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導演對我說:電影應該是酒,哪怕隻有一口,但它得是酒。你拍的東西是新鮮掛著霜的葡萄,但你沒有把他釀成酒,開始是葡萄,最後還是葡萄。
他還說:小剛,你應該把葡萄釀成酒,不能僅僅滿足於做一杯又一杯的鮮榨葡萄汁。
對我的電影,批評居多圍繞“商業”二字,但這位導演說出了實質。
這位導演名叫:薑文
—— 馮小剛 《我把青春獻給你》
當初《甲方乙方》拍攝時,那個想做巴頓將軍的小書攤主,首選是薑文。馮小剛認為,薑文和英達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嘴上絕不服軟,而且也具備把黑的說成白的的智慧。
所謂把黑的說成白的智慧,是指在談話裏他們永遠保持著勝利者的姿態。薑文經常使用的一個句子是:你不能這樣吧。於是,旁邊的人就真的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當初拍《北京人在紐約》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就一部英國影片《桂河大橋》的主演問題,薑文和馬曉晴發生了爭執。馬曉晴認為,其主演是大衛尼文;而薑文斷然否認,說主演另有他人,隻是導演叫大衛裏恩。
大家向當時劇組錄音師求證,因為錄音師是電影學院畢業的。答案是:好像是大衛尼文演的。薑文還是堅持絕對不是大衛尼文,且誰說也沒有用。
然後,薑文就和馬曉晴打了賭,賭注是贏方能讓輸方做任何事。
於是馬曉晴、馮小剛和當時在劇組幫忙的朋友艾未未,一起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從紐約開到曼哈頓去租錄像帶。當拿到錄像帶的時候,說,臉上的表情就像被告知得了癌症。那時馬曉晴叛逃的心都有了,基本沒了回去的勇氣。
回到劇組後,大半夜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結果。薑文讓馬曉晴坐在椅子上,說:我就是想告訴你,心裏沒數的事,別和人打賭。尤其別跟我在電影上抬杠。
後來馬曉晴說,此事,對她打擊巨大。
是了,薑文就是這個樣子,自信到自大,固執到自負,桀驁不羈,高高在上。這些都源自於他的滿腹才華和快要淤出來的聰明。
其實,導演們大多都有一樣的初衷:拍自己的電影。可這種藝術卻離不開觀眾,離不開認可。不被大眾接受的怎麽也算不得成功。所以,即使在專業人士眼裏被視為神聖的藝術,也都不得不流於庸俗,這也是大多業內人士糾結的地方。張藝謀是,馮小剛更是。
馮小剛為了拍《一九四二》,據說和華誼達成協議,要拍成幾部賺錢的賀歲片,才促成了這部耗資巨大的影片的出品。
薑文卻是完全不同的,他確實做到了隻拍自己想拍的,不管票房多少,評論如何,花了多少錢,可否被接受,又有多少人能看懂。
他拍攝自己每一部影片的實際投資都遠遠高於起初的預算,自己傾盡所有,有時候還需要老婆的私房錢讚助。可見他對自己影片的重視和認真程度。
他導演的影片,我隻從頭到尾認認真真看過一部《太陽照常升起》。結果就是,我完全沒有看懂,甚至於不明白他要說什麽。可即使這樣,卻不能直接說,我不喜歡,這是一部爛片。我不敢,總覺得是自己理解力不到高度,而不是影片本身的問題。
但是,從此,我拒絕看他拍的電影。
上一部《子彈飛》是在家裏領導強烈要求下,有一搭沒一搭陪著領導看完的。看完了,我問他:這裏到底想說什麽。領導答:就是怎麽站著也能把錢掙了......。領導自稱就是俗人一個,看不了境界太高的東西,就香港那些個打打殺殺,吵吵鬧鬧,沒任何營養,一眼能看懂,看完就全忘掉的電影,最適合他。
不過,好像這次的中心思想抓的也不錯。
《子彈飛》裏運用了大量的明喻、暗喻和隱喻,其中無厘頭的黑色幽默,觀眾們都猜得不亦樂乎,似乎在證明著自己的智商。呈現出來的就是票房大捷。
可能這樣的結果,就是讓導演以為大眾終於理解接受了他的表現形式,於是在大眾期待下,拍成了《一部之遙》。略過最初一邊倒的惡評,仔細讀了比較客觀的影評,確實這裏更加延續加強了他之前的表現方式。隻是這次到底超出了大眾的理解能力,於是變成了華容道。
所以,我拒絕看《一步之遙》,我依然認為自己達不到這樣的高度。
對我來說,在薑文的世界裏,他所認為的一步之遙,隻怕我們這些俗人,經過千山萬水,也依然是在水一方,似隱似現。既然接近不了,那就遠觀吧。不用刻意的恭維或貶低,我隻保持一貫的尊敬。可以不了解不知道,卻不能說,這絕對是個壞東西不是
所有評價都不能代表我。很多人說梵高看不懂,你活該,你愛看懂看不懂。
梵高不會因你看懂看不懂而不存在了。
—— 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