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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的《一秒鍾》總算看完了。就目前的版本看,也不錯。影片裏對那個時代的電影情境,從觀眾到放映員,從掛在舞台的白色幕布到晃動在銀幕裏的觀眾身影。。。。都令我們這把年紀的人無比親切。
之前有一篇評論,說這部電影是張藝謀對膠片時代的“一封情書”。有這個意思。
可是這是被刪節後的“潔本”啊!
有人看過原版的結尾:張九聲被抓走,劉閨女隻撿起來包著膠片的報紙,而張九聲女兒的膠片,就丟棄在荒地中,被曆史的風沙掩蓋,成為沒有人記得的存在。再往前,張九聲瘋狂般地要看“新聞簡報22號”,是因為裏麵有他的女兒留給他的最後的身影——因為他這個父親,成為黑五類的女兒是為了拚命地好好表現自己,要革命要獻忠心才被車撞死的!這樣的理由才符合張九聲為了一秒鍾的影像不可理喻地逃出勞改農場的舉動。從而回答有些彈幕發出的疑惑“為啥呀”?“值得嗎”?
《一秒鍾》是對那個年代的控訴,是一紙訴狀!其血其淚絕不是像給電影的情書那樣浪漫溫情那樣充滿愛與不舍。
現在的版本,不僅刪去了女兒的死,還多了個“兩年後”。
絕對是狗尾續貂。可是如果想公映,這算是很聰明的自救了。
1977年恢複高考。有天分的劉閨女可以邁進最高學府;有知識的張九聲可以得到公正對待。一切都充滿希望,像一條光明的尾巴。。。。
光明的尾巴,何止是《一秒鍾》。如今所有的文藝作品如果沒有這個“光明的尾巴”,你連作品的腦袋身子都極有可能保不住!
尼采說過,看過希臘神廟的宏偉之後讚歎之後,希臘的老人這樣回答看客:
“好奇的來客啊!您也應該說:這個民族受過多少苦難,才能夠這樣美呀!可是,跟我去看悲劇吧,和我一起在這位神靈的廟壇獻上祭牲!”因為“。。。。。。拉開它,像拉開帳幔,看看幕後的真相。最鮮明如畫的地方也不能滿足我們的願望,因為它好象顯露了,而同時也隱藏了一些東西;正當它似乎以其象征的啟示,鼓舞我們去撕破帳幔,以暴露其神秘的背景之際,那充滿光輝的景象,卻迷住我們的眼睛,阻止它去看深一步。”
尼采的這些議論來自他的《悲劇的誕生》,上大學時讀過。可惜隻讀回了皮毛,還以為讀懂了內涵。今日重讀,才覺字字珠璣,觸目驚心!”
不是嗎?“那充滿光輝的景象”,那光明的尾巴如彗星的掃帚把,迷惑我們,賺取我們的讚美,讓我們忘記那燃燒的彗星的痛苦。。。。
還是以偉人的話作結束吧——
“在他的範圍內,一切都是矯揉粉飾的生活假象。演劇的藝術家真不知如何對付這樣吹毛求疵的觀眾;所以,演員、以及鼓舞他的劇作家或曲作家,都要煞費苦心地在這樣無聊、自負、不識鑒賞的觀眾身上,尋找一點殘餘的情趣。然而,向來就是這類“批評家”構成觀眾:中學生,小學生,甚至最無害的婦女,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教育養成這樣的藝術觀。”
嗚呼,悲夫!
身為電影藝術家,既要記錄人性的溫暖和感動、社會的進步與變革,也要不忘責任使命,探尋真相,鞭撻醜惡,捍衛正義。 沒有霧霾能夠遮蔽陽光,也沒有寒風能夠永寄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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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範圍內,一切都是矯揉粉飾的生活假象。演劇的藝術家真不知如何對付這樣吹毛求疵的觀眾;所以,演員、以及鼓舞他的劇作家或曲作家,都要煞費苦心地在這樣無聊、自負、不識鑒賞的觀眾身上,尋找一點殘餘的情趣。然而,向來就是這類“批評家”構成觀眾:中學生,小學生,甚至最無害的婦女,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教育養成這樣的藝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