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些事
1. 最近讀到一些關於TOFEL引進中國的貼子,其實早於TOFEL的有Michigan大學的ELI英文考試。
記得那年申請美國研究生入學,大學要求我的TOFEL成績。我回信說北京還沒有這項考試。於是有一學校推薦用Michigan大學的ELI英文考試代替,並說如果我願意的話,他們給我指定考試點和老師。
一番信件往來後,我被告知和中科院電子所某人聯係即可,那時是1981年二月份了。我在電話約定時間到電子所,見到要考我的考官。他是電子所的一個研究員(姓氏我忘了),帶我到一個閑置小房間告訴我考試由他負責。我頗驚奇,因為自60年代以來的工作經曆已經讓自己習慣於“單位”“領導”...,不可想象考試完全由私人負責。麵對我疑惑神色,該人簡單說了一句:“他們(指Michigan大學的ELI)信任我,我已經考過幾個了。”隨後發考卷告知限時便鎖門離去。
我筆試很快作完, 等著。他準時開門收起考卷,告我要和他英語對話(口試)。我說我口語和聽力都不行,他說不必緊張能說多少算多少,結結巴巴對付了他最簡單的幾句問話收場。這就是我申請入學的第一次英語考試。
見所附照片。考了84分(滿分100),考試日期是 1981-02-11。聽力給我3分(5分算滿分)算是客氣的了。後來見到一文,85分對應TOFEL門檻,即是550(560?)。
順便一句,83年我的EPT是104分,若大於110就可以不培訓直接出國了。那該死的聽力拖了後腿,35分拿了18分,整整耽誤了近兩年。
2. 之前經過在單位半年英語和北京語言學院一年多培訓,第一次出國拖到85年。其時已晚,有些同事已經在國外轉了一大圈回來了,箇中原因不說也罷。現在已經沒人談初次出國的破事了。寫下的目的存念而已。
在法蘭克福下機,使館教育處來人麵交兩張1000馬克大鈔, 道聲auf Wiedersehen就離開了。我小心翼翼收好大鈔,與同伴道別各自東西,他們結伴去慕尼黑,斯圖加特和亞琛,隻我一人去漢堡, 感到有些茫然。用零鈔買了去漢堡的火車票,召出租,跌跌撞撞摸到漢堡中國留學生協會的駐地。翌日坐地鐵到漢堡南邊的小城哈堡。
下車車站離開學校不遠,拖著行李見到教授, 教授預先已知我行程,為我找好住房,帶我去見房東太太。喝了她準備的咖啡,算初步安頓下來了。房東太太單親,年齡和我仿佛,是心理谘詢師,女兒讀10年級。她第一次見麵就對我說起:“這兒,就是我的故鄉(meine Heimat)”。 頗奇怪,事後揣測她從波蘭移居過來不10年的緣故。
大使館每月給我們850馬克,其中房租280馬克。住學生宿舍可對付,在外邊租房是不夠的,超出部分實報實銷但有上限。這份錢若自己做飯有富餘。怎奈那時有一股回國要帶四大件之風,也是彼時我們國人“勤儉”的美德,有些進修人員搞得不甚得體。我因為和房東共住,知道一些起碼體麵也還是要的,總的說來過得去。
經兩件小事,我看出這位來自波蘭的房東算是放心了。
按約定,我和房東每打一次電話就在話機旁記事本記下,月末結算話費。那次假期房東和男友度假了,女兒一人在家電話聊天沒完。假後,房東拿電話賬單嚴肅地問我是不是打了長途沒有記錄。我對她說,我每次都記的,你的女兒從來不記,一聊就是一個小時。了解後房東不好意思了,給了我雙拖鞋說上下樓梯舒服些。
另一次是廚房裏發生的事。 我知道德人母親對孩子教育多是在廚房就餐時進行。女孩也主家,一兩天向母親報帳一次,桌上有放餘錢的盒子,硬幣和小額紙幣都有。我剛來時好生奇怪,盒子裏錢幾乎滿到桌上,也不去整理。過了一個多月,盒子就是淺淺無多的硬幣了,其意不言自明。我讀過她女兒的教科書,上麵赫然寫著:人口多和貧窮是中國擺脫不了的痼疾。
女兒每天大清早出門送報,載報太多自行車車架壓得變形,貼上車輪蹬不動,我知道後幫整整。熟了,才知她已經這樣幹了兩年了, 風雨無阻每天送完報後再去上學。女孩處逆反期,好幾次和她母親鬧別扭。房東脫不開身時,屢屢讓我去某某街道轉角或某商店找回她的孩子。
一天深夜,樓下人聲嘈雜鬧騰把住頂層閣樓的我鬧醒,半夜三更我不便下樓。第二天方知道女孩被急救車接走了,當時房東語焉不詳。再後來才告訴我, 女孩感情出問題服了藥。
