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戰爭:和鋼鐵較量的意誌
(2005-10-13 20: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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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津湖之戰——英國牛津大學戰略學家羅伯特·奧內爾博士著《清長之戰》
中國從他們的勝利中一躍成為一個不能再被人輕視的世界大國——“如果中國人沒有於1950年11月在清長戰場穩執牛耳,此後的世界曆史進程就一定不一樣。”
長津湖是朝鮮北部最大的湖泊,由發源於黃草嶺的長津江向北在柳潭裏和下碣隅裏之間形成長津湖,最後注入鴨綠江。公元1950年11月中美兩支王牌軍在這裏展開的一場改變曆史進程的戰鬥。
當時誌願軍的第一次戰役剛剛結束,“聯合國軍”雖遭誌願軍迎頭阻擊,但仍然認為中國是“象征性出兵”,“並不是不可悔的勢力”。因此即迅速集中其全部侵朝部隊兵力,發動一次能“結束朝鮮戰爭的總攻勢”,企圖將誌願軍趕過鴨綠江,占領全朝鮮,並要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前結束朝鮮戰爭。
為了查清誌願軍參戰兵力和意圖,從11月6日開始,“聯合國軍”以部分兵力對朝鮮進行試探性進攻,東線美軍主要是海軍陸戰隊第1師和步7師,還編有英國、土耳其各一個旅共約9萬餘人沿黃草嶺推進。美軍步兵第七師一部沿豐山向北,南韓軍首都一師據守明川。蟄伏在長津湖地區,準備攻擊這支強大的”聯合國軍”部隊的是誌願軍九兵團。該兵團由20軍、26和27軍組成。在11月21日,20軍隱蔽進到柳塘裏西南,27軍潛到柳塘裏和新興裏北部,26軍作為預備隊由厚昌地區向長津湖靠近。九兵團的部隊是準備台灣戰役的主力,每個軍都是“四四製”,加強營甚至都是“五五製”,共計有近15萬人。
由於長期在南方作戰,部隊沒有任何寒區作戰經驗和思想準備,很多人都還是第一次看到雪。美國人形容這支經驗豐富的部隊行動非常詭秘,在美軍24小時不間斷的偵察中,也能將10多萬人的部隊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到長津湖周圍誌願軍雖然人數優勢,但其給養和裝備極其缺乏,部隊防寒裝備是空白。九兵團的戰士大多來自南方。長津湖地區是朝鮮北部最為苦寒的地區,海拔在1000至2000米之間,林木茂密,道路狹小,人煙稀少,夜間最低溫度接近攝氏零下40度,當年又是50年不遇的嚴冬。誌願軍士兵穿著都是是華東溫帶的冬季服裝,團以上幹部的棉衣還沒有發放。原準備在遼陽、沈陽等地稍事休息並換裝,但由於朝鮮戰況緊急,20軍的列車開進山海關時,總參謀部派高級參謀攔住列車宣讀了中央軍委“緊急入朝”的命令。十幾列火車隻在沈陽稍停片刻,就繼續火速開進。停車的時候,東北邊防部隊看見入部隊如此單薄的衣裝大吃一驚,立即動員幹部戰士脫下身上的衣帽換給這些部隊,但數量極少,而且部隊停車時間極短,連當時脫下的衣服很多來不及送上列車。這些被凍得瑟瑟的部隊依舊士氣高昂,在缺乏地圖的情況下,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了鴨綠江,隱沒在朝鮮冰雪皚皚的群山中。
因為美軍的空中優勢,白天無法行動,隻能在夜間行軍趕路。當地朝鮮人冬季晚上都不到戶外的,而誌願軍則要雪夜行軍。在第一天行軍中,就凍傷了700餘人。誌願軍每個班隻有1~2床棉被,士兵休息時,將它墊在雪地上,大家擠在被子上隻是保持不被凍僵,根本談不上取暖。美軍白天掌握著製空權,九兵團本來稀少的汽車也被炸得所剩無幾。誌願軍輜重裝備無法運送,所有重型裝備都被留在後方,部隊輕裝攜輕便火炮徒步行軍。由於體力有限,部隊隻到戰鬥打響前這些部隊少至兩天,多至9天已經沒有吃上一頓熱飯,有的隻能靠打死的馬匹和牲畜為生那時候還沒有開始用炒麵作口糧。在冷得渾身戰抖的同時,還得靠吃冰雪解渴。
沿長津湖行進的美軍部隊主力是海軍陸戰一師,這支部隊是美國的驕傲。陸戰一師參加過太平洋戰爭中瓜島和衝繩最艱苦的戰鬥,與誓死不降拚命作戰的日軍精銳浴血奮戰,而且所向披靡。在太平洋戰爭中,曾有陸戰1師的美軍士兵用手緊握手榴彈伸進日軍地堡爆炸,防止日軍將手榴彈推出,可見其戰鬥精神非比一般。
