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未來的民主進程,取決於製造業世代與互聯網世代精英對抗的結果。如果台灣真能循開源模式成功憲改,將會為中文世界的民主、自由與人權發展寫出新的序章。
 

胡一天:台灣專欄作家,港台金融市場觀察家。


 

在台灣「太陽花學運」中透過網絡科技現場直播佔領立法院實況的網絡社群「零時政府」(g0v.tw),是在台灣互聯網社群與新媒體圈中不斷被提及的一個組織。零時政府透過將政府網域「gov」中的字母「o」改為數字「0」,希望能夠透過「開源」(open source)的協作模式,藉由「去中心化」的互聯網科技與自發組織的駭客社群,讓各種政府的運作資訊接受公眾的檢視,推動信息自由化、透明化,讓公民能對政府的概念歸零,重新認識理解政府的功能、運作與目標,並讓每個公民能更有效率地監督政府,鼓勵積極參與,改善民主品質。零時政府一個有名的項目,是將存放在台灣監察院中不易調閱的政治獻金檔案視覺化,讓選民對立委的「生產力」與「效率」在陽光下一目了然。

「開源」這個詞源自於「開放源代碼」,意指軟件工程上的原創者允許取用其原始碼來自由學習、修改、增進軟件的品質。開源軟件允許獲得原始碼的人自由地將此原始碼散佈,不對任何人或團體有差別待遇,也不限製商業使用。此一派生於1970年代美國「自由軟件運動」的概念,包含了一套關於言論自由與行動道德的政治經濟論述,以及對技術精進與創新文化的不斷追求。台灣太陽花學運世代的精神導師、日本左派重量級思想家柄穀行人一直鼓吹個人成立用以對抗財團與大政府的小型共同體。柄穀認為,互聯網科技將幫助示威群眾集結與放大反對意見,並直接威脅政府與既得利益團體。像零時政府這種非常理想主義,但行動力超群的公民團體,就是一個典範。

但台灣網絡社群並未滿足於僅僅監督政府。對部份政治敏感度較高的的互聯網世代而言,如何透過開源模式來修改仍在台灣運作的民國憲法,進而更積極推動台灣政治運作的改革,已經在逐漸醞釀當中。若把憲法理解為公民在充分評估資訊與權衡利害得失後,經過民主程序所設計出來的一套管理規則與決策程序,並把政府理解為一套受該程序指揮的係統,就可以說,法律是軟件,政府是硬件。在這群駭客公民眼中,台灣的問題,是硬件無法與時俱進,軟件無法換代升級,且軟件與硬件無法協調,導致政府空轉甚至「當機」,社會脫序,經濟停滯。若要改革,惟有將目前台灣政府賴以運作的「源代碼」—— 憲法 ——徹底升級為符合互聯網時代的最新版,並透過開源模式提高公民意識與信息溝通,台灣才有機會走出泥淖。

對仍然掌控台灣大多數資源、崇尚「統製經濟」思維的製造業世代而言,用奠基於「分享經濟」的思維來參與憲政改革,似乎隻是不成熟的孩子氣與烏托邦幻想。但對台灣的互聯網世代而言,這是一場正在進行的革命。但究竟該如何修憲方能符合時代需求?駭客精神與公民意識該如何結合而不會墮入暴民統治?如何麵對藍綠政黨惡鬥?一旦公民自決修憲,民國法統的問題該如何處理?如何避免陷入中美霸權博弈的困局中無法自拔?對這些現實的議題,在虛擬與現實世界邊境徜徉的互聯網世代尚未提出任何方案。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台灣製造業世代與互聯網世代在學運後已形同水火,甚至有愈發勢不兩立的跡象。台灣未來的民主進程,取決於這兩個世代精英對抗的結果。如果台灣真能循開源模式成功憲改,將會為中文世界的民主、自由與人權發展寫出新的序章。