不日得知女孩過生日, 送了她一條國內帶來的真絲巾,房東很當一回事連連致謝。中午餐桌上第一次對我直歎教育子女不易,說老了進老人院,不和女兒共住。我很驚奇,那時在中國還沒有去養老院養老的概念。
平日 我有不懂的生活用語會問房東,也給她看了我家庭的相片。她仔細看了我內人照片幾秒鍾沒有評論,說了一句照片裏拿的花說那是鬱金香。她的男友一周會來兩次過夜,假日一起去附近森林采蘑菇野餐等。大約住後半年, 一天,我見她神情不對,眼睛象流過腫腫的,男友也好長時間沒有露麵。後來房東自己憋不住了,對我說,她和男友昨天決定分手。據她說是男友的老媽把住兒子不放,不準他搬出去另外單過,而那男友特別依賴他的母親,什麽都聽他老媽的話,不肯表態明確與房東的關係。 我明白了,那男友隻願意和房東保持性夥伴的關係,而房東已步入中年,當然希望穩定的婚姻。不久,我間接見識了一次相親聚會。
3. 那晚回居所,透過客廳的雕花玻璃門,看到茶幾燃著紅紅的小蠟燭,音響播放著柔和樂曲, 有好幾個人再輕聲聊天,廚房裏兩個爐台也煮著什麽的。我輕輕上樓到我自己房間,猜想今天是德人什麽節日啊。晚飯時間下樓,在走廊與一上洗手間的男子打了個照麵,他個兒實在不高,比我矮(我是170cm),穿著很正式。他主動和我聊了幾句,聽來對我的情況不陌生,估計房東以和他說過一二,他說是受邀來參加派對的,之前對 Stauffer夫人並不是太熟悉雲雲。我沒接這個話題,但詫異他為什麽和我說這些。不一會房東出來入廚房。她平日是簡單淡妝,今天是我搬來後第一次見她濃妝,很漂亮,可謂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當聽到徐緩舞曲響起,兩三對在不大的客廳裏跳舞, 人影婆娑,已是近深夜了。
第二天早上見她,她有點不好意思淺笑和我打招呼。過了幾周,期間沒見那位老師露麵,該是黃了,估計那位男士沒被房東看中。
(以下第4第5兩段是2023/07 補上的)
4. 房東的鄰居是做房屋裝修的. 男主曾央求房東轉達, 讓我這個中國人用毛筆寫幾個漢字貼在他的客戶宣傳版上. 我遵命, 寫了並向房東說明這幾個字什麽意思, 房東回來說, 那位鄰居很高興.
傍晚散步經過他們家, 透過種滿花草前院可以看到客廳. 每周總有那麽一兩次, 看到柔和燈光下他的大高兒男孩拉大提琴女主人鋼琴伴奏的場麵, 練習最多的是巴赫的大提琴曲目. 他們時而會停下輕聲討論, 時而反複某個樂段, 一幅家庭溫馨動人畫麵.
那隻是一個最普通的德國家庭, 他們的文化底蘊和音樂修養讓剛出國門的我讚歎不已. 往後來到加拿大方知道, 西人的中學音樂教育, 從四五年級起學生都要專修一門樂器, 這也就不奇怪了. 我怕驚動他們不敢駐足停留, 隻是慢慢走過悄無行人的小道, 耳邊動人的樂聲逐漸遠去.
5.節日市政廳, 圖書館
第一年(1985年)來德的冬季特別難過, 在Harburg這個小鎮隻有幾個中國訪問學者, 各有各的活動. 聖誕夜那天上半天班, 我走出實驗室門, 陰霾的天空下起了大雪, 紛紛揚揚. 我夾緊大衣頂著寒風小心踩著雪趕回住所,.
路過市政廳(RatHause), 看到大門和裏麵大廳張掛著聖誕裝飾,煞是好看. 平日我都是匆匆而過沒有進去. 這回沒事,進去瀏覽了一番, 順便也踏下台階進到半地下的圖書館.
這個天氣,這個日子, 圖書館裏麵隻有寥寥幾個人, 時籍下午天色沒暗, 照明燈沒有全開, 書都是開架的, 整整齊齊放在笨重木質書架上. 在文史部分, 很多都是大部頭叢書. 估計讀者稀落, 書上蒙塵,裝潢漂亮的書脊時間久遠黯然失色.
我還特別找了找施托姆的作品, 長長一列. 他是我熟悉的十九世紀德國作家,其”茵夢湖”一書膾炙人口讀者經久不衰.
從地下室上來, 才三點多, 天色已昏, 大街上往來隻有攜帶節日禮品的路人,興許他們剛從禮品商店出來.我不禁回憶起施氏”茵夢湖”, 大學生在小城市政廳地下室飲酒聚會以及節日狹窄街道上渺茫無一人的情景.
繼續我的回程. 第一次一個人在異國他鄉過節, 有點孤獨落寞感.
在哈堡住了幾近一年,經語言班同學幫助去了慕尼黑,開始了另一段逥然不同的進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