當聽到美軍步兵第7師已經進入鴨綠江邊惠山鎮的消息後,這支部隊高昂的士氣達也到了頂峰,盡管嚴寒也出乎美軍意料,但他們利用空投補充防寒裝備,一路大踏步地向北推進。11月27日,長津湖一帶開始普降大雪,氣溫到了攝氏零下40多度,氣候嚴寒給作戰和彈藥補給都帶來了極大困難,但是為了抓住美軍兵力拉得分散、尚未發現誌願軍集結的有利時機,九兵團果斷決定發動進攻。黃昏,在冰天雪地裏已經隱蔽守侯了6天,而且又凍又餓的誌願軍九兵團義無返顧地向強大的“聯合國軍”發起了猛烈突襲。兩支王牌軍在冰天雪地中,展開了人類曆史上罕見的慘烈交鋒。
對美軍來說,誌願軍的攻擊來得很突然,部隊仿佛是從地下冒出來一樣向美軍猛烈衝擊。盡管此前誌願軍派出過偵察分隊潛入美軍後方,有的還進行了破壞活動,美軍偵察兵也曾發現長津湖附近山上有小股不明部隊活動,但美軍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第二十軍和第二十七軍的步兵們經過一夜戰鬥,把一字縱隊行進的機械化美軍陸戰第一師切成了四段。最初很多美國兵都是在睡袋裏麵被打死或者俘虜的。由於重型火炮全部未能跟進。隻有少量輕便火炮伴隨步兵行動,無法對迅速用坦克防護起來的美軍防禦陣地形成實質性威脅。誌願軍攜帶的迫擊炮炮管因受凍收縮炮彈根本放不進去,輕機槍必須時常撥動槍機撞針才能保證隨時都能打響,能用的武器隻有步槍、衝鋒槍、刺刀和手榴彈,手榴彈竟然成了“重武器”。當衝鋒號吹響時,被凍得快神智不清的誌願軍士兵立即從雪地爬起來,猛攻公路上的美軍縱隊,也有很多因為臥倒時間長已經被凍死也沒能起來,還有許多勇敢的士兵拖著被凍得已經壞死的腿衝鋒。完全被鋼鐵包裹起來的美陸戰第一師和美步兵第七師的部隊同樣是久經沙場的王牌勁旅,老練且極其頑強。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美軍的應變能力不俗,戰術也很獨特。他們將200輛坦克在幾個被圍地點迅速構成環形防禦圈,頑強的支撐,機械化集中火力橫掃潮水般進攻的誌願軍部隊。美軍工兵在很短的時間裏,冒著炮火迅速開辟臨時機場或空投場,一些美軍飛機也頂著槍林彈雨降落,後撤傷員,同時運來武器彈藥和禦寒裝備。美軍夜間進行了頑強的防守,堅持白天再依靠強大的地空火力掩護,向攻擊部隊發動猛烈反撲。
誌願軍部隊基本全是步兵,隻配置了少量輕炮兵。裝備多數是日製的友阪三八步槍,有部分M1卡賓槍和湯姆森衝鋒槍,輕機槍是捷克式、布倫式等。步行翻山越嶺攜帶迫擊炮炮彈也很有限,相對於美軍的自動武器和坦克裝甲車,誌願軍火力嚴重不足。誌願軍的步兵在戰鬥中是不太可能得到自己多少炮火支援的,伴隨步兵的誌願軍炮兵隻有少得可憐的彈藥,因此隻能靠豐富的戰鬥經驗和頑強的戰鬥意誌,盡可能隱蔽接近到手榴彈投擲距離,然後突然投出大量手榴彈,緊接著發動猛烈衝擊,以此戰術打垮對手。夜幕是這種戰術最好的保護傘,誌願軍的士兵們能利用夜色風雪掩護,隱蔽接近公路上的美軍。
誌願軍最大的敵人是嚴寒。部隊毫無寒區作戰經驗,凍傷減員異常嚴重,大大超過了戰鬥減員。就是在這樣情況下,還一再成功突入美軍陣地,但都因火力不足,凍傷嚴重,不能於當晚解決戰鬥,天亮後遭到美軍凶猛的反擊又不得不一再撤出。
美陸戰第一師確實是美國軍隊中最為凶悍的部隊,西方人內心的榮譽與尊嚴,促使美軍士兵也戰鬥得異常凶猛頑強。為對付誌願軍近戰,美軍不斷向附近發射照明彈,將戰場照得如同白晝。他們用加蘭德步槍和勃郎寧自動步槍、機槍、M3衝鋒槍等構成密集的近防火力圈,拚命開火阻擋誌願軍浪潮般的突然進攻,大口徑機槍和迫擊炮配合坦克攔截遠處不斷運動接近的誌願軍散兵線。美軍士兵後來稱這種不間斷的拚命齊射為“瘋狂時刻”。一些美軍的機槍由於整夜都在連續射擊,在零下40度的氣溫裏也打得滾燙而產生卡殼。美軍炮兵迅速展開牽引榴彈炮對周圍山地上的目標開火,用炮火配合飛機將誌願軍可能隱蔽接近的地段反複的“犁”。美軍依仗強大的火力壓製四處冒出來的誌願軍進攻部隊,很快穩住了戰線,爭取時間建立自己的袋形防禦陣地。即便是美軍精良的武器裝備在嚴寒中也麻煩不斷。有些槍支被凍住撞針瞎火,車輛熄火,稍不注意發動機水箱就被凍裂等等。十個小時連續的戰鬥使美軍的武器也達到了使用的極限,黎明時分,一些機槍發生卡殼。部分美軍攜帶的彈藥也快耗盡,誌願軍的攻勢卻仿佛沒完沒了。“隻要美軍火力稍弱,四處就響起衝鋒號和哨聲、喇叭聲,又冒出凶猛進攻的中國人和橫飛的手榴彈”。一些美軍士兵祈禱剩下的彈藥能撐到天亮空投的時候。
長津湖全線整個晚上都在猛烈的交戰,第一夜戰鬥打成了膠著狀。在夜間的戰鬥中,經驗豐富的美軍發現誌願軍比瓜島和衝繩的日軍更難對付,那些曾令美軍膽寒的日軍敢死隊隻是些刻板衝鋒的呆瓜而已,盡管狂熱和氣勢洶洶,但很多缺乏戰鬥經驗,用機槍一下就能掃倒大片。而誌願軍步兵卻冷靜和老練得多,遇上掃射就迅速臥到,利用地形不斷躍進,有時候一個班集中火力也不容易打中不斷運動靠近的誌願軍步兵。
美軍上尉斯比爾描述“我們飛機和大炮的火力是相當強的,經過幾十分鍾壓製的轟炸與轟擊之後,滿以為敵人的陣地一定已經被摧毀了,而且飛機的偵察也向我們證實這一點,但是當我們的步兵向前衝鋒奪取敵陣的時候,卻遭到密集的機關槍與手榴彈回擊,我們真不明白敵人那邊是怎麽回事。”
