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裏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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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22年10月3日
當天要去 Durango 西邊探訪古印第安人岩居遺址國家公園，Mesa Verde National Park。
去公園是US160號公路，路上雖然也有坡度和彎道，但比前一天穿過聖胡安山區的US550容易多了。行車不到一小時，即看到通往公園的路口標誌。
Mesa Verde 是西班牙語，意思是綠樹成蔭的台原。當年西班牙探險家從西南方向滿目荒漠的亞利桑那來到這裏，看到滿山的灌木時認為到了高原綠州，他們興奮的喊道 Mesa Verde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相比起一百公裏外聖胡安山脈茂密的原始森林，這些樹林隻能算成不了材的灌木。
公園入口前方一峰獨立，造型很像西部牛仔的帽子，但我更傾向於酋長山這個名字。周圍是典型印第安人領地的氛圍，除了樹隻有山和岩石，還沒多少人類改變的痕跡。
很快開始上坡，坡度和彎道都比前幾天在落基山中開過的山路緩多了，彎道急的路邊都有護欄，但不覺得很安全。主要是山上隻有低矮的灌木，路上一眼可以望到山下溝裏頭，我自己恐高，所以覺得還是很懸。
Mesa Verde 的台原山都是南北走向，既細又長，很像人手伸開的五指。"手指"有數十公裏長，好幾公裏寬。公園入口在"手背"上，而古印第安人的岩居遺址大都遠在"指尖"部位。後來開上了山頂後一路地勢平緩，四周還生長著各種雜樹，幾乎感覺不到是在山頂上行駛。
當天看的第一個遺址，是半途中的 Far View House，在山頂上，而不是公園為之著名的岩窟。遺址其實是幾個大寨院，中央是半沉入地麵的圓形火塘，四周是各家各戶的住房。每個寨院有一二十戶人家，每間住房可供二到四人居住。
火塘是院子的中心，當年上麵有屋頂，地上的火塘可以生火。台原上冬天很冷，火塘的日常功用就是為四周的住房供暖。火塘還是祭祀場所，酋長或者祭祀主持站在圓形火塘四周的立柱上主持儀式，參加者是各家各戶的男性。
遺址的建築最早出現於公元9世紀，相當於中國的唐朝中期，之前印第安人的祖先在別處過著打獵釆摘的遊牧生活。這個地方春秋下雨冬天下雪，厚厚的土層適合栽種玉米之類的農作物，定居後生存不再是問題。遺址從9世紀初開始使用，前後持續將近六百年後到14世紀才放棄，那時中國已經到了明朝初年。當地古印第安人的生活環境是寨子和村落，所以當年西班牙殖民者稱之為 Pueblos 普韋部落，意思是寨村人，以區別其它地方遊牧或散居的印第安人。
離開 Far View House 遺址，我們沿著山頂公路前往公園最著名的看點，Cliff Palace 和 Balcony House，兩處都是古印第安人岩居遺址。路上原本先開車去一個叫 Mesa Top 的環路，環路東半圈有了望點可以隔著山溝眺望 Cliff Palace 的正麵，可惜不巧遇上修路封閉，於是隻好直接去了 Cliff Palace 景點的停車場。
參觀 Cliff Palace 需要事先上網預訂，我們的時間是上午11點。因為 Mesa Top 封路少一項遊覽，我們提早到了 Cliff Palace，在入口正趕上10點組集合。和導遊說明情況後，得到同意加入這一組。遊覽控製得嚴，入口有一道鐵柵門，全組通過後即上鎖關閉。
Cliff Palace 遊覽叫 Assisted Tour，票價成人8美元，而旁邊 Balcony House 的叫 Guided Tour ，票價也是8美元。事前弄不懂之間的差異，到現場才知道 Cliff Palace 兩個導遊都有固定的崗位，在遺址左右兩側，遊客或站或坐圍繞一圈聽其講解。而 Balcony House 則跟著導遊進遺址，是資格的現場遊覽。
