職業。梅呢,年初帶領全家美西自駕,年中回了趟娘家中國,家庭煮婦的她健身成績得A,健腦做得不怎樣,除成功扮作偽文青,毫無建樹。硬要數那一地雞毛,在微信,博客寫了格律詩,新詩,筆記,隨感小品,有幾篇榮幸登錄文學城頭,幾千的點擊量給梅帶來一連幾天的成就感,感謝城管小編在她平淡生活中添了一勺又一勺的鹽。
“昨晚照了一通煙花,你不發朋友圈了?”
丈夫的聲音喚醒梅。她能回憶當年勇,她能神遊白日夢,就是不能活在當下。哦,唯一可表的當下競隻是微信了,那是她的事業,她的娛樂,她所有活動的靈魂。隻有在微信上她才活得充實,真實,踏實。梅2016年一半的生活都上了微信,朋友圈上麵的畫麵都被精心剪裁,認真潤色,玫瑰般炫麗。
但在這個2017年第一個早上,忽然間就有什麽堵在那兒,梅的微信也到了一個瓶頸。三星相機速度不快,設備不給力,她更責怪的是自己的能力,攝影無感,文案簡俗,在各群小資文藝控新竹遍布老林的微信世界,梅已感到三千米跑中倒數第二圈的麻木和厭倦。
2017年第一個早上所有的光景依舊。白茸茸的雲朵粘在天空,鳥語粒粒從樹葉間彈落下來,喇叭花悄悄從柵欄外爬進又爬出,眼前的一切盡是安祥和諧。但,梅的心裏起風了,“我需要更新,我要有所為。”她打開IPad 奮力點下“2017年第一天”,然後流水行雲五六段心聲,拚音時鍵盤微弱的滴滴答答像安眠藥催她入夢,又如安眠藥鎮定她的慌亂的神經,博客裏的字字表達著她的決心。
梅中指最後狠命一按,發送,.....屏幕一片白茫茫,白茫茫一片。網絡故障,又一次,文章無緣無故被刪。
欲哭無淚呀,梅真想打人,最後,四顧無人,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我要一個手提,可以用word 的,那樣就能邊寫邊存了。”梅對著樓上的洋喊
“好啊”洋懶洋洋地回應妻子。梅知道自己一上午的情緒痕跡秒間被刪,這感覺理工男丈夫是完全不能體會的。但是,但是,“看這是什麽?”洋從身後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個白色手提電腦。走下樓遞給妻子。
“自打你媽患了阿茲海默症,我就給你預備了這個。寫博客預防老年癡呆。”
“你才老年癡呆了呢”梅笑著撲過去,手越過電腦直奔臉,在洋的臉上親昵地擰了一下。
這邊下樓來的小兒子看到,停了腳步 “Oh, gross ,好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