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曉波在大學裏學的是機械專業,畢業後,他既沒有服從分配去廠裏上班,也沒有去幫父母打理生意,托了舅舅幫忙,留在省城機關當了個小科員。曉波的舅舅當時是省委書記的大秘,這點小忙自然不在話下。曉波對做生意賺錢不感興趣,卻對踏上仕途充滿期望,舅舅知道他這份心,捎帶著也略加提點。曉波人還算聰明,也會來事,剛開始去單位上班的時候,絕口不提舅舅這份關係,倒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做起。
倪曉波工作滿了一年的時候,正遇上單位組織下鄉扶貧,為期一年,科室裏其他人都推三阻四的,唯獨曉波一個人不動聲色報了名。曉波從舅舅那裏知道風聲,這次下鄉扶貧,是從中央壓下來的,要組織各機關幹部下鄉,增強幹群關係,省裏也不敢怠慢,與其鬧別扭被強行派去,還不如自己乖乖的報名,還掙份表現。科室裏其他的男男女女不明就裏,一個個都死乞白賴想留在省城,畢竟下鄉又苦又累,哪有整日坐在機關裏舒服,況且下鄉一年,不知道要錯過多少好處呢。見到曉波報了名,同事們紛紛跑來表示關切,官麵上的套話說了一大蘿筐,話裏話外還帶著些嘲諷。花白頭發的老科長即將退休,也不去管眾人如跳梁小醜一般,隻將曉波叫到自己辦公室,吩咐曉波下去好好表現,將來回來的時候,組織上自有是非公斷,曉波心領神會,回去收拾行裝準備下鄉。
曉波下鄉去的對口單位在離省城大約五十多公裏遠的午潮山洞鄉村,是個百多戶人家的村子。這村子可以用一個字來概括,窮,要非說有什麽好的地方,就是風景很美,可惜風景不能拿來當飯吃。鎮上接待的領導把曉波送到村子裏,和村幹部們寒暄幾句,就跳上車走了,隻留下車輪揚起的漫天灰塵。村長姓楊名衛國,是個中年漢子,瘦長臉,個子不高,兩隻眼睛眯縫著,時不時閃出一點賊光,顯得極為精明。楊衛國衝著曉波點點頭,扭頭朝家走去,他心裏對這個上麵派下來的白麵書生並無好感,隻覺得是從天上掉下來一陀大麻煩,他更擔心的是這個年輕文化人可千萬別跟村裏大姑娘小媳婦們惹出點兒什麽事來。曉波背著行李,跟在村長後麵,心裏也在默默吐槽,這麽個窮地方,要啥啥沒有,這一年的日子可怎麽熬啊。晚上,曉波在村長家前院的庫房裏輾轉翻側,堅硬的木質床板咯得他無法入睡。
洞鄉村青山綠水,怪石嶙峋,端是好風景所在,可惜土壤貧瘠,作物出產不豐富。曉波在村裏無所事事,和純樸的村民們顯得格格不入,閑逛間平白吃了無數大閨女小媳婦老婆婆們的白眼。曉波幹脆跑出村外,整天價爬山下坡,皮膚曬黑了一圈,倒是把周圍的風景都看了個遍。他有心想幫村民們致富,可看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可以做什麽。說種果樹吧,可山上石頭太多,更別提擴大耕地了,聽村長說早些年還有人跑來探礦,打井挖坑放炮折騰一番,什麽也沒找著。曉波晃悠了一個多月,實在忍不住,拍拍屁股跑回省城打算休息幾天,楊村長暗地裏撇著嘴巴,要那麽容易致富,還輪得到你這毛頭小夥子麽?
倪曉波回到省城,找到一幫狐朋狗友聚餐喝酒,飯桌上他看著盤中菜肴,突然腦子一動,度假村,就是它了。洞鄉村別的不多,野味絕對不少,曉波這一個多月各樣飛禽走獸吃了個遍。曉波一下來了興趣,立馬酒也不喝了,打車回家,一頭鑽到自己的房間裏寫寫畫畫,曉波父母和爺爺不明就裏,也懶得去問他,總比出去花天酒地強的多。折騰了一晚上,曉波腦子裏大概有了一個計劃。洞鄉村離省城並不算太遠,五六十公裏,有國道經過洞鄉村,也就是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唯一不方便的是短短不到一公裏連接村子和國道的土路,坑坑窪窪,車輛難行,但隻要平整一番鋪上碎石,也不需要修什麽高等級公路,就可以打通洞鄉村和國道,讓車輛順利進出。這樣一來,省城裏愛吃愛玩的人隻要驅車個把小時,便可以去到洞鄉村消暑解饞,洞鄉村民們還可以騰出自家院落,讓城裏人體驗一把純天然的田園生活。曉波想來想去,省城周圍附近還真沒有和洞鄉村類似的地方可供遊玩,心裏對這個計劃又多了幾分把握。
曉波又花了一天時間把計劃方案整理好,規規矩矩的抄了一份,拿去給自己的大舅過目。舅舅略帶驚訝的看了看曉波,才幾個月不見,這小子居然還能寫點東西出來了。舅舅早年也去過洞鄉村,知道那裏的風土環境,據說洞鄉村人祖上是水族,躲避戰亂從老家遷來這裏,大體上還保留著祖上傳下來的風俗習慣,和周圍的漢族村落很大不同。之前省裏也有過意向在那裏開辟一個民俗度假村,後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這回曉波重新提出這個方案,舅舅揣摩了一番,覺得時機成熟,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