兩個導遊好像有分工，入口這邊這個男導遊負責講解曆史和周圍環境，對麵女孩講解岩屋具體組成和結構。據導遊說，從公元9世紀到14世紀，古普韋部落人主要生活在山頂的村莊。但中間11世紀時因為某些原因，一些族群決定遷移到懸崖下麵的崖窟建屋生活，其餘族群則繼續留在山頂上。岩居族群在山頂有土地，也從事農耕種植，生活方式和山頂村莊相似。
岩屋的優點岩石屋頂，不像山頂房屋的茅草房頂需要經常翻修，也不會被大風刮破。岩屋另一優點是冬暖夏涼，冬天取暖木材需要量少很多，夏天日照時間短，更涼快。雖然優點多，但岩屋生活隻延續不到百年即放棄了，古普韋部落人又回到山頂居住，百多年後還遷到南邊的新墨西哥。岩屋放棄的緣由不甚清楚，但我認為有可能是疾病。岩屋陰涼滋生黴菌，人可能得皮膚病，所以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
導遊說岩屋使用年代是用碳14測定的。崖屋是木頭樓板，因為岩窟幹燥，幾百年的木頭仍然保存得很好，能精準的確定木頭砍伐和用於建築的年代。古普韋部落人的生活還在石器時代，沒使用任何金屬，日常用具和工具是手編籃子，土陶罐，木頭和石頭工具。
講解大約有十來分鍾，然後全組人沿岩屋下麵的步道，去出口那邊聽導遊女孩接著講解。途中，我們找機會拍了幾張近景。
出口這個導遊女孩主要講解岩屋的具體組成和結構。她說 Cliff Palace 當時住著幾十戶人家，住房的結構都相似，前麵是圓形火塘，用於燒烤食物，取暖和祭祀。火塘中央是火盆，火塘邊沿一圈是座位，周圍有立柱支撐屋頂。後麵的石牆方形房屋是住房，每間可住兩三人，旁邊高高的圓筒形屋子則是倉庫，用來儲存收獲的玉米和其它糧食。
離開 Cliff Palace 後，我們開車沿著山頂環形車道去東麵懸崖的下一個景點，Balcony House 。半途中有一個了望點，可以看對麵的岩屋，叫 House of Many Windows。其實整個區域，這種懸崖下麵的石屋有幾十處，多數隻能遠望，很難接近。
我們到 Balcony House 入口時，正趕上上午11點那一組排隊準備入內。Balcony House 是導遊帶隊參觀，時間長，每組兩小時。我們預約的是下一組午後1點的，但和導遊勾通後也得到了許可。當時有一對夫婦沒有門票，他們也想導遊通融一下，但未能如意。
去 Balcony House 岩屋，先是幾十級鐵梯下去，然後一段是懸崖邊的平路。途中路過一處很深的岩石凹陷時，導遊女孩沒往前走，全隊也跟著停著了腳步。她指著凹陷深處一片積水說，那是山泉水，從山頂上滲下來的。她說 Balcony House 朝東，冬天光照少陰冷，但山泉取水方便，所以住戶還是不少，至少夏天是一直使用。
泉水還讓我明白了岩石凹陷形成的過程。當時我注意到頭上的岩石都有些潮濕，有些部位的岩石還沿著分層出現了裂紋，而地麵上有掉下來的碎石片，所以岩石凹陷應該是山水浸蝕的結果。有凹陷的地方必先有滲水，滲水造成分層的岩石脫落形成小凹陷，長此以往小凹陷成了大凹陷，萬千年後就成了深數米長幾十米的岩石凹窟。
Balcony House 真是名符其實，需要攀爬一道十來米高圓木搭的梯子才能到上麵。導遊告訴眾人，攀登木梯最主要的是不往下看，埋頭一格格上移，然後她帶頭示範往上攀。輪到我倆時我讓太座先上，這樣萬一她有啥的，下麵的我可以上去幫一把。
上麵真的是一道陽台，有二十來米長，可以眺望對麵的山粱和下麵的山穀，視野好極了。導遊說整片岩石下麵有三十幾間房屋，興盛時期居住上百人，大陽台可能就是聚會的場所。很喜歡這個地方，如果現在有人在其它岩石下麵也興建帶類似陽台的民宿出租，自己會毫不猶豫住上幾天，品嚐一次古普韋部落上的穴居生活。
岩窟深處有山水，Balcony House 原居民的水源不是問題。
Balcony House 另一半是典型的普韋部落民居的部局，懸崖邊是火塘，用於燒烤，取暖和祭祀。後麵是門窗齊備的住房，另外就是糧倉，都是整齊石塊砌就的。生活設施和自然環境混然天成，雖然清苦，但也有一種自然魅力。
