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情列車（七）相助

長寶也是很晚才起來，看到江浙夫婦不在也很詫異。冬梅朝他上鋪紋身努努嘴，長寶看了下被單上的血跡斑斑，估計發生了什麽，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他這個年齡的人，知道有些事情不一定要急於打聽，難得糊塗才是正道。他爬上梯子，捏捏包裏，那錢硬硬的還在，這是他全部關心的。後來長寶去抽煙的時候，遇到在那裏接 開水的文俊，文俊把過程大概又給他講了一遍。

吃了中飯，因為江浙夫婦不在了，所以文俊和冬梅現在更多地坐在冬梅的下鋪，對麵坐著長寶。長寶手上拿了本在火車站買的雜誌在讀。紋身則躺在鋪位上，把那隻受傷的手舉著，仍然是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好像有滿腹心事，又好像什麽事他都不感興趣。

經曆了昨晚的一幕，現在三個人都知道紋身不是一般的人，但是他究竟是幹什麽的，誰也不知道。也沒有人敢問。那對江浙夫婦為什麽得罪了他，為什麽和他打起來，那個包裏是什麽東西，沒有人知道原因。紋身在車上說話算來沒有超過十句，大部分時候不是躺在鋪位上呆呆看著天花板，就是坐在下麵望著窗子出神。 文俊覺得紋身實在是個迷。

列車繼續前行，大家都不怎麽說話，氣氛顯得沉悶和壓抑。文俊想，這樣也不行，還要坐將近一天車，大家都這樣，豈不悶死了。於是他左看右看，想找個話題。

看到了長寶的領帶夾在那裏一晃一晃，文俊有了主意。他問道：“大叔，我覺得你的領帶夾挺別致。這個大象栩栩如生。你為什麽選大象這個圖案呢。”。長寶放下書，說道：“大象有兩個特點我都很欣賞，第一，大象在很多文化裏麵都是忍耐的象征。你看我們這個民族多災多難，人們忍耐了這麽多年，過了多少年的苦日子。終於現在政策好些，大家通過自己的奮鬥可以過點好日子。我個人的經曆也是這個樣，下鄉的時候忍耐，我相信會有回城的日子。我辦廠的時候，辦公司的時候都很不順利，我都挺過來了；雖然我現在很難，但我還是相信好日子在前麵。當我不順的時候，我就看著這個大象，他激勵我忍耐，激勵我堅持奮鬥。”

長寶接著道：“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能吃苦和勤勞堅韌的民族，你看，五六十年代那麽苦也沒有造反；隻要製度稍微鬆一下，我們就可以創造出這麽多財富。你們現在讀書感覺不深，但是其實搞企業的對國家政策最敏感，企業家的命運往往就在他們的一念之差。我的經曆最說明這個問題。你看，鄧小平看到這兩年又僵化了，才那麽大年齡還要到南方去走一趟，不簡單啊。他走這麽一趟，國家應該可以搞活。我們需要搞活啊。這次我能不能成功，也要看他的政策啊！”

文俊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政治事件和老百姓有什麽關係，聽了覺得很有啟發，不停地點頭。

長寶停了一下，又說：“除了堅韌，大象也象征友善，報恩。我相信因果報應。特別是我堅信好心有好報。所以，我有條件的時候，我總是喜歡幫助別人。在很多時候，這些人會在關鍵時候幫助你。”

長寶接著道：“我從小接觸過一些佛法，其實那時太小，高深的佛教理論我不懂，但是有些有趣的故事我記住了。其中有一個唐僧取經帶回來的佛教故事，講的就是大象報恩，你們聽過嗎？”

文俊和冬梅都沒有聽過，佛教文俊知道的不多，但是他很有興趣。

隻聽長寶說道：

“當年古印度的一個王逝世之後，下麵不同種族的人奪取了王位，大肆屠殺僧眾，毀滅佛法。其中有一位比丘從法難中逃出，繼續到處遊曆朝拜佛法。”

“多年以後，他聽說自己祖國的動亂已被平定，於是打算返回祖國。在歸途中，他遇到了一群象向他跑過來，於是爬到一棵大樹上躲避。誰知這群大象是衝他而來的，見他爬到大樹上，就跑到水邊用鼻子吸池水，然後噴灑在樹根上。漸漸地，樹根越來越濕潤。大象們圍著大樹又是推又是掘。沒有多久，大樹就緩緩倒了下去。”

長寶繼續講道：”比丘自以為必死無疑，正閉目等死。誰知突然身體一輕，隨後在半空中落下。他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一隻大象用象鼻把他攔腰卷起放在象背上。隨後大象載著他奔馳而去。“

冬梅突然說：“大象肯定想讓他去治病。”