整個28日白天,美軍都在設法打通被截斷各部陣地。美軍指揮官們意識到遇上了“極其強硬的對手”,美國空軍的文件也記載:中國軍隊是亞洲的一支遊擊軍隊,來自農民的士兵每天隻吃很少一點口糧就能作長途行軍。他們的士兵在中國的多年內戰中已經習慣於夜間行軍、作戰和晝間隱蔽了。中國軍隊善於偷偷摸摸行動,受過高度的訓練,而且生活簡樸,是聯合國軍地麵和空中部隊很難對付的敵手。曾經戰無不勝的美國陸戰一師此刻終於明白再無繼續推進的可能,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突出重圍了。美軍戰鬥素質相當不錯,美軍指揮人員將航空兵和地麵火力充分發揮到了極點,協同作戰水平也非常高超,近距空中支援的飛機在兩軍相距50米的距離內仍然敢用凝固汽油彈進行攻擊,給誌願軍阻擊部隊造成了慘重的傷亡。
美軍飛機沿誌願軍可能的射擊線投下大量的凝固汽油彈和高爆炸彈,陣地隻是全部積雪被烤幹、焦黑滾燙的泥地,原先急造的簡易掩體也早被美軍炮火“翻耕” 犁平了。接近陣地的雙方士兵都是靠彈坑作掩護進行拉鋸戰。柳潭裏的美陸戰第一師第五、第七團冒著嚴寒和漫天大雪連續5次凶猛衝擊擋住其道路的二十七軍第七十九師控製的1282和1240高地。美軍的燃燒彈將誌願軍陣地炸成一片火海。雙方在被燒得滾燙的焦土陣地上反複爭奪,幾度易手。下碣隅裏的美軍也拚命向第二十軍的部隊反撲。迎麵相對衝鋒的雙方士兵打光彈夾中的子彈後,跟本來不及裝填就已經撞在了一起,隻好用工兵鏟對劈、刺刀對刺、槍托對砸。饑寒交迫的誌願軍士兵體力不及身高馬大的美軍,在極其頑強的戰鬥意驅使下,用牙咬或拉響自己身上的手榴彈。還有些打紅眼的美軍士兵與誌願軍士兵互相拉對方身上的手榴彈。整個陣地到處是一片槍聲、爆炸聲和喊聲,還有劈斷骨頭的聲音。兩支勁旅相遇,戰鬥異常慘烈。戰鬥開始10個小時後,誌願軍九兵團就減員達上萬人。美軍整個白天發揮最頑強的進攻精神並付出重大傷亡後,依舊沒有突出重圍。誌願軍迅速殲滅被圍美軍的企圖也沒有實現。
28日夜幕降臨後,誌願軍又加強了凶猛的攻勢。二十七軍的第八十師不顧重大傷亡,向內洞峙美軍步兵第七師第三十二團一個營和炮兵、坦克各一部發動猛攻。憑借輕武器和手榴彈及肉搏戰,將其指揮所摧毀。迫使剩餘美軍撤往新興裏。
在極度饑餓、疲乏、很多士兵被凍得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衣著藍縷單薄的八十師堅忍不拔的步兵們,拖著凍壞的腿依舊頑強追擊機械化的美軍。少數部隊雖於當晚一度突入新興裏,但因兵力不足,凍傷減員太大,隻好撤出戰鬥。此時第八十師已經減員達三分之二。二十軍的五十八師通過極其艱難的浴血奮戰將美軍的陣地壓縮。在這些戰鬥中,很多誌願軍士兵早就打完了攜帶的彈藥,靠揀美軍的武器彈藥繼續戰鬥。戰鬥中傷員流血不太多,熱血和傷口馬上就被凍住了。中彈倒地的傷員因為寒冷和傷痛不停的顫抖,盡管很多傷員都極力支撐堅持作戰,但不久就逐漸昏迷死去。在那種氣溫和場合,對於交戰雙方的人員來說受傷基本等於死亡。誌願軍士兵都在戰鬥,傷員比戰鬥人員還多,沒法全部救護。即便被救助後送,遙遠的回程路上沒有防寒被服傷員也支持不了多久。誌願軍將士的體力消耗已經到了極限,很多人被凍結在陣地上,但在榮譽、尊嚴和頑強意誌的驅使下,憑借高超的作戰技能,一直保持強勁的進攻勢頭。
美軍將士們的耐力也快發揮到極限了,很多美軍士兵在2天的連續戰鬥中,僅憑借一小塊巧克力支撐,還有的士兵在連續2天戰鬥中,用報廢了好幾枝自動步槍,美軍人員也有不少被凍結在地麵上,要靠敲冰或撕扯衣褲才能爬起來。但美軍物資條件畢竟比誌願軍優越得多。
幸虧有機械化車輛,美軍才得以救下部分傷員。美步兵第七師師屬第五十七炮兵營營長卡羅·D·曾頓斯中校評價“中國兵這樣多,這樣頑強地反複進攻的事從未見過。”“他們冒著嚴寒和陸戰隊的炮火源源而來,其視死如歸的精神令陸戰隊員們肅然起敬!”“對這場戰鬥,我感覺是強烈的,因為我失去了所有的戰友。我們傷亡慘重,我從未見過像這樣的戰鬥。我曾經在二戰中,遇到過德軍最後一次大反攻,但也不似長津湖之戰這樣激烈。那情景真是不堪回首。”
交戰雙方在經過了兩天的全線混戰後,才相互了解了對手的情況。誌願軍發現柳潭裏有美陸戰第一師第五團2個營、第七團和炮兵第十一團2個營;新興裏有美步兵第七師第三十一團兩個營和第三十二團第一營及師屬炮兵第五十七營和坦克分隊,下碣隅裏為美陸戰第一師師部和第一團2個營、第五團1個營和1個坦克營;杜倉裏為有美步兵第三師第七團,這樣,在柳潭裏、新興裏、下碣隅裏地區被圍的美軍部隊,共有4個團、1個坦克營、3個炮兵營,總兵力為1萬餘人。比原來估計的數量竟然多出一倍。而美軍也發現了誌願軍的一些新出現的番號有5個師之多。28日入夜後雙方才開始作調整了。