離開 Balcony House 也要上木頭梯子，有十來米高，靠著岩石絕壁。有了第一次攀登絕壁木梯的經驗，這次大家都很順利。上麵不遠就是出口，緊挨著景點的停車場。
後麵離 Balcony House 不遠，有一條 Soda Cayon Overlook 步道，盡頭可以隔著峽穀遠望 Balcony House 的正麵。步道來回大約兩公裏，沒啥上下坡，不難走。半途中才意識到忘了帶上長焦相機，倒回去覺得麻煩，反正內部都看過了。
峽穀不小，從了望點隻能隱隱約約看清對麵崖壁上的 Balcony House。手機的效果很免強，先拍了全景，拉近景後的畫麵隻能說將就，聊勝於無。
回到環路的起點，我們又去了左邊的 Mesa Verde Museum ，但吃了閉門羹，陳列館沒開。旁邊也有一處古普韋部落人的岩居遺址 Spruce Tree House ，以前不要導遊即可前往觀看，但這次也關閉了。雖然隻能遠觀，但因為距離近，手機照也很清晰。
離開公園時才下午兩點過，還有大半天，我們決定去南邊百公裏外新墨西哥 Aztec 鎮去看另一個古印地安遺址 Aztec Ruin National Monument 。
小鎮名為 Aztec，最初以為和南邊墨西哥曆史上最輝煌的 Aztec 帝國沾親帶故，但到了遺址後才知道沒半點關係，就是後人的一個牽強附會。遺址裏麵的建築興建時間是公元12世紀，前後使用了兩百年放棄。啟用時間正好銜接上北邊Mesa Verde 岩居的棄用時間，而且研究表明兩個族群存在明顯的傳承關係。
遺址的布局和 Mesa Verde 山頂院子極其相似，但規模大了數倍。從空中俯視，整個遺址像一個長方形的蜂巢，四邊是厚實的寨牆，裏麵住房一間挨一間像一個個隔子間。每間房前後各一道門，前後串通，沒有任何私密的角落，所以當年族人們的生活都是完全公開的，不存在多少秘密。
"蜂巢"內部一圈是圓形火塘，結構和 Mesa Verde 那邊完全相似，基本上就是一套模子出來的。整個寨院的布局是，中央一個圓形大火塘，應該是全寨的活動中心，用於全寨人的慶祝或者祭祀活動。四周的火塘屬於各家各戶燒烤或取暖，然後是三四間串通的住房，最外麵的房牆就是達一英尺厚的寨牆。寨牆開有窗戶，但比成人身體小，平時釆光，遭到入侵時用於防禦。
寨子遺棄的緣由仍不很清楚，但族群並沒消失，隻是搬遷到了其它地方。在15世紀西班牙殖民者來到之前，科州猶他亞利桑那和新墨西哥四州交界的"Four Corners"分散著大約70村寨的普韋部落人。但幾百年後的今天，普韋部落後裔隻有七萬多人，他們仍生活在這個四州之交地區。
幾個古普韋部落人的遺址一天看下來，有不少的感觸。早在九世紀普韋部落人在山頂 Far View 已經發展出寨村社會，有家庭，可能也有一定的私有財產，但主要的社會和經濟活動還是公共的，屬於一種原始的公有製社會。隻可惜此後幾百年沒發展出文字，而文字幫助思維有條理有深度，深度思維促進創新。另外也沒發展出杠杆和輪子一類省力的工具，物質生產和交流都依賴於個人的體力，規模小。普韋部落人的生活始終局限於寨村這種形式，數百年中一代代人隻是在不斷循環轉圈，沒嚐試發展成為城市。
但兩千多公裏南邊墨西哥城附近的 Tiotihuacan，早在公元8世紀年時已經建立一個巨大的城市，人口將近二十萬人，還興建起了巨大的太陽和月亮金字塔。從城市規模來看，這個文明曾經很輝煌，可惜也很短命，公元750年市民就滅絕或逃逸了。緣由不甚明了，有可能是濫殺導致了內亂或者瘟疫。一個文明，如果不善待自然，不善待人民，不能和鄰人友好相處，即使很輝煌，也是不能持久的。
“泉水還讓我明白了岩石凹陷形成的過程……”可見水是以柔克剛的first 殺手。
感恩節快樂！
謝謝五湖介紹。
以前我們也參觀過一些地安人保留地，都沒有這個大，跟著五湖兄開眼界了，
謝謝分享，祝五湖兄及全家感恩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