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天陰沉沉的,時不時還刮著一陣一陣的小涼風兒。我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的田間小路上,身旁是黝黑的沼澤地和零星的老樹烏鴉,每到這時,我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呼嘯山莊]中希斯克利夫的愛恨情仇。英國出文豪,和他們這多愁善感的天氣密不可分。
好在一進村口,就聽到了一陣陣的人聲,馬嘶和犬吠,村中心的廣場上一片歡騰景象。我的精神也為之一振。人群中被主人精心梳理的十幾匹馬格外醒目。它們的個頭都在兩米左右,毛色發亮,眼神清澈,口鼻處不停地冒著白煙,興奮地在原地踏步。騎手們的裝束大體相同:頭戴頭盔,緊身夾克長褲,下配長統馬靴,手握馬鞭。出於安全的考慮,有人會加穿一件熒光背心(Hi-Viz Jacket)或者在馬腿,馬脖子上綁上熒光彩條以示醒目。我雖然不會騎馬,但是對這身行頭十分喜愛,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全副武裝騎在自行車上的英姿。
這時,一匹白馬竄到我身邊,打斷了我的思緒。馬背上下來的不是王子,而是村裏酒館的老板娘蒂娜(Tina)。她興衝衝地指著馬脖子上用馬鬃編成的一個個漂亮整齊的小鬏鬏,告訴我這叫做“中國結”(Chinese Knot) 。再問何故,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從這點上看出英國鄉村民眾對遙遠中國充滿好奇和善意,但分有個來路不明的精致物件都愛冠之以中國的名頭。我曾問白瑞打獵時用的“中國雉雞”是否真的來自中國,他答非所問地反問我:“你不覺得它們的羽毛很漂亮嗎?”看我一頭霧水,他又自作聰明地補充說,也許是獵人不希望雉雞們聽懂英文。
關於馬鬃打結,讓我想起流傳在英國鄉間的種種傳說。話說,如果某個清晨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馬匹的馬鬃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結,不同的馬主會有不同的反應:相信神鬼傳奇的人認為這是精靈夜間在馬背上嬉戲留下的;有宗教信仰的人認為馬能通靈,這是上天對人類的某種神諭;而具有守財奴氣質的馬主認為這是流浪的吉普賽人看中了這匹馬而做的記號,很快就要來將馬偷走了,於是日夜防範。我覺得以上的種種版本充分說明了老天對英國這片土地和民眾的厚愛。氣候溫和濕潤,遠離天災人禍,生活平靜安詳,人民純樸善良同時富有想象力。所以才能湧現出遠到JRR托爾金,近到JK 羅琳等眾多的科幻作家,為世人描繪出一幅幅瑰麗宏偉,變化萬千的奇幻世界。
在廣場的一角,三,四十隻獵狐犬聚集在一起上竄下跳,叫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條狗,於是大著膽子走近觀瞧。英國獵狐犬體型比一般的家養狗大,小頭,細腰,長腿,呈流線型。毛短而硬,多為黑,黃,白三色。由於從小嚴格訓練並和主人生活在一起,它們大都聽從指揮,待人友善。見我走近便圍上來,一條條尾巴興奮地豎起搖擺,打在我的腿上劈劈巴巴響個不停。
再看周圍的村民,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如同過年趕集一般。有的拿出家裏烤製的麵包餅幹招待大家。有幾位頭戴狐狸的飾物,手中舉著“繼續狩獵”(Keep Hunting)的牌子招搖過市。這是英國鄉村少有的人歡馬叫的熱鬧景象。
吉時一到,頭領一聲令下,大家整裝出發。首先是獵狐犬在兩三匹馬的帶領下小跑著在前麵開道,其他的騎手緊隨其後,向村外進發。我四下張望,尋找自己的坐騎。廣場旁的小道上,白瑞正在向我招手。在他身後,他11歲的兒子瑞恩(Ranon)向我露出羞澀的笑容。
等看到傳說的四輪摩托車,我的心裏開始打鼓,臉上的笑容也扭曲起來。我之前以為是小時候警察叔叔開的帶挎鬥的那種,坐在挎鬥裏又舒服又安全。可是眼前的這輛,就像是小型拖拉機去掉了上麵的頂蓋和後麵的拖車,隻剩下一個車頭。車子的前後加裝了兩個鐵架子,想來是用來運貨的。
我疑惑地問白瑞:“我坐在哪裏?”他指著前後兩個架子大方地說“你和瑞恩一人一個,你是客人,你先挑。”我很為自己的安全擔憂,猶豫不前,口中沒話找話:“開這個需要特殊的駕照嗎?” “沒有扶手或者安全帶嗎?”“要不要戴頭盔啊?”想來白瑞對我吃硬不吃軟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不等我囉嗦完,一言不發直接跨上摩托就要發動。瑞恩靈活地爬上了車頭的架子,順手遞過來一個坐墊。形勢比人強。我壓下滿腔的質疑,硬著頭皮竄上了車尾的“專座”。
一陣轟鳴,摩托車發動了。出乎我的意料,它並沒有我想象般的風馳電掣。相反,真有點象拖拉機“突突突突”地走得十分平穩。我一顆心回到原位,身體也放鬆下來。一旦生命安全得到保證,我便有閑心好好欣賞一下周圍的景致,心情不由得愉悅起來。看著前麵相行漸遠的馬隊,我不知死活地開口催促:“能不能快一點,難道我們這四個輪子還跑不過它們四條腿!”,不出意料地收獲一頓白眼兒。
於是,清晨的鄉村小路上出現了一支獵狐的隊伍:一群獵犬在前麵撒歡兒地跑著,一隊騎手緊隨其後英姿颯爽,最後綴著一輛慢吞吞的四輪摩托車,上麵坐著裹得象個粽子似的白瑞父子和我。
(以上照片均來自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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