初生牛犢不畏虎的誌願軍雖然戰鬥經驗和技能經過10多年的戰爭已經爐火純青,但由於出國作戰與國內戰爭不同,而且言語不通,朝語聯絡員過少,當地基層政權解體或者軟弱無力,情報來源不及時也不準確,使部隊難以掌握敵情和時機。誌願軍的統率機關也缺乏外軍知識,對美軍的指揮係統、編製、裝備、空中優勢、機動能力等缺乏了解,甚至有誤解。很多軍官囿於國內戰爭的經驗,把美軍師、團、營等同於國民黨軍的編成和兵力、火力,形成錯覺;這支軍隊此前沒機械化的作戰經驗,對大規模的機械化戰爭的特點認識不足。盡管如此,中國人的智慧和狡詰依舊成功地在美國人眼皮底下將10餘萬軍隊瞞天過海,並把美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為了集中兵力各個殲滅美軍,誌願軍九兵團決定首先調集絕對優勢兵力殲滅新興裏的美軍部隊,然後轉移兵力逐個殲滅柳潭裏、下碣隅裏的美軍。29日,第八十師調整建製,整理戰鬥組織繼續戰鬥,同時第八十一師主力會同第八十師圍殲新興裏地區的美軍。第二十七軍預備隊第九十四師準備隨時投入戰鬥。為配合第二十七軍攻殲新興裏之敵,同時決定第二十軍第五十八師、第二十七軍第七十九師也分別對下碣隅裏、柳潭裏的美軍進行鉗製性攻擊。第二十軍第八十九師對杜倉裏之美步兵第三師第七團暫取守勢。為準備第二步圍殲柳潭裏的美軍,第二十軍第五十九師暫歸第二十七軍彭德清軍長指揮。此時,九兵團的26軍還在陷在朝鮮北部山區的風雪中,他們已經斷糧而且凍傷嚴重,正掙紮著趕來增援。當誌願軍剛開始運動部隊調集兵力時,美軍卻先動了手。
擁有各種先進偵察手段的美軍的情報也沒有比誌願軍好多少。這導致美軍一路大踏步的前進,雖有偵察兵發現少許誌願軍活動的征候,卻當作北朝鮮的散兵遊勇。可見其指揮機關糊塗程度遠在其對手之上。直到美軍遭到襲擊並經過了兩天異常艱苦的戰鬥後,才如夢方醒。美軍發現整個部隊分布在長達70公裏的山溝裏並被切成了數段,如不打通各袋形防禦地域的交通聯絡,逐走當道據守的誌願軍,很有可能在中國人沒完沒了的攻擊下全軍覆沒。於是下碣隅裏和古土裏的美軍部隊,分別向第二十軍第五十八師和第六十師陣地猛烈進攻,企圖打開接應新興裏和柳潭裏美軍部隊的通道。
29日拂曉,美陸戰第一師部隊在飛機坦克配合下來勢洶洶,向下碣隅裏東南角1071.1高地發起一次又一次的猛擊。1071.1高地處在新興裏、柳潭裏和下碣隅裏“Y”字型三岔交點位置上,其地位對雙方的重要不言而喻。據守高地的是第二十軍第五十八師第一七二團第三連第三排,指揮員是第二十軍著名的戰鬥英雄楊根思。不可否認美軍士兵的勇敢頑強,可惜他們這回一頭撞上了更勇敢頑強的對手。28歲的楊根思是新四軍出身的老兵,參加過淮海戰役等大小數十次戰役戰鬥,多次榮立戰功,長津湖戰役前他已經是著名的戰鬥模範和爆破英雄。
當29日上午10時,美陸戰第一師發起八次衝擊後,陣地上活著的人隻剩下楊根思和兩名傷員,所有的彈藥已經打光了。增援部隊尚在途中,美軍又發起了第九次衝鋒。這些身經百戰的誌願軍士兵對死亡和戰鬥已經習以為常,戰鬥對於他們就像農民的耕作,無所謂恐懼和緊張。當麵臨人員傷亡殆盡,不可能再次守住陣地的時候,楊根思最惦記的是將那挺貴重的重機槍帶走交給後麵的部隊,沒有什麽豪言壯語。兩名快耗盡體力的傷員受命帶著重機槍離開時,隻是冒著炮火站直了凍餓數天的身子,給連長行了個軍禮作為永別。當美軍再次衝上陣地時,楊根思引爆了炸藥。隨後不久,誌願軍步兵們又頂著美軍鋪天蓋地的炮火,向那個陣地發動了第十次反擊。
29日下午美軍開始出敗招了。古土裏、堡後莊、真興裏地區的美陸戰隊第一師第一團1個步兵營和1個坦克營、英國皇家陸戰隊及韓軍陸戰隊一部1000餘人,在50餘架飛機的掩護下,向誌願軍第二十軍第六十師富盛裏、小民泰裏一線陣地猛烈進攻,企圖打通與被包圍的下碣隅裏、新興裏、柳潭裏美軍部隊之間的聯係。這個特遣隊有步兵2個連、坦克2個連(中型坦克20輛)、汽車160輛,美陸戰隊第一師預備指揮所和英軍的第41指揮分遣隊,其最高指揮官是英軍德賴斯代爾海軍中校,所以這支特遣隊就被稱作“德賴斯代爾特遣隊”。在四周都是大量不斷突擊的誌願軍部隊的情況下,這樣的兵力出援於事無補。這支部隊為對手創造了在運動中予以殲擊的極好機會。對於火力薄弱的誌願軍來說,離開袋形陣地運動的美軍部隊比固守的美軍好對付得多。守衛富盛裏的第二十軍第一七九團這下終於逮住了機會,奮力狙擊這支美軍。很多誌願軍士兵腰捆數顆手榴彈,仰臥在公路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堵住敵人的鋼鐵怪物。但手榴彈奈何不了坦克,卻把後麵的美英軍步兵炸倒不少。戰鬥十分慘烈,並且雙方都不顧一切。誌願軍利用黃昏對手失去飛機掩護的有利情況下,對其實施堅決的反衝擊。終於在入夜後將其包圍在富盛裏以北的公路上。經徹夜激戰,特遣隊已處於疲憊混亂狀態。特譴隊坦克用機槍和火炮為其步兵開路,但是在誌願軍的火力狙擊下,特譴隊步兵無法跟上坦克,還是動彈不得。坦克步兵相互脫離,最後坦克大部分突圍退回古土裏,而步兵分隊全部被拉下。“這支失去了裝甲車輛掩護的特譴隊立刻被經驗豐富的中國人分割成了許多小塊,陷入混戰中”。
