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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文學的3A主題

(2015-12-30 16:31:39) 下一個

原載2015年5月17日寶安日報《打工文學》周刊,國內唯一一家有全國刊號的打工文學周刊的說!

http://barb.sznews.com/html/2015-05/17/content_3226291.htm   

走過而立之年的打工文學,在主題挖掘方麵,出現了一些新的審美特征。從“攻打”,訴苦,麵對城市的漂泊感、異化感等傳統的主題凝結中一路走來,新發表的一些打工文學作品,明顯地傾向於多元主題的嚐試,這符合新一代打工者的成長體驗。本文以深圳市寶安日報《打工文學》周刊近期刊登的部分作品為研究樣本,描述性統計出適應性(Adaptability)、成就感(Achievement)、責任心(Accountability)三個主題類型(簡稱“3A主題”),闡釋如下,就教於方家。

打工文學反映了打工者在都市環境中的適應性。所謂適應性,主要是指人與環境表現相適合的現象。老一輩打工者從農村或者欠發達地區,來到大都會打工,不適應現象時有發生,負麵應激性在文學作品中也常有反映,包括生活、做工和人際交往的不適應,這多半與主人公接受的教育不足、城市發展的急躁冒進有關。新一代打工者來到大城市,在順應、適合、通融、可改造等適應性方麵,明顯優於過往的打工者,這同樣與他們接受的教育(不僅是學曆教育,也包括社會教育)和城市的可持續發展、社會的日臻和諧密切相關。在新近的打工文學作品中,主人公對城市的認同、在城市的適應度、與外界的關係及學習能力等各種適應情形,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反映,為文學走廊增添了新的人物形象。

安小橙的小說《夢依然在》(見《打工文學》周刊2015年1月18日)的主人公阿霞,體現了這種適應性。阿霞在深圳某個筒子樓裏開了家“發型工作室”,其實就是以前打工文學中常見的“發廊妹”。“她是河南人,來深圳已經有七八個年頭了。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也另娶,她再也不覺得內地的那個小鎮是她的家鄉,反而是深圳給了她溫暖踏實的感覺”。一個外來妹,能夠感受到深圳的溫暖踏實,並且能夠“滔滔不絕地講起來,從深圳的天氣、粵式美食、美容健身到外貿小店”,再到“南岸城的店鋪,囑咐我有空一定要去看看,那麵的店鋪價格便宜”,看得出城市的包容、年輕人對大都會的主動介入與親近。適應性中的生活適應性與互動適應性,都體現在新一代打工者身上,藉由故事情節的不斷展開,這種適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最後,作品中的“我”也改變了對阿霞的省籍、身份與職業歧視,“從這以後,我開始了和阿霞頻繁的交往”,“此時,我和阿霞已經無話不談”。當“我”遇到麻煩時,馬上想到請阿霞幫忙。而阿霞戀愛失敗後,作者也沒有像以前的打工文學那樣,把阿霞安排成墮落地做“二奶三陪”,盡管阿霞的恩客有老板與警察,那樣的敘事策略也有可看性,或許更刺激,隻不過會落入舊主題的俗套。作者否決了“傳統”,塑造了新人。“現在這樣也挺好,找不到就單著嘍。”她自我解嘲,這樣的適應性書寫,體現了新一代打工者以及他們的文學正在不斷成長與成熟。作者最後情不自禁地寫道:“在這個善良樂觀的女孩子心裏,愛情是會發光的。漂著,單著,也許一輩子,但是夢依然在。”回應了主題,把一個與自我、與外界都不斷適應的“新興打工女、夢想攜帶者”的形象,留在了當代文學畫廊中。

適應性(Adaptability)主題的作品還包括晚成的《打工,或者密碼箱》(見《打工文學》周刊2014年10月19日)、席笛海的《窗台上詩意的生命》(見《打工文學》周刊2014年10月26日)、王成友的《深圳人物五則》(見《打工文學》周刊2014年11月23日)等,這些作品所深化的主題或者塑造的人物形象,都與生命的適應性緊密相關。作者對主人公與時代相互適應的個人因素和社會支持因素的提煉與表述,豐富了打工文學的內涵。

打工文學重寫了打工者在新天地裏的成就感。所謂成就感,就是願望與現實達到平衡產生的一種心理感受,也指一個人做完一件事情或者做一件事情時,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愉快或成功的感覺。早期的打工文學作品,相當多地執著於講述苦難,控訴不公,他們的主人公來到城市,大部分成了被損傷被侮辱者,鮮有愉快成功的感覺,這一度使打工文學淪為“訴苦文學”。“被攻打”的主題與敘事套路雖然反映了當時的打工現實,但並不代表打工文學的全部。另一方麵,安子等打工作家講述的成功者的故事,所營造的“誰升起、誰就是太陽”的意象,往往又被認為是神話。其實,打工並非沒有成就感,隻是作者來不及體驗或者表述,或者說,打工者的成就感本來就有不同的內涵,打工文學一度顧此失彼而已。

