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正如我們所知道,影響中國的大事,莫過於假疫苗(fake vaccine)。正在國外訪問的中國領導人習近平,針對假疫苗案件,表示要立即調查事實真相,嚴肅問責,依法從嚴處理。要以猛藥去屙、刮骨療毒的決心,完善中國疫苗管理體製,堅決守住安全底線,全力保障群眾切身利益。
其實,假疫苗之類的案件,畢竟是少數。對於改革開放的中國來說,數以億計的勞動者(主要是體製外打工的人)所受到的製度性傷害,劇烈程度遠在假疫苗之上。許多“打工者寫、寫打工者”的打工文學作品,對此多有書寫與披露。隻是網絡不與其便,文學也已經邊緣化,來自底層的聲音無法觸發沸騰的民怨。
2016年,廣東省委宣傳部發文,要求在打工者集中的深圳、東莞等城市,建立勞動者文學基地,以“勞動者文學”的名義來安撫日益激進的底層敘事。
勞動者文學其來有自。紅色中國成立後,一大批反映工人做工、農民務農的文學都可以稱之為勞動者文學。改革開放後,中國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極大地解放了生產力,廣大農民成為“自己為自己勞動”的勞動者。隨著國營企業的改製,大量產業工人下崗分流,他們也成為“自己為自己勞動”的勞動者。
不過,在改革的洪流與新技術革命的衝擊下,文化程度不高的工農大眾,自己為自己勞動,收入不高,績效很低。在不可抗拒的雇傭勞動誘惑下,他們逐漸變成了不得不為各種各樣的老板服務的打工者。打工者的生活映照了馬克思所指的“勞動生產了美,但是使工人變成畸形”。
進入新世代,中國的執政精英意識到“畸形”問題的存在。政府為了完善流動治理,促進打工者的城市社會融入,出台了不少惠民措施,例如降低大城市的戶籍門檻,其中也含有使打工者重新回歸勞動者的政策導向。在懷舊的意義上,從人道的立場甚至是慈善的立場出發,從美或者解放的角度,關注底層,關注打工者的生存。在審美管理層的主導下,勞動者文學取代打工文學成為必然選項,有其不言而喻的現實針對性。
不過,改革開放以來的勞動者文學,主體依然是打工文學。不管名字如何變換,勞動者文學之於整個社會的審美想象,依然離不開“打工者寫、寫打工者”的打工文學。勞動者文學是麵子,打工文學是裏子。勞動者文學追求去政治化、去階級化,最好是無衝突化,而打工文學許多作品依然有政治與階級的影子,秉承著壓製與反抗衝突的左翼文學傳統。
大馬的天,隨著第14屆大選而變。大馬的作家以及文學愛好者,對60年來勞工階層所受到的壓抑、苦難與盤剝,是時候進行揭露與書寫了。
類似這樣的“揭黑”作品,無論叫傷痕文學還是反思文學,或者勞動者文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弘揚“勞工神聖”的主題,讓苦難的曆史不會悄然過去,讓和諧的勞資關係,離我們每一個國民,近一點,再近一點。
見刊《中國報》2018年7月26日C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