午夜後,誌願軍派出被俘的美軍勸降,而特譴隊一名叫麥克勞林的美軍少校仍幻想等天亮以後飛機來救援,企圖拖延到早晨6點。但一七九團提出最後通牒,限他在5分鍾內投降。5分鍾時間到,一七九團立刻發起攻擊,遭到猛烈攻擊後,僅存的240人的特譴隊殘部抵抗決心和待援希望全部瓦解,於是在麥克勞林少校率領下全體投降。其中美軍中校1名,少校2名,英、美、土耳其軍士兵179名,南朝鮮軍53名,日本人3名,國民黨特工人員2名。在這個被美軍稱為“活地獄溪穀”的穀地,誌願軍迫使了美軍一個建製部隊投降。
29日14時,柳潭裏的美陸戰第一師部隊向第二十七軍第七十九師陣地攻擊,並空投傘兵百餘名配合。此前誌願軍第七十九師部隊已經傷亡慘重,但臨時拚湊起來的人員依舊擊潰了美軍的這次猛烈進攻。
11月30日,被凍傷的九兵團副司令員陶勇親臨新興裏,指揮第八十師和第八十一師主力和第二十七軍全軍炮兵,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同時向新興裏美軍猛烈攻擊。提著“重武器”手榴彈的戰士們蜂湧衝向美軍的坦克防禦圈內。美軍坦克難以暇接和招架。由於距離太近,一些坦克的機槍和榴彈射到了其他坦克上。雖然前麵衝鋒的誌願軍被成群地掃到,但後麵的步兵利用坦克炮塔轉向另一麵的時候,成功的逼近坦克和衝進美軍防禦圈與美國兵血肉相搏。盡管美軍同樣亡命反擊,但次日拂曉依舊被壓縮至狹小地區。
11月30日13時,第三十一團長麥克勞恩上校見傷亡慘重,待援無望,便乘天色還早,用電台召來40餘架飛機掩護,以10餘輛坦克為先導,沿公路向南突圍。美軍的空軍地麵引導人員乘坐裝甲車,在跟隨大隊後撤的同時,不斷引導飛機用凝固汽油彈把道路附近炸成一片火海,以阻止誌願軍蜂擁接近。美軍的飛行員技術高超,投彈轟炸距離之近,使一些美軍車輛都被烤得直冒青煙。盡管有些接近公路的誌願軍部隊陷入火海,但稍遠處的部隊卻仍然向快速撤退的美軍追來。這種情景使經曆過瓜島血戰的陸戰一師的美軍老兵也驚心動魄、目瞪口呆。
誌願軍的第八十師和第八十一師在傷亡慘重,有些步兵團在隻剩幾十個人的情況下仍然不停的進攻。不久,整個戰鬥全部變成了連續不斷的混戰,雙方陣地混雜一團。前來支援的美軍飛機開始無法分清下麵的部隊是那一方,美軍炮兵也隻能對遠處的誌願軍增援進行遮斷射擊,而無法直接對特譴隊進行炮火支援。在混戰中,特遣隊指揮官團長麥克勞恩上校被擊斃。雖然美軍出動大量航空兵掩護這支部隊突圍到泗水裏和後浦地區,但人員所剩無幾的誌願軍八十師和八十一師像獵犬一樣緊咬不放,雙方所有部隊都已經亂了建製,指揮官無法傳達任何命令,士兵也不可能收到什麽上級命令。全部戰鬥都快成了小股人員漫山遍野的打鬥和對射。在連續20多個小時的戰鬥和打鬥中,特遣隊繼任指揮官費恩也被擊斃。這種近距離的混戰美軍難以占上風。
至12月1日,美軍步兵第七師3000多人的特遣隊被誌願軍全部消滅,第31團的團旗被繳獲。這是在朝鮮誌願軍第27軍創造的一次殲滅美軍一個建製團的範例。
12月1日,進至清津、惠山鎮等地的美軍開始向鹹興地區撤退,柳潭裏的陸戰第五團和第七團也在大量飛機坦克支援下全力衝出包圍,向下碣隅裏靠攏。而誌願軍的凍餓減員已達到驚人的地步,戰鬥異常慘烈、悲壯。堅守死鷹嶺1519主峰的五十九師一七七團臨時拚湊的一支部隊英勇奮戰,用收集來的手榴彈,鋪天蓋地的投向衝擊的美軍,總共打垮了敵人8次衝擊。這片陣地上的積雪被炮火烤化,冷風一吹就又把剩餘60多名誌願軍守軍都凍在泥雪中。當美軍突圍行動開始後,他們中多數人腿已經凍得壞死,被結在地上動彈不得,隻能看著美軍丟棄凍壞的重裝備,沿著死鷹嶺山下公路向東撤退。最後這些生還者由團指揮所和醫護人員撬開冰塊背下來的。
誌願軍第八十一師第二四二團第五連奉命在美軍撤退途中設伏。當戰鬥打響後,卻無人站起來衝鋒。已經展開戰鬥隊形的整整一個連的幹部戰士,全部凍死在簡易的掩體中。一百多人的連隊,幸存者僅僅是一個掉隊戰士和傳達命令的通訊員。第六十師第一八零團二連在守衛黃草嶺1081高地時全連都凍死在陣地上,許多士兵的手凍結在步槍上無法分開。這些頑強的士兵在連續幾個晝夜攝氏零下40度的嚴寒中,沒有一點熱食進口,依舊靜靜的埋伏在冰冷的雪地裏。
