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卡爾卡鬆

法國19世紀的著名作家梅裏美在他《法國的南方》裡寫到，法國有個天造寧美的地方，“壁壘，塔樓，棱堡，城垛，碉樓，還有成片的葡萄園，舒緩的河流和蔭翳的道路。真是奇異無比，浪漫極了”。他筆下至美之地，便是卡爾卡鬆Carcassonne，一個位於法國朗格多克-魯西永大區的小城，一個因一座城堡而享譽世界的古老之地。如果你翻開歐洲地圖，便知道說卡爾卡鬆扼守著歐洲的咽喉，絕不誇張。在伊比利亞半島通往歐洲主陸那條狹長的道路上，比利牛斯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而在山脈之中，仍有許多可以直搗歐陸戰略要地的通道，卡爾卡鬆正是坐落於其中的一條通道之中，天生帶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早在西元前二世紀，羅馬人就吞併了此地的部落，安營紮寨；此後這裡歷經羅馬人、西哥特人、阿拉伯人、十字軍等的反復攻佔與佔領。在漫長的歲月中，卡爾卡鬆形成了如今歐洲現存的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城堡，固若金湯的中世紀古堡擁有內城與外城的雙重城牆，內牆是羅馬式城壘，週邊為哥特式城牆，內外城各26座箭樓。躲藏在將近2米厚的哥特式城牆之後的，是宮殿、教堂、廣場、市集和房屋街道等錯落有致的龐大公共設施，長達3公裏的主幹道延伸出一座完全可以自給自足的城市。在無數個鐵與血的殺伐歲月中，圍繞這座城堡爆發了一場又一場慘烈的戰役，其中最傳奇的，要數法王查理曼大帝和卡爾卡夫人之間的對弈。在阿拉伯人佔領古城堡時期，卡爾卡夫人的丈夫戰敗身死。為了守護卡爾卡鬆，她故布疑陣，把僅剩的半袋小麥拿去喂了一頭豬，然後把豬從塔樓上摔到城外地上，查理曼的士兵發現豬滿肚子都是小麥，便以為城堡裡糧草富足，大軍撤退。之後卡爾卡夫人與查理曼大帝簽訂了和平協議，確保了卡爾卡鬆的平安。查理曼王很讚賞她的膽識與智慧，希望她以城堡主人的身份定居下來，並將一位出身名門的貴族許配與她，此後這個家族一直是城堡的統治者。直至今天，城中還能看到紀念卡爾卡夫人的雕像。卡爾卡鬆回歸法國後，加佩王朝的歷代君主，不斷增兵修城，初步形成了具有雙城牆、城垛塔樓、護城河、伯爵堡、教堂、街道和住宅的防禦性城堡，使它成為當時地中海灣一個繁榮的小公國都城。其中在1240年時，聖路易下令修建了第二道城牆，並在奧德河對岸興建了新城，被稱為Bastide de Saint-Louis，至今也有800多年歷史。

17世紀之後，隨著歐洲近代格局的逐漸形成和穩定，這座古堡失去了它本該有的作用，走向了衰落，城中的居民也紛紛搬遷，卡爾卡鬆成為了一座被遺忘的空城，隻有曾經的傳說和中世紀吟遊詩人的傳唱一起，似乎還在城堡的上方回蕩。1853年，建築師Eugène Viollet-le-Duc 著手對卡爾卡鬆老城區進行修復，經過一個多世紀的重建，老城終於煥發了新的活力，並在1997年納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

如今我們遊覽卡爾卡鬆老城，一般先從東門進入，佇立在老城區的入口仰頭觀望巍峨的堡壘，便仿佛有要走入一個中世紀世界的感覺。從拱形城門正式進入城內，石塊路高低起伏，蜿蜒曲折，僅有四五米寬，低層的石頭房屋沿街而築，風格古色古香。整座城堡，它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座房屋，都掛著它原始麵貌的圖片或照片，展示它們的變化和發展，讓遊人憑弔回味。城內的伯爵堡Château Comtal是一座“堡中堡”，圍繞著城堡有一條護城河，和五座塔樓，城牆上建有防禦用的木製長廊。這本是特倫卡韋爾伯爵們的府邸，1226年，卡爾卡鬆歸屬法國王家領地之後改建成堡壘。聖路易執政後，在伯爵堡外挖了一條寬闊的護城壕溝，架起了橋洞，並修築了一個半圓型的城牆，將伯爵堡加固成了一個防禦嚴實的內堡，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城中之城”。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想體驗在內城牆上行走的樂趣，是一定要進入伯爵堡的，這條路線可直通到城堡南邊的露天劇院和教堂。

古城內一南一北各分佈著兩個博物館，北邊的是刑具博物館，展示了許多中世紀陰森森的刑具，南邊的則是歷史博物館，包括城堡的一些修復歷史資料和當地古董。在黃昏以後的古堡內行走，或許是最為難忘的記憶，當天色一點點暗下，風也似乎大了起來古堡內那狹長的甬道、突兀的轉角，似乎隨時都會出現讓人心驚膽跳的舊日幽靈。

城堡的西門叫奧德城門Aude Gate，因靠近奧德河而得名，在河上架著一座14世紀的老橋，通往新城。城堡下麵是一片陡峭的山坡，這裡也是城堡風景最優美地方，從山坡往上望，宏偉堅固的塔樓就好像巨人般守衛著城堡。但若想拍攝到城堡最宏偉最美的一麵，還得走到奧德河的對岸，在那裡整座城堡宏偉的模樣盡入眼簾。

在城堡的南邊，有座融合羅馬及哥特風格的聖-納塞爾大教堂Cathedrale St-Nazaire，教堂呈拉丁十字形，外牆刻有雕刻細緻的雕像，教堂內玻璃窗上描繪的“耶西樹”和“生命之樹”幾乎構成了法國南部最美麗的窗戶。祭壇的四周裝飾了很多雕工精湛的小雕像，中殿珍藏的法國古老的管風琴，被列為國寶。在不遠處坐落著露天半圓形劇場，劇場背靠著城堡的一堵城牆，巍峨大氣，如今在這裡經常舉行藝術節、葡萄酒節、中世紀戰爭表演等活動。

在老城的對麵，便是並不新的“新城”。這裡同樣有一處被列為文化遺產的古跡，便是聯通圖盧茲市與地中海的南部運河Canal du Midi，運河從新城的火車站前潺潺流過，給整座新城增添了秀美與靈氣。夏季裡這裡綠蔭蔽日，清爽怡人，席地而坐，古堡也好新城也好，皆在身後，如那些千年風雲變幻，皆成過眼雲煙，隻有眼下才是最真實的時間。

在法國，葡萄酒自然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卡爾卡鬆城堡酒莊坐落在城堡附近一個不起眼的小山丘上，這個有著千年歷史的酒莊經歷過血與火的洗禮——當地人說，城堡的紅磚牆是血染的，酒莊的紅葡萄酒也是血釀的。卡爾卡鬆的酒農們懷著對祖先的崇敬，釀製著他們心中的那款最神聖最濃烈的酒。

來到新城南邊綠樹成蔭的湖心島，再眺望一眼這座偉大的城市吧！千百年間，無數的騎士、劍客和弓箭手們血灑於此，這些石頭沉默地銘記住了這些過往曾經，用人們聽不懂的語言將故事一代代傳唱。若沒有這座城堡，或許卡爾卡鬆隻是南法無數鄉鎮中不起眼的一個，然而自從第一塊城堡的石頭放下的那一刻，卡爾卡鬆的輝煌，便永世不會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