長寶讚道：“女娃兒聰明。”於是他繼續講道：“這個比丘雙手緊緊抱住象頸，隻聽見耳邊風聲呼呼。過了許久，大象停了下來，將他用象鼻卷起送下了象背。比丘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茂密的森林中，有一頭巨大無比的大象正躺在地上，不斷地在呻吟。比丘一看就知道這頭大象受了傷，於是壯著膽子上前查看，發現這頭大象的前足被枯竹刺傷，但是大象無法拔出竹子，所以傷口已經潰爛流膿了，所以大象如此痛苦。”

“比丘小心地撥開大象的傷口，將竹刺用力拔了出來。隻聽見大象長嘶了一聲，比丘嚇了一跳。他又去汲來清水為大象洗淨傷口的膿血，在附近找來草藥為大象敷上，並且為大象包紮好了傷口。忙完這一切，比丘累得滿頭大汗了。”

“這時，有另一頭大象在樹林深處走了出來，鼻子上卷著一個金色的盒子。這頭大象走近比丘，將金盒子交給了躺在地上的大象。受傷的大象將金盒送到了比丘的麵前。比丘接過了金盒，打開一看，裏麵光芒閃動。比丘仔細一看，不由地大喜。”

文俊搶著說道：“是舍利!”。長寶奇怪的說，“咦，你怎麽猜到的？”

文俊說，“因為舍利是最珍貴的，所以我猜大象應該送舍利。”

長寶說：“小小年齡知識淵博，不錯。是的，這個比丘看出，這分明就是他的祖國因為動亂而遺失已久的佛陀牙齒舍利。他雙手捧著這失而複得的佛牙舍利，不由地悲欣交集，渡河回到祖國，興建伽藍以安放佛牙舍利，並重光佛法。這就是佛牙伽藍的由來。”

長寶最後說，“雖然這個是個佛教故事，但是它想說明的道理很明顯。”他接著說道，“我現在40歲了，也想對社會做點事情。我覺得我們國家的汙染已經很嚴重，你看一路上的河流都沒有一個幹淨的，小時都可以遊泳啊。空氣也越來越髒，我到重慶辦事回來身上鼻子都全是灰。所以我決定做環保，因為環保是為子孫後代造福積德的事情。你做好事，肯定有好報。當然我也有私心，還是希望這個能夠賺點錢。不過說到底，賺了錢我也不知道怎麽享受，我們這代苦日子過得多，真的奢侈不來。我估計最多就是旅遊一下，我老婆喜歡到一些風景好點的地方看看住住。如果有更多的錢，我希望能夠幫助辦些鄉村小學一類。”

文俊表示同意，心裏很感動，他由衷的覺得這個大叔很真誠。

文俊想到年前導師給他提到，正在幫他聯係第二年實習的地方。導師說希望他能到蘭州的石油精煉化工廠去實習幾個月，了解下整個大工業生產的工藝過程。文俊有些不願意，文俊不想去的主要原因是，聽上年的學長說那裏生活條件有些艱苦，吃的也不習慣；文俊希望留在上海進一個研究所裏麵，這樣生活條件條件好些，有時回學校也方便，不用坐火車。那個時代的學生都喜歡在大城市的研究所，覺得條件好檔次高，很不願意到這種比較偏遠城市的工廠裏麵去，這基本上是一個通病了。

現在看著這個中年大叔，文俊覺得自己太嬌氣了。比起人家在那麽艱苦的情況下，還是堅持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一點點環境艱苦算什麽。文俊覺得很有觸動。他準備回校就給導師表態，他願意去任何地方，隻要對增長知識或者見識有利的都行。

正想著，突然聽長寶問道，“你對化學係熟悉嗎？”

文俊道：“太巧了，我就是化學係的，你想找誰呢？”

長寶拿出那個報紙，他放在衣服的貼身口袋中，顯得十分珍貴。他把那個廣告打開，遞給文俊。

文俊一看，廣告上就是他自己的導師馬教授的科研成果，新型的淨水劑。文俊想了想說：“其實我知道他現在二型都研究出來了，但是擔心專利保護的事情沒有公開。你要不直接轉讓二代技術，肯定比一代好。這樣你也好賣些。”

長寶連身說好，上車以後，從沒有見長寶那麽高興。

文俊又道：“我導師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你給錢不一定打動他。建議你把你的經曆和環保理想跟他談談，說不定他會覺得有責任把技術交給你。要不這樣吧，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你去，就說你是我叔叔。”

長寶十分高興，一一都記下了。又問了馬教授的喜歡什麽，需要帶什麽禮物的細節。他久經商場，當然知道人際關係的重要，也很會掌握分寸。

聊了一會，冬梅向文俊招招手，兩人來到車廂連接處，看看左右無人，冬梅問：”你想不想知道那個紋身是幹什麽的？“ 文俊點點頭，期待的看著她。

冬梅湊到他的耳朵前說，”我覺得他是特工，專門來捉你的。”說完靠在門上，笑靨如花，風情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