美軍從來沒有經曆過在如此惡劣天氣下的如此強大和持續的進攻。隻有陸戰一師還保持著高昂士氣,在奮力打通路線。其他的部隊全部被連續上百個小時的戰鬥弄得疲憊不堪。所幸美軍的航空兵一直在支撐周圍的局麵。飛機不停的連續轟炸,減緩了誌願軍的追擊和攔截。一些美軍飛行員連續數十小時出動。由於美軍航空兵的阻擊,誌願軍第二十六軍雖然不顧一切地趕路,但山路遙遠崎嶇,部隊陷在過膝大雪中連滾帶爬地前進,又遭到美軍不停的轟炸,遲至12月6日晚才掙紮著到達預定位置。此前誌願軍第六十師部隊受命把從下碣隅裏至古土裏乃至真興裏道路上的橋梁全部炸毀,特別是下碣隅裏向南到古土裏之間的水門橋,以封鎖美軍南逃之路。12月4日,第六十師將架在峽穀的斷崖上的水門橋炸毀。被阻在橋北機械化的美國陸戰一師同誌願軍的步兵圍繞斷崖附近的製高點進行了一番激烈爭奪,美軍調集一大批火力才好不容易阻止了誌願軍的進攻勢頭。美國空軍也在6日上午9時半,出動8架運輸機,將8套鋼製的車轍橋板和木製的車轍橋組件空投到古土裏環狀陣地內。當天美軍的工兵就將水門橋架通。
誌願軍第二十軍把被美軍遺棄的車輛和坦克弄到路中間當路障,並布設一些臨時的爆炸物和狙擊手。美軍陸戰第一師的工兵在坦克掩護下用推土機很快予以清除。美軍工兵效率相當高,他們冒著射擊搶修道路和橋梁。陸戰第一師機械化作業的工兵分隊很快修複橋梁和道路,甚至重新修築了迂回的簡易道路。當晚,美陸戰第一師第五、第七團在誌願軍密集的火力狙擊下潮水般衝過水門橋,與先期到達的美陸戰第一師師部和第一團會合。
此時,誌願軍憑著雙腳不停的追擊機械化的美軍。美軍車輛在山下公路南撤,不停地與山上羚羊般奔跑追趕的誌願軍步兵交火。有時掉隊得隻剩10多人的誌願軍步兵卻狂追著有坦克和汽車的上千美軍。雖然一些誌願軍零散部隊抄到了美軍前麵發動狙擊,但畢竟力量太弱,沒法阻止美軍大批的機械化部隊。12月12日,陸戰一師經過浴血奮戰,終於與美軍第三師回合。
在整個戰役中雖然有不少南朝鮮部隊跟隨美軍推進,但戰鬥打響後就很少能看見他們的影子。這些南朝鮮部隊的士兵都是窮苦的市民和學生,以及一些日偽時期的舊軍人。很多人是因為二戰後生活艱難而到軍隊謀生,沒有見過什麽大陣勢。戰鬥開始後,這些部隊就四散了,有些混雜在美軍隊伍中,有的憑借熟悉情況,幹脆丟掉武器,換上平民服裝抄小道跑回了興南。現居住在韓國光州的金姓退休警察曾是南朝鮮老兵,在戰爭中跑過6次之多。誌願軍部隊也在戰鬥地域附近遇上過不少這樣形跡可疑、不兵不民的南朝鮮逃兵,因為戰鬥正酣,沒有工夫搭理這些赤手空拳的人,隨他們三五成群地四散逃去。
最後的追擊戰主要是誌願軍的第二十六軍和第二十七軍,二十軍已經筋疲力盡傷亡慘重,還因為追擊美軍跑得漫山遍野,正在設法收攏。十二月十七日,美軍終於撤退抵達連浦興南港地區,在其海空軍的火力掩護下從海上撤回朝鮮南部。海軍人員第一眼看見陸戰隊士兵是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們胡子拉碴、眼窩深陷、衣裳藍縷、走路遙遙晃晃,有的人衣服在戰鬥中破損,披了朝鮮百姓的衣服禦寒;還有的人極度疲勞一到駐地倒地便睡著。一群叫花子般的陸戰隊員為了尊嚴,披著殘破的大衣和拖拉著開了底的軍靴整隊高唱軍歌行進。而狂追而來的中國人卻保持著東方人特有的含蓄和耐性,先期到達興南的小股部隊隻是用揀來的迫擊炮悶頭向城內美軍開火。此時,興南附近的山頭全部在美國海軍艦艇的炮火射程內,神經過敏的美國巡洋艦隻要稍微發現山上有動靜便開始進行炮擊,那些美軍的運輸艦和驅逐艦也緊跟著開火。其實誌願軍的26和27軍主力部隊還在幾十公裏外,凍餓得體力消耗到了極限,都快爬不動了,官兵們靠揀食品和武器彈藥勉強支撐著追擊美軍。
那些掉隊的美軍士兵在遇到這些消瘦得像骷髏一般的中國士兵後,他們沒有被俘的沮喪,更多的是獲救的欣喜,因為如果不找到交戰的任何一方並被收容的話,是很難在荒涼的冰天雪地裏生存下去的。盡管戰鬥殘酷和自己補給不足,美軍俘虜被誌願軍寬厚的收容對待。那些連續作戰斷糧已經20餘日的誌願軍,卻千方百計搜羅食物讓美軍被俘人員填飽肚子。中國人寬容善良和堅忍不拔的優良品質在這些軍人身上體現得很完美,以至於被俘的一些美軍士兵戰後選擇永久定居在中國。同樣被凍得半死的美軍終於分批撤上了船,但在興南港口堆積的大批軍需物資沒有時間裝載撤走,於是在最後一批美軍登船後,陸戰隊的工兵們進行爆破,這大概是二戰以來,除原子彈外的最大的一次爆炸,整個港口飛上了天,倉庫和碼頭的鋼梁被拋到數百米的空中。那些在幾公裏外山頭上的誌願軍士兵都被震倒,看著就快到手的大批的給養被這樣毀掉,把這些20餘天沒有吃過幾頓飯的這些士兵快心痛死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誌願軍先頭部隊終於進入元山港、興南地區及沿海港口,整個地區已經找不到任何一個美軍士兵了。至此,這場曆史上最悲壯艱苦的戰役全部結束。
◆上甘嶺,是誰的勝利?
