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年前後我家艱難日子.3
(我下筆不快,都是以前寫就改的,這篇登完就往後推了)。
我大姐初中是上光華中學,她說這個學校好,離家也近,我也就上了這個學校。有趣的是我是上中學後才學會說上海話的。入學第一課我聽有一位同學說上海話“擺勒格高頭”茫然不知什麽意思,原來是“擺在這上麵“。
自小就是手腳笨拙,體育成績差,跳不遠跳不高,不會搶球跑不快,日後才知道是自己的平足造成。同學都不願意和我搭伴玩。一次踢小皮球,好容易讓我加入當球門。球竟然會從我雙腳之間漏了過去,氣得立刻把我換下。我以後也不敢再提加入的事。
總要有一個地方去打發時間吧,那就是學校的閱覽室,我幾乎把架上有限的雜誌每期讀完, “新華月刊”除外。校圖書館裏麵有好多小說,每次隻外借一本。一次我發現父親工作過的私營公司倒閉後有個留守部善後, 保存了不少圖書。管理圖書的伯伯很友善,反正公司已解散無人借閱,讓我一次可以借出很多本回家, 隻要按期歸還就行。 從南京東路西藏中路回到四川北路武進路是不短的距離,沒錢奢侈坐車, 好在沿南京路四川路兩邊商店櫥窗有好多東西可看, 過過眼癮。 那時十一二歲,手提那麽重的書隻能走走停停。清楚記得一個很冷冬天,過蘇州河的四川路橋時已是萬家燈火,實在太累走不動了,寒風凜冽中仰望著郵政總局那個大鍾好長好長時間。
就是在這幾年,我讀遍書架上左翼作家的小說選集,如胡也頻,柔石,殷夫等人,茅盾巴金的自然是早就讀完了,但是我一開始就不喜歡郭沫若的,接受不了他的白話新詩,也不喜歡巴金的羅嗦,雖然人們說他們的作品如何如何好。外國小說主要是西歐和俄國的十八九世紀的經典。 少年時代和日後成年後讀書的最大不同我想在於,前者會把自己置身於書所描述的意境中,隨書中人物而喜怒哀樂,而後者由於有了社會閱曆,則是以局外人角度讀,多了點客觀冷靜。此外小時候讀書主要是讀情節,帶來很多幼稚和不合實際似是而非的想法,現在想起來著實荒唐,影響了自己的好長一段時間的生活軌跡。
一般的家庭作業都是在下課十分鍾和中午休息時間裏草草完成的,大家比著來看誰快做完,這樣下午放學後就沒有事了。有兩個女同學是越劇迷,她們家裏規定, 沒做完作業一切免談,做完功課她們晚上就可以名正言順看戲了。我家弄堂對麵是虹口區區圖書館(以後它遷到橫浜橋南),每晚在那兒看雜誌和書直到八點半閉館。有時也去外灘的中蘇友好協會下設的閱覽室,那兒有蘇聯的少兒報,我們初中學俄語(後來停了,到高中又重新學),所以能讀懂幾個標題,主要是看圖片,蘇聯集體農莊拖拉機和人民的幸福生活。 天黑後外灘路人很少,冬天更是。沿蘇州河過四川路橋或外白渡橋回家,路旁商店都打烊了,昏黃路燈(那時還沒有鹵素白熾燈)下拖著長長身影很冷清。
家裏讓我補讀英文,一周一次晚上到一個老先生那兒學,可能他的學生多,有時老先生甚至邊吃飯邊教課,效果可想而知。一次興起老先生拿出一摞發黃舊照片給我這個小孩看,說他曾當過國民黨駐尼伯爾大使,這是皇室迎接他的用車雲雲。英文我學得不了之了,笛福的”魯賓遜漂遊記“簡寫本費了好大力氣才讀完。
馬路邊上有好多出租書攤,交一元錢押金就可以開始借書,每次借再另交錢,都是些還珠樓主的武俠小說以及張恨水,張資平的言情小說。這些書不能帶到學校去的,不算是黃色小說也差不多了。裏麵的兩性描寫級別遠不及現在的賈平凹“廢都”和木子美“遺情書”。 四馬路即福州路的上海舊書店有好多舊的翻譯小說賣,賣得很便宜,我記得在那兒買過49年前出版的“茶花女“,“茵夢湖“,“苦兒流浪記”,“沙笰”等,一角兩角一本, 貴了也買不起。很多時間是貓在書架下讀,一讀一個下午, 別人也都這樣,書店的人會來趕,沒什麽效果。
姐姐從她同學家借來的49年以前出版的整年整年“萬象”雜誌和近年的“長城”畫報,前者刊登短篇小說,其風格相當當前香港作家亦舒,總之是小資情調,後者是登大幅電影明星如夏夢的彩色劇照,我隻讀“ 萬象“,她們女孩兩者都喜歡看, 因為那是另一個迴然不同的世界。
另外的消遣是聽西樂和輕音樂節目。每晚九點電台有一個小時的古典音樂,輕音樂節目一天三次重播, 每次是半小時。從這些節目我開始熟悉西洋音樂的曲目和作曲家。它們的節目表提前刊出在二分錢一張的“每周廣播”上。“每周廣播”的一次征文讓我生平第一次拿到稿費,兩大元。十二三歲的我看到自己的名字成為鉛字赫然在上,興奮了好幾天。
