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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疆回國不久,我陪他老嶽父去醫院檢查心髒。那是王疆回國前拜托我的事兒,他當時很不好意思,說是他老婆蔡美琴從日本打電話給他,要他一定拜托我幫忙陪她老爸去醫院,因為她姐姐妹妹和弟弟都相繼回台灣去工作了,她在日本,王疆又要回上海,讓老爸一個人去醫院她不放心,“自己兒子女兒一大堆,倒叫外頭人管伊,台灣人想得出伐?”王疆說。又對我說蔡美琴要他帶話他隻好把話帶到,但如果我不想去,“回頭忒伊也不搭界的(拒絕她也沒關係的)”。我說反正難得一次,我陪老頭去就是了。王疆說“朋友,真的不好意思啊”。
陪老頭去醫院那次,老頭一路牢騷不斷,抱怨王疆和蔡美琴。他說他是堅決反對蔡美琴去日本的,搞得家不像家,“搞啥子名堂”。說,現在的娃兒不曉得想啥子喲,我們拉(那)個時候背井離鄉是沒得辦法,拐(國)民黨打不贏別個(人家)共產黨嘛,隻好跑去了台灣,媽老漢(爹)都顧不到,到了台灣幾十年回不到中拐(國),好容易回去了,媽老漢都死了,唉,見一麵都不得行了。繼之話題一轉抱怨蔡美琴和王疆,說,現在背井離鄉做啥子嘛,有啥子迫不得已的理由嗎?跑到日本去,你丈夫老漢都在賊(這)邊,你一個女娃娃跑到小日本去做啥子勒?小日本有拉(那)麽好嗎?王疆也是莫名其妙,個人老婆都管不到嗎?她要去你就讓她去嗎?現在倒好,個人(自己)也回上海去了,孔雀東南飛了,我看他們賊(這)個樣子下去,夫妻關係都危險,夫妻分家,要不得!
王疆回國四五個月後返回加拿大,呆了十來天,住在我那裏。他說他決定長期待在國內了,回來一是補報上一年度的稅並辦理長居國外非稅務居民手續,二是處理停放在我那裏的汽車。有一天他似乎漫不經意地對我說,他在國內算了個命,算命先生說他的婚姻是個錯誤,必須結束這個錯誤的結合。我說算命先生你也信啊?那大多都是忽悠人的騙子。他說,哎,幫我算的那個不一樣,老有名,以前算的都靈驗,沒有算錯過,上海好多有鈔票的人都尋伊算命。我說,他算的什麽靈驗了?王疆說那人老早就算出江澤民有天子命了,結果真的兌現了。還有那個王剛和成方圓結婚,他幫他們一算就知道要散,結果真的就離婚了。我問他有沒有告訴他老婆蔡美琴,他說告訴了,蔡美琴一聽就急了,留學也不想留了,說等他回到上海蔡美琴也馬上就飛去上海。王疆語帶嘲諷地說,老早喊伊不要去(日本)嘛非要去,喊伊讀個半年白相相就回來算了嘛伊還不肯,還怪我不支持伊,現在一聽到要離婚了,急了。吃得消伐?我便知道王疆大概已無意繼續他的婚姻了。
王疆盡義務去看他丈人老頭,去時明顯很勉強,說他最不喜歡去那老頭子家,囉裏囉嗦煩萊西(很煩)。他回來時,老頭也跟來了我家,說是要親自登門謝謝我上回陪他去看心髒。他說他已經決定還是回台灣去動心髒手術,過一陣就要回台灣去了。老頭坐在沙發上麵對著我說話,說話時不看王疆,話題卻全是王疆和蔡美琴的事兒。老頭說,我回台灣去做手術,活好久都不曉得,弄得不好死在手術台上也有括(可)能,我死了,也就沒得人來囉裏囉嗦講你們了。但我講你們還不是為你們好嗎?我一個孤老頭兒,有今天沒得明天了,囉裏囉嗦還不是為你們好嗎?婚姻不是兒戲,拉(那)裏括(可)以拉(那)麽隨隨便便,要好就好要拉到就拉倒嘞,我是明人不做暗事,講老實話,以前蔡美琴要跟你王疆兩個耍朋友,我是旗幟鮮明堅決反對的,我跟她說,那個上海人有啥子好的嘛,拉(那)麽多比他好的男娃你不括(可)以挑一過(個)嗎?找不到了嗎?世界上就他一過(個)男人了嗎?為啥子非要跟他耍嘞?蔡美琴不聽我的,非要跟你王疆兩個好,拉(那)好嘛,我尊重你們兩個,但既然好了,拉(那)就好好過日子嘛,我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蔡美琴說,既然你死心塌地要跟王疆好,拉(那)你結婚以後就好好過日子,老話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結婚以後不管他啷個(怎麽)樣子,你跟到他了,就要白頭偕老至死不渝。我們是中柺(國)人嘛,不要學老外朝三暮四動不動就離婚,那個像啥子話嘛!老頭唾沫橫飛,越講越激動,渾濁的眼珠彈出來,背離開沙發靠背向前傾,滔滔不絕地對我說了一大通,然而他說那些話時,一次都不曾轉頭看坐在他側麵電腦桌前的王疆,仿佛根本沒有那個人。而王疆在老頭說話時也一聲不吭,全神貫注於電腦,仿佛老頭說的人與事與他全無丁點兒關係似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