1952年下半年,朝鮮戰爭進入了相持階段。對於中朝一方來說,相對於1950年底鴨綠江邊的歲月,己方已經小占便宜。在嚴酷的事實下,連首先挑起戰爭的金日成同誌也已經放棄了要“統一朝鮮,解放南方”的一廂情願的夢想,此時社會主義陣營所要麵對的是:我們能不能在美帝國主義強大的軍事壓力下固守住這個共產主義在東亞的橋頭堡?盡管我們的宣傳是樂觀的,以至於讓我們在幾十年後也認為我們當時隻要願意,就可以替朝鮮人民完成統一祖國的大業,可是曆史是會告訴人們真相的:當時的情況曾是如此的嚴峻。
彭德懷指著朝鮮地圖對十五軍軍長秦基偉說:“五聖山是朝鮮中線的門戶。失掉五聖山,我們將後退200公裏無險可守。你要記住,誰丟了五聖山,誰要對朝鮮的曆史負責。”在我們今天看來,這似乎隻是恐嚇,可是當時的事實是在九月和十月裏,聯合國軍連續攻下了北朝鮮人重兵把守的“喋血山嶺”和“傷心嶺”—— 由於朝方的揚勝諱敗,現在已經很難找到中朝一方對這兩戰的叫法,隻好以美方的稱謂來敘述了。盡管聯合國軍損失了幾千人,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達到了戰略目的。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五聖山——美方將其叫做“三角形山”,範弗裏特預計以兩百人為代價,在五天內實現目標。為此他動用了美第七師、美第187空降團、南朝鮮第二師、九師、加拿大步兵旅、菲律賓營、哥倫比亞營、阿比西尼亞營等部隊共七萬餘人的龐大兵力。
誌願軍方麵在敵情判斷上出現了巨大的失誤。我方把幾乎所有的火炮和十五軍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到了西方山穀地,而五聖山方向隻留下了一個連秦基偉自己也承認算不上主力的四十五師,區區一萬來人。
《毛選》裏說到,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比較有把握的比例是三到四比一。五聖山下敵方集中了六到七倍的優勢兵力,至於火炮、飛機、補給等優勢就更不必說了,這場戰役似乎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1952年10月14日淩晨3點半,戰鬥打響。
範弗裏特計劃用一天時間奪下五聖山前的兩個小山——597.9和537.7北山高地。這兩個高地背後的窪地裏有一個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叫做上甘嶺,這場戰役我方叫做“上甘嶺役”,美方稱之為“三角形山戰役”。
美軍320多門重炮,27輛坦克以每秒鍾六發的火力密度將鋼鐵傾瀉到這兩個小山包上。由於我方對敵主攻方向判斷失誤,在長達八個小時的時間裏,前沿部隊未能得到有力的炮火支援,一天傷亡五百五十餘人。通往一線陣地的電話線全部中斷,四十五師師長崔建功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敵人爬上前沿陣地,任由戰士們各自為戰。
這一天裏,敵向上甘嶺發射30餘萬發炮彈,500餘枚航彈,上甘嶺主峰標高被削低整整兩米,寸草不剩。即便是這樣,直到四天以後——10月18日,四十五師前沿部隊才因傷亡太大,退入坑道,表麵陣地第一次全部失守。該師逐次投入的十五個步兵連全部打殘,最多的還有三十來人,少的編不成一個班。
19日晚,四十五師傾力發動了一次反擊。597.9高地9號陣地上,美軍在陣地頂部的巨石下掏空成了一個地堡,我軍攻擊受阻。十九歲的貴州苗族戰士龍世昌,悶聲不響地拎了根爆破筒衝了上去,敵人炮兵實施攔阻射擊,一發炮彈將他左腿齊膝炸斷。目擊者幾十年後回憶道:“那個地堡就在我們主坑道口上麵,隔出四五十公尺吧。高地上火光熊熊,從下往上看,透空,很清楚。看著龍世昌是拖條腿拚命往上爬,把爆破筒從槍眼裏杵進去。他剛要離開,爆破筒就給裏麵的人推出來,哧哧地冒煙。他撿起來又往裏捅,捅進半截就捅不動了。龍世昌就用胸脯抵住往裏壓,壓進去就炸了。他整個人被炸成碎片亂飛,我們什麽也沒找到。”
0號陣地上,135團六連僅存16個人,在對四個子母堡的爆破中,三個爆破組都沒能接近地堡,在途中傷亡殆盡了。還剩下營參謀長張廣生、六連長萬福來、六連指導員馮玉慶、營訊員黃繼光、連通訊員吳三羊和肖登良。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不過黃繼光沒喊後來那句讓四億五千萬人熱血沸騰的口號:讓祖國人民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他們炸掉了三個地堡,付出的代價是吳三羊犧牲,肖登良重傷,黃繼光爬到最後一個地堡前的時候全身也已經七處負傷。他爬起來,用力支起上身,向戰友們說了句什麽,隻有指導員馮玉慶省悟了:“快,黃繼光要堵槍眼。”犧牲後的黃繼光全身傷口都沒有流血,地堡前也沒有血跡——血都在路途上流盡了。
十五軍戰後編撰的《抗美援朝戰爭戰史》中說道:“上甘嶺戰役中,危急時刻拉響手雷、手榴彈、爆破筒、炸藥包與敵人同歸於盡,舍身炸敵地堡、堵敵槍眼等,成為普遍現象。”也隻有這樣一個民族的優秀兒女,才能這樣的把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20日晨,敵人再度反撲,上甘嶺表麵陣地再度失守。四十五師再無一個完整的建製連隊,21個步兵連傷亡均逾半數以上。聯合國軍投入了十七個營,傷亡七千之眾,慘到每個連不足四十個人。美國隨軍記者威爾遜報道:一個連長點名,下麵答到的隻有一名上士和一名列兵。