53年前後我家艱難日子.4
在1953年底“統購統銷”前後市麵就有種種傳言, 有一次父親和朋友閑聊我在旁,父親神色大變說起上海郊區鄉下有人吃豆腐渣糊口(經過六十年代的困難三年,豆腐渣也不失為好食物)。我以前隻聽過日偽時期配給六穀份,那已經是算生活很差很差的了。國民黨的48年前後實行過配給米,是糙米,我吃過,很難下咽, 即使這樣還是打破頭去買,報紙屢有”軋”戶口米圖片和報道。
“統購統銷”開始時還沒有直接影響市民生活.但記得母親每每大清早就去買菜,抱怨晚一點豬肉,魚都買不到了,其它好多也買不到, 緊張已初見倪端。現在的年輕的一代都不知道“生豬”這個詞的來曆了,上海商人以前稱食用豬為“毛豬”,49年後出於共知的忌諱改口稱為“生豬”。55年票證年代正式開始,先是食用油票、布票, 以後是肉票、魚票, 糖票, 再後來凡是能入口吃的都要票,如豆製品票等。私下傳言道吃的東西都出口運到蘇聯換機器。
頭幾年每人每年二丈布票用不完,油好像是大半斤(?)。不當家不知柴米賬,具體數量我沒印象了。惟有每人每月2兩白糖確實無誤,事因是我家人人愛甜食,每到夏天下午要“煲“一大鍋諸如紅豆粥之類的甜品,且每人至少喝一大碗。白糖不夠隻能加糖精,全是糖精的甜品味道不正,發澀,權宜之計是糖精為主摻入一些白糖調劑。適逢我父親原公司一個年輕同事轉業在我們家附近國營雜貨店工作。他說,可以不用糖票上他那兒買糖,但要裝成不認識他。於是家裏讓我去買,我按時去,沒向他打招呼,說了聲“買X兩白糖”遞錢外再沒其它。買完出店門我大大舒口氣,想來做地下工作也不過如此吧。不過隻冒險買過幾次, 家裏怕連累他犯錯誤不再叫我去買了。
那兩年凡參加過地下或公開的反動道會門一貫道,天主教救世軍都要向政府登記,後者的一個“軍”字讓不知底細的人以為是藏有槍的軍事組織。我母親和一般老百姓一樣磕頭拜菩薩, 沒見她讀過佛經。派出所的人例行公事,查問她參加什麽樣拜佛活動和組織, 讓她很不高興幾天。後來她對我們說,她是向派出所的人這樣說的:她曾在南市玉佛寺(?)裏排著隊向有名虛雲老和尚行弟子禮,算是虛雲老和尚萬千弟子中一個,問算不算一貫道,他們笑著叫停。
寫到這兒,順便介紹一下母親那五個供奉對象,按級別高低分別是:天神(母親稱為“當天”),我家曆代祖先,灶君,(城隍)土地,(送子)娘娘。“當天”前還有一盞神燈(油燈),和“曆代祖先”常年被供奉在供桌上,每位每天享受三支線香的待遇,且插在正規的黃銅香爐裏,後麵三位隻供奉一支香,插在空的罐頭筒內。”灶君”的位置在廚房灶頭,”土地”在角落,”娘娘”最憋氣縮在床底下,到我妹妹上學就把”娘娘”撤了,也就是她沒用了,想不到她除送子任務外還負有保護幼兒的責任。每逢過年過節,母親置滿一托盤熟的雞,魚,肉,水果,按等級順序拜一輪。向前倆位神靈虔誠磕頭,口中念念有詞,也要我們磕,托盤至少要放上五分鍾以上讓神靈享用,後麵三個菩薩作個揖就算了。
“武訓傳”, 記得小學級任梁老師給我們介紹了影片的情節,講了看後的感想看的時候好幾次流淚, 又說,我們現在能坐在教室裏讀書,比起武訓小時候沒書讀有天壤之別。後來見報上批“武訓傳”,我們不知怎麽一回事.
中學時“胡風反革命集團”事件是讀報知道的。在我上學的中州路有一閱報欄,我每天都讀報。隻記得“阿隴”“舒蕪”等名字,舒蕪的揭發材料都是與胡風私人通信內容,很厲害。我心裏總覺得他這種反戈一擊的做法人品有點差, 但我不敢說出口。
其它政治運動如鎮反,三反,五反等,因為沒有波及自己家裏,就記不得太清楚了。
(本題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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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是洋派邪教共慘黑幫幫頭,江北豬囉江拆命也,台上當眾挖鼻孔,麵對西班牙國王拿出梳子梳頭,
阿叔這些天,連續上傳博文.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