冷秋語的小說《賣涼皮的老王》(見《打工文學》周刊2014年11月9日)把小人物打工生涯的成就感娓娓道來,讓人耳目一新。小說一開始就把主人公的“驕傲”情緒表露出來,“在西鄉某工業區的門口”賣涼皮的老王“自是很驕傲。他總用一口帶著陝西腔的普通話說:‘我這涼皮不是吹咧!你吃了以後保準還會再來’”。但是他命苦,三十幾歲就沒了妻(妻病故),兒子已拉扯大了,自己也想找個老伴。故事就是這樣展開的。愛情故事總是吸引人,以前的打工愛情故事,或者被有錢人橫刀奪愛,或者為了錢而做“三陪二奶”,那樣的現實與作品,都是客觀存在的。如果再這樣寫下去,作者也毫無“成就感”。《賣涼皮的老王》通過老王與王紅、賣土豆花的女人邱小紅、李靜文的戀愛故事,塑造了打工者“想說愛你不容易”的無奈。最後,老王幫了病重的張潔,並在“吃醋女”邱小紅的幫助下,打跑了張潔的前夫,“張潔走過去拉起他的手:‘我不僅願意跟你一起吃賣剩的涼皮,我還願意陪你一起賣涼皮。’老王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他緊緊地抱著張潔,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故事就這麽結束,雖然“大團圓”的結局、好人有好報的倫理,都有點老套,但是,打工者的“成就感”表現得淋漓盡致,不但讓“老王”飆淚,也讓讀者感受到了樸素的愛情之美。

成就感(Achievement)主題作品還包括唐獻明的《贏得人尊敬的阿明》(見《打工文學》周刊2014年10月12日)、邱華樂的《笑到最後的堅守》(見《打工文學》周刊2015年1月11日)等。前者講述在“龍崗區南約社區聯合工業區一家美資公司做早點廚工”的阿明,堅持原則,不畏刁難,忠於職守,最後獲得大家尊重的故事,凸顯了小人物的正直與榮耀。後者近乎紀實,“深航幸福花園福永街道塘尾村工地”工人年終“討薪”,“終於在經曆了種種不順後把這個工地的活幹完了,順利拿到工程款,還另有補貼”,而“我洗了澡沒有馬上去吃飯,而是在一僻靜處帶上紙和筆打電話訂火車票,經過長時間試撥,終於成功”地為自己和工友買到了回家過年的火車票。這些作品所營造的意象、講述的故事,都是底層打工者在不斷努力後,願望與現實達到某種平衡,從而找到愉快或成功的感覺。這樣的感覺真實可信,沒有一夜暴富,沒有飛黃騰達,沒有免費午餐,都是凡人小事。特區的成長、國族的興旺離不開這些有成就感的凡人小事。打工文學藉由它的忠實記錄,成就了打工者也成就了它自己。

打工文學堅守責任倫理,倡導富有責任心(Accountability)的價值觀。這個判斷在近來的打工文學作品中得到驗證。所謂責任倫理,就是在日常行為(包括履行職責)中應該遵循的價值取向與行為規範的總和。愛默生說:“責任具有至高無上的價值,它是一種偉大的品格,在所有價值中它處於最高的位置。”科爾頓說:“人生中隻有一種追求,一種至高無上的追求——就是對責任的追求。”打工者富有責任心的價值觀在文學中一直沒有得到很好體現的狀況,現在有所改變。

打工者在適應了城市生活,初嚐成就帶來的喜悅後,會忘記淳樸的初心,迷失在燈紅酒綠的誘惑中而成為“垮掉的一代”嗎?早期的打工文學有過肯定

的描述,這也予社會學研究者和公共政策製定者以口實,使得更多視打工族為“他者”的管製措施層出不窮。隨著時代的進步,打工者的責任心得以日益彰顯,這也有打工文學的一份功勞。張前的小說《我們都是她兒子》(見《打工文學》周刊2014年10月12日)講述了“黑家政”劉桂蘭,為什麽會被人稱為“我們都是她兒子”的故事。原來,“劉大媽的兒子原來也在我們工地上,大家在一起都是很好的兄弟。但是,半年前,就在我們作業的這幢樓打地基的時候,有一天,我們挖到了一些生鏽的鐵疙瘩。就在大家圍在一起好奇地研究那是什麽東西的時候,突然,其中的一個鐵疙瘩冒出一股青煙兒。忽然間,大家意識到這是一枚炸彈,但是,當時,所有的人都逃離開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關鍵時刻,趴在最前麵的張軍一下子撲倒在那枚炸彈上。結果可想而知,幾秒鍾後,張軍被炸得血肉模糊。而那張軍,就是劉大媽的兒子。”“人心都是肉長的,後來,看著劉大媽哭天搶地的樣子,我們都暗暗下決心,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劉大媽的兒子!”最後,作品主角“曼紫”“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她一下子撲到大媽的懷裏,哽咽著說:‘大媽,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女兒!’”這樣的故事可能是“孤本”,這份責任心卻應該是“常例”,作品通過先抑後揚的寫作手法,通過故事情節的不斷展開,把形象的刻畫、感情的流露、責任心的彰顯做得可圈可點。

責任心(Accountability)主題的作品還有唐興林的《懷念一個叫艾小莫的女孩》(見《打工文學》周刊2014年12月7日)、梁海洋的《後會無期》(見《打工文學》周刊2015年1月11日)等。前者說的是打工仔嘉華邂逅看不出患有晚期癌症的海歸碩士艾小莫,兩人交好。艾小莫病故後留給嘉華五十三萬元,遺囑他“幫我出版一本詩集”並“在一個社區裏開一個溫馨的書店”,嘉華在責任倫理的驅使下不負眾望。後者講述兩個年輕人,“在深圳正常地相遇,正常地戀愛。但當其中一個人要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他們隻有分手”,而這分手完全是為了履行各自的責任。

這樣的文學作品,傳遞的是正能量,塑造的是正麵形象,就算有點高大上,也是打工時代應有的“責任狀”。新一代打工者,所產生的正向行為與認知,他們的上進心、事業心和責任感,正刷新著底層敘事的人物譜係,為打工文學進一步升華著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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