戰鬥進入了坑道戰。電影《上甘嶺》裏主要反映的就是這一段的故事。10月24日晚上,秦基偉將軍部警衛連補充到一號坑道,120多號人,穿過兩道固定炮火封鎖線,連排幹部隻剩一個副排長,還有二十五個兵。坑道裏的誌願軍戰士為後方贏得了時間。
10月30日,我方再度反攻。我方動用了133門重炮。美七師上尉尼基驚恐地告訴隨軍記者:“中國軍隊的炮火像下雨一樣,每秒鍾一發,可怕極了。我們根本沒有藏身之地。”每秒鍾一發美軍就受不了了,殊不知我們的戰士在10月14日麵對的是每秒鍾六發的狂轟。
5小時後,誌願軍收複主峰。次日淩晨,南朝鮮二師三十一團和阿比西尼亞營反攻,發動了四十餘次攻擊。一天下來,全員上陣的三十一團便完全喪失戰鬥力,直到朝鮮戰爭結束也沒能恢複戰鬥力。11月1日,美七師,南朝鮮九師再度反撲,打倒2日拂曉反被我堅守部隊打了個反擊,收複597.9全部表麵陣地。四十五師補充後用於反擊的10個連也全部打光。11月15日南朝鮮九師和美187空降團分五路進攻,四十五師最後一個連隊增援到位,打到下午三點,連長趙黑林趴在敵人屍體上寫了個條子派人後送:我鞏固住了主峰,敵人上不來了。
當天美國人坦率地向新聞界承認:“到此為止,聯軍在三角形山是打敗了。”
先後屯過三、四百人的一號坑道,隻走出了八個人,下陣地的時候,又在炮火下犧牲了2個,到軍部,又被餅幹和牛肉罐頭撐死一個。隨手抓把土,數出三十二粒彈片,一麵紅旗上有三百八十一個彈孔,一截一米不到的樹幹上,嵌進了一百多個彈頭和彈片。
上甘嶺戰役,雙方傷亡人數有多種說法,但是毫無例外的都有誇大對方損失,少報己方損失的毛病。
我方戰報:殲敵兩萬五千餘人,十五軍傷亡一萬一千五百二十九人,其中陣亡五千二百一十三人。
美方戰報:損失九千餘人,共產黨死傷一萬九千餘人。
但毫無疑問的是,這片3.8平方公裏的山頭,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整個上甘嶺戰役中,天上沒有出現過一架我們的飛機;是役我們的坦克也沒有參戰的紀錄;我們的火炮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是敵方的四分之一,美軍總共發射了190多萬發炮彈,五千多枚航彈,我們隻有40多萬發炮彈,而且幾乎全是後期才用上的。
數百萬發炮彈蹂躪著這兩個區區3.8平方公裏的小山頭,這兩個在範弗裏特的作戰計劃裏第一天就該拿下來的小山頭,用自己的粉身碎骨驗證了人類的勇敢精神。
此役之後,美軍再沒有向我發動過營以上規模的的進攻,朝鮮戰局從此穩定在了38度線上。這一戰奠定了朝鮮的南疆北界。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1986年出版的五百萬分之一的地圖上,找不到海拔1061.7米的五聖山,卻標出了上甘嶺。這就是曆史的崇山峻嶺,讓人們一眼就看見了她:“嗬,這就是上甘嶺!”
原本是二等部隊的十五軍四十五師,這一戰基本上打光,但是她從此昂首跨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一等主力的行列,因為她的戰績是——上甘嶺。他們在上甘嶺打出了國威,不僅在中國,而且在全世界都知道有個十五軍,國家贏得了地位,從此美國人將中國視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西方人的標準是:要想成為強國,你必須擊敗過另一個強國的軍隊。
我們沒有足夠的大炮,甚至於沒有足夠的反坦克手雷,當時前沿陣地上的戰士們唯一希望的是多給配點手雷,因為這個東西“一炸一片”,炸碉堡也比手榴彈威力大多了。可是,黃繼光手裏仍然隻有一顆手雷,因為這個東西我們造不出來,我們沒有那麽多錢去進口。美國人可以動用B-29去轟炸一輛自行車,而我們手裏的反坦克手雷隻能留給敵人的坦克,用來炸碉堡就算是很奢侈了。當年的美國隨軍記者貝文·亞曆山大寫道:“(中國)部隊進攻時,通常主要依靠輕兵器、機槍和手榴彈。隻有對付最有利的目標時,才肯動用迫擊炮。”
這就是我們可愛的戰士——他們從不和自己的祖國講條件,沒有任何奢求,決不會因為沒有空中支援放棄進攻,決不會埋怨炮兵火力不夠,決不會怪罪沒有足夠的給養,隻要一息尚存,他們就絕不放棄自己的陣地……他們甚至可以在長津湖華氏零下20度的氣溫裏整夜潛伏,身上僅僅隻有單衣;他們可以在烈火中一動不動;他們中的每個人都隨時準備著拎起爆破筒和敵人同歸於盡……
3.8平方公裏的狹小麵積,一日之內落彈30餘萬發;一萬餘人,要對抗七萬多敵人;前沿陣地上,經常是一兩個殘破的連對抗一兩個齊裝滿員的團,而且幾乎沒有炮火支援,彈藥也常常補充不上,一桶水、一箱彈藥、一個蘋果常常是犧牲好幾條人命都不一定送得上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取得的勝利,可以說是一個奇跡。美國人至今也想不通,上甘嶺為什麽會打不下來。美國的軍事研究者們用電腦模擬得出結論,範弗裏特如果不攻五聖山,改為攻打西方山穀地,憑借美軍強大的機械化裝備,共軍兩個主力師(十五軍四十六師和三十八軍的一一二師)是抵擋不住的。他們不準備認為上甘嶺的失敗是輸給了中國軍人,因為這似乎不是人力能夠做得到的,可是“二流部隊”的四十五師可以做得到的,因為電腦是模擬不了能融化鋼